[按:陈练,女,一位来自四川小凉山的汉族学人,现在四川乐山师范学院音乐系从事民族音乐理论教学工作。她热衷于彝族礼俗方面的研究,关于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的研究就是她研究的一个课题,也是她师从四川音乐学院音乐学系硕士研究生导师,民族音乐理论家、音乐教育家甘绍成教授,就读四川音乐学院民族音乐理论硕士研究生完成的毕业论文。关于峨边彝族的婚嫁方面的文章目前在网上很少能看到。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是我国彝族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与彝族的婚姻习俗、生产生活和宗教信仰等紧密相连,不仅展现了峨边彝族丰富多彩、独具特色的音乐,也体现了峨边彝族悠久的历史和厚重的文化。本文是一篇研究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的论文。笔者通过实地调查与查阅相关文献资料相结合的方式,运用音乐学、社会学、民族学和民俗学等相关学科的理论与方法,对峨边彝族婚嫁歌做了较全面的研究与分析,并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全文除绪论和结语外,共分四章:第一章: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的文化背景。笔者从宏观上考察了峨边彝族的外部生存环境和其产生的文化背景。第二章: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的表演程序。笔者将峨边彝族婚嫁歌置于社会和文化大背景中,对其婚嫁仪式和婚嫁歌的表演程序进行了研究。第三章: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的类别与功能。笔者按照峨边彝族婚嫁歌的表演特点、表现内容及社会功用等,尝试把婚嫁歌分成哭嫁歌、玩耍歌和婚礼歌三类,并从婚嫁歌本身的实用性出发,总结了婚嫁歌的几个主要功能。第四章: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的音乐特点。笔者根据所收集、整理的峨边彝族婚嫁歌曲谱,对其音乐特点进行了分析和研究。第五章:对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的思考与建议。笔者总结了峨边彝族婚嫁歌所面临的问题和日渐衰亡的原因,对如何保护婚嫁歌提出了相应的建议。在此彝族人网就她的论文作简选,选择其第一章内容,向大家作个介绍。欢迎指正]
第一章 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的文化背景
第一节 峨边彝族婚嫁歌的生存环境
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文化的形成与其特定的生存环境密不可分。据载,彝族和汉族是峨边世居民族。彝族是古候、曲涅后裔,在距今六百年左右,分别从大凉山迁入;汉族在秦惠王移民万家于蜀时,就有秦人到峨边落户。彝、汉两族世代相处,在政治、经济和文化等各个方面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方面,因地域环境、历史进程、血缘关系及语言支系等原因,峨边彝族在社会生活习俗上与大凉山彝族有一定的亲缘关系;另一方面,峨边彝族长期与本地汉族杂居,在生产和生活中与汉族有一定的交往,因而其节日、语言、服饰及文化艺术等又受汉族影响,如峨边彝族已经不过彝族传统的“火把节”,大部分彝族人会说汉语,许多人平时已不穿自己的民族服装等等。可以说,峨边彝族人民在保持和发展本族文化的同时也吸收和融合了汉族的传统文化,形成了独特的彝族文化。
一、地理环境
峨边现为四川乐山市所辖的彝族自治县,于在1955年到1984年间曾被划入凉山彝族自治州。峨边位于四川省西南部的小凉山区,东与沙湾、沐川接壤,南与马边县毗邻,西与美姑、甘洛县交界,北与峨眉山市、金口河相连,处于凉山彝族自治州与汉族的交错地带。其地势自西向东北倾斜,相对高差很大,最高海拔达4288米,最底为469米,地面平均为1200米。境内山峰林立、沟谷深险,属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山上和山下气候悬殊很大,有“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山顶戴雪帽,山脚白花开”的气象景观。峨边县幅员面积2395.5平方公里,辖6个镇13个乡129个村,其中黑竹沟、觉莫、白杨、金岩、杨河、万坪、哈曲和勒乌8个乡镇为彝族的主要聚居地。全县总人口148883人,彝族人口46300人,占31.09%。
二、民族来源
关于峨边彝族的来源,多数学者认为四川凉山彝族的来源主要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氐羌南下到达云南,唐代以后又逐渐北上进入该地区的;一部分是氐羌南下过程中定于该地区的。根据彝文古籍《六祖源流》、《西南彝志》和《送魂经》的记载及彝族民间传说、父子连名的家支谱系来推论,峨边彝族主要源于氐羌南下到达云南之后再北上进入峨边地区的先民,这与传说中的彝族远祖“古候”和“曲涅”的迁徙路线是一致的。“古候”和“曲涅”是两个父系氏族,早期他们从兹兹蒲武(今云南昭通及贵州威宁一带)出发,经过云南省永善县大屋基渡过金沙江,沿美姑河而上,到达凉山中部的利美莫姑(今美姑县),再西行至利美核(今昭觉县)。至此,“古候”向东迁徙,“曲涅”向西迁徙,他们沿着不同的方向在大小凉山定居了下来。而今天峨边彝族送魂习俗路线就与“古候”和“曲涅”最早的迁徙路线是一致的,与大凉山彝族的送魂路线也基本相同。
在距今约六百年至一千年的时间里,一部分彝族人分别从大凉山的美姑、甘洛、昭觉、雷波和乐山的马边等地先后迁入峨边境内。近年来通过当地学者对彝族族谱的调查研究证明了峨边彝族是古候、曲涅的后裔,如甘家、黑干家、水落家、马家、乌抛家、底底家、鲁惹家和冉那家等几个家支是“古候”的后裔;阿鲁家、鲁克家、罗子家、乌鲁家、吉克家和曲比家等家支是“曲涅”的后裔。他们分别于不同的时期从大凉山附近地区迁入本地,或小块聚居或与汉族杂居,且有几十代的口述历史为证。另外,也有罗子家、乌鲁家等较大的家支系峨边土著人,这可能就是氐羌南下过程中定于该地的彝族人。
三、民族语言
峨边彝语属彝语六大方言中北部方言的“义诺语”。“义诺语”是北部方言之下次方言中三个土语之一,另两个土语是“圣乍语”和“田坝语”。除峨边以外,“义诺语”还分布在四川省的美姑县、马边县、雷波县、越西县、昭觉县及甘洛县和金阳县的部分地区,说这种土语的人大约有三十万人。在峨边彝族聚居区或边远山区,彝族人在日常的人际交流中主要使用自己的语言,在杂居区或县城的彝族人大多会说彝汉两种语言。一部分彝族语言受汉族语言文化的影响很大,有些汉族语汇已被彝语直接吸收或演变,如汉语的“玉米”,彝语称“烟母”,是汉语的变音,而一些非汉族非彝语的词汇则是彝汉族人民在长期交往中演变而成的混合语,如彝族称汉语“爱人”为“喜马”,说“喝完”为“哆格”等。语言的吸收和演变的结果也必然反映在一部分民歌中。人们喜欢在一些彝语歌词中加入一些汉语词汇或在汉语歌曲中夹杂一些彝语人名、地名之类的名词和感叹词等,如婚嫁歌《我爱我的妈妈》中的“麻糖”、“花生”和“烟杆”;婚嫁歌《月琴为什么会唱歌》中的“那布斯沙词”(指男子)和“阿木惹”(指女子)等。
四、生产生活方式
解放前,峨边彝族还停留在奴隶制度阶段。奴隶主推行严格的等级制度,将社会成员分成各种等级,为了保持等级特权和血统的纯洁,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不能通婚。以父系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家支是奴隶社会最主要的社会组织,每个成员的地位高低,要视其有无家支,属什么等级的家支而定。因峨边境内彝族家支各自为政,常年“打冤家”战争不断,加之高山林立,交通闭塞,社会发展速度极其缓慢。彝区原始的“刀耕火种”生产方式给社会经济的发展带来了很大障碍,使之长期处于经济落后的状态。解放后,在党的领导下,社会生产关系发生了根本变革,交通状况有了明显改善,经济发展速度较快,人民的生活水平也有极大的提高。尽管如此,作为彝族人民长期形成的生活习俗、宗教信仰和文化艺术等意识形态却很难随着社会制度的变革而完全改变,如从峨边彝族婚嫁歌词内容来看,大多反映了奴隶社会的婚姻生活(也有一些反映了母系社会思想的遗迹和社会主义新生活);从曲调来看,多保留原始、古朴的风貌。
在居住方面,峨边彝族多居住在高寒地区,以“大分散、小聚居”为其人口的居住特点。他们常以血缘关系结合一定地缘关系形成长期生活的共同体,并按照父系血缘的家支聚居在一个村落,人口较集中,如黑竹沟、觉莫、金岩和杨河等彝区。在过去,彝族的居住地还要与等级制度结合在一起。即使在毛坪、沙坪、五渡和共和等彝汉杂居地,彝族群体的居住也相对较集中,多聚居在一两个高山村寨。
在服饰上,彝族人很有讲究。服饰的质地、款式、饰品和纹样等往往与其地域、支系及方言土语等有密切的关系。如四川彝族地区,根据男子裤脚的大小,可划分为三种类型:一是美姑式(俗称“大裤脚”),说“义诺语”;二是喜德式(俗称“中裤脚”),说“圣乍语”;三是布拖式(俗称“小裤脚”),说“所地语”。峨边彝族属“美姑式”,其服饰保留固有文化传统较多。传统服装大多是手工制作,工序很多且复杂。随着时代的发展,受外来生活方式的影响,人们开始追究简洁而舒适的着装,县城及周边的彝族聚居地穿民族服装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一般在传统节日和婚嫁等重要场合才穿,而在边远彝区,大部分中老年彝民还保留着穿民族服装的习惯。
五、宗教信仰
受社会进程的影响,峨边彝族人在宗教信仰意识上还处于比较原始的阶段,以多神崇拜、祖先崇拜和鬼神崇拜较为突出。他们信奉世间万物有灵,认为如天、地、日、月、山、川、树和石等都有超自然的神灵在主宰。人们的鬼神也观念很深,认为自然界一切有生命和无生命都有鬼神主宰,相信神鬼会给人带来福祸,巫师作为人神和人鬼之间的媒介可行使神权。这些万物有灵和鬼神观念的宗教信仰无不影响着彝族人的生活,如彝族婚礼从订婚到结婚的整个过程,都少不了毕摩(即巫师)的干涉。一般来说,彝族女子在13岁、17岁和21岁等单数年龄才可成婚,而女子在15岁和19岁则不能结婚,人们认为这种年龄不吉利。男女双方能否结婚,由毕摩来合生辰八字,一旦不合,婚姻就宣布无效。在选结婚日子的时候,也要由毕摩来确定。除此之外,当婚姻在男女双方父母同意之后,男方还要杀猪取胆和胰看凶吉,吉利时婚姻方才有效。这些形式体现了彝族人们普遍相信神灵意志的存在。
第二节 峨边彝族婚嫁歌的产生背景
婚嫁歌,即传统婚事礼仪活动中所唱的歌,又称婚礼歌。它与婚姻礼俗活动紧密结合在一起,可以说是依附于婚姻形态和民族风俗之上的一种民歌体裁。所谓的“礼非乐不行,乐非礼不举”,中国古已有之。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说:“根据唯物主义观点,历史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结蒂是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但是,生产本身又有两种。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事物、衣服、住房以及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是人类自身的生产,即种的蕃衍。”这一论断,指出了人类的生产活动是由生活资料的生产和人类自身的生产组成的。杜亚雄就此观点在《结合婚姻形态探索民间音乐的发展规律》一文中强调说“与民间音乐作品共生的婚姻形态,是其重要的文化背景之一”,“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甚至可以说,不联系婚姻形态,便不可能进行真正的民族音乐学的研究”。因而,在研究彝族婚嫁歌时先弄清其婚姻形态,并结合社会经济制度和婚姻形态一同来考察婚嫁歌的源流,是很有必要的。在此笔者将从四川峨边彝族婚姻俗制的发展过程及其具体的社会经济制度下的婚姻制度和婚姻形式等方面来看其婚嫁歌产生的文化背景。
一.峨边彝族婚姻俗制的发展过程
婚姻习俗是人类在长期的生产和生活中,通过人民逐步认识、摸索、积累、总结而形成的,是一个世代相承、缓慢演化的历史过程,同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一样,它是随着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改变,不断由低级形态向高级形态发展。婚姻习俗的发展大致经历了:杂婚、选择婚、对偶婚和专偶婚(即一夫一妻)四个阶段。“杂婚是人类社会最早的一种婚姻形态。人类的始祖们过着杂乱的两性交合生活,从而也就未能构成任何形式的家庭。在杂婚之后出现的便是选择性的两性关系,最初选择的是排除父女、母子间的通婚,其后进一步排斥同胞兄弟姐妹通婚。但这时的婚姻仍是群对群的。婚姻对象的进一步选择就是使男女有明确的婚姻对象,缔结明确的婚姻关系,这就是对偶婚制。这种婚姻制度把血缘和婚姻纠缠不清的婚姻关系调整清楚了,也就为父权制的确立开通了道路。对偶婚之后出现的是专偶婚,这是我国自周秦以来一贯的婚姻制度”,因而,“婚礼是对偶婚的产物,在杂婚制和群婚(选择婚)时,婚礼是毫无意义的,也是不必要的不允许的。”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婚姻仪式的产生是在父权制确立以后的对偶婚阶段产生。
同样,彝族婚姻俗制的发展也经历了杂婚、选择婚、对偶婚和专偶婚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杂婚,“是远古时期人类祖先实行的一种‘婚姻’关系,这种关系是远古人在群团生活中实行的杂乱的两性配偶关系,没有固定的配偶形式,因而不可能构成任何家族。”这主要反映在各民族关于人类起源的神话传说和民歌中,以口头流传的方式“记载”下来的。在彝族民歌《创世纪》中就记载了,古代洪水泛滥是人类只剩下兄妹二人,为了繁衍后代,兄妹二人不得不结为夫妻的神话故事。
第二阶段为选择婚,是族群与族群之间的男女婚姻形式,经历了两个阶段,先是排斥了父女、母子之间的通婚,后是排斥了同胞兄弟姐妹之间的通婚。这正是母系氏族时期。在彝族史书《勒俄特依》“勒俄特依”篇记载:却布居木的父亲勒俄特依前八代生子不见父,在其母亲的指点下,寻父几十年,仍未找到父亲。这是母系氏族社会的一种历史的写照,是人类婚姻的一大进步。恩格斯对此有高度的评价:“如果说家庭组织上的第一大进步在于排除了父母和子女之间相互的性关系,那么,第二个进步就在于姊妹和兄弟也排除了这种关系”。
第三阶段为对偶婚,是指男女间有了明确的婚姻对象,可以缔结明确的婚姻关系。婚姻俗制发展到这一阶段表明人类已从母权制过渡到父权制,发展到了原始社会后期。对偶婚在彝族民间传说和文献古史里有所反映,如彝族史书《 勒俄特依》“支呷洛”篇记载:支呷洛骑着一匹神马,飞过湖泊,经常来往于居住在湖泊两头的妻子们之间。支呷洛在众多妻子中有一个主妻,而对众多妻子来说他是一个主夫。这反映的正是历史上的对偶婚现象。
第四阶段专偶婚,也称一夫一妻,是父权制形成后,财产私有制下的必然产物,是彝族奴隶社会婚姻的主要形式。在专偶婚中,妻子、财产和子女一样为丈夫私有。妇女的职能是生育子女,延续父权世系,妻子的地位则取决于是否能生育传宗接代的儿子。这一阶段,妇女的地位已被降低,家庭的权利掌握在了的男子手中,同时也就导致了买卖、包办和转房等婚姻形式,造成了男尊女卑、压迫和歧视妇女的社会现象,正如中国俗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娶到的媳妇,买到的马,由人骑来由人打”的说法。 由此,我们知道婚姻形态演变是和社会经济制度的转变及社会的进步紧密结合在一起的。那么,峨边彝族社会是什么时候进入奴隶社会?又和婚礼仪式有什么关系?在刘尧汉的《凉山彝族由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及由原始社会向奴隶社会过渡》一文中有一个推论:根据凉山浓厚的母系氏族遗迹、父系氏族聚居、以及父系氏族谱和氏族贵称“黑骨头”等民族学资料,并联系有关文献,推断出凉山彝族在宋、元时期,已由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过渡,在元、明之际开始由原始社会向奴隶社会过渡。本人以为,如果上述推论可行,那么在元代前后,峨边彝族社会已开始进入对偶婚姻阶段,产生了较为明确的父权制,子女能确认自己的父亲,父亲也完全可以确认自己的直系子女了,同时,这个时代也为婚礼仪式的形成及婚嫁歌的产生提供了条件。
二、峨边彝族婚姻制度和婚姻形式
在1956年民主改革以前,四川峨边彝区还保留着奴隶社会制度。在婚姻制度方面,奴隶主对婚姻有严格的规定,实行同族内婚、等级内婚、家支外婚的制度,即不与外族通婚,不同等级、不同家支间不能通婚。在婚姻形式方面,有姑舅表婚、包办婚、买卖婚、转房婚和赘婿婚等形式,以一父一妻制为主。从这些婚姻制度和婚姻形式来看,既有原始社会母权的遗迹又有奴隶社会父权的明显特征。如姑舅表婚,是古老的血缘婚、亚血缘婚的遗风构成的古代婚姻形式。姑舅表婚指哥哥或弟弟的儿子有优先选择姐姐或妹妹的女儿的权利,而姨表兄妹则以同母兄妹论,不能通婚。这种婚姻习惯在彝族婚姻生活中起的作用很大,正如婚嫁歌《妞妞的烦恼》中所唱的:“天下雷公大,地下母舅大,一切主意由母舅拿” ,“自古女儿长大了,先嫁舅舅家的娃” ,这些是母系社会中母权至高,“母舅为大”的表现。另外,婚嫁过程中的“抢婚”和“不落夫家”习俗,也是原始社会的遗迹。抢婚“是古代氏族部落外婚时期用战争手段俘获妇女的一种野蛮的强制婚姻形式。”这是人类社会由母权制向父权制过渡时出现的一种婚姻形式,尽管在后来的婚礼过程中“抢婚”已是象征性的仪式,但说明它在早期婚姻中确实存在;而“不落夫家”是在母系氏族过渡到父系氏族时期,女性在婚姻居住制方面反抗男方的结果。
等级内婚和家支外婚以及包办和买卖等婚姻形式则明显带有私有制社会的特征。
首先,峨边彝族奴隶社会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社会成员根据地位的尊卑,分为诺伙(黑彝)、节伙(白彝)、挖家(安家娃子)和呷西(锅庄娃子)四个等级。诺伙为统治者,节伙、挖家和呷西为被统治者。节伙是老百姓,挖家和呷西是奴隶。统治者不仅占有生产资料和奴隶的人身,在经济、政治上也享有特权。不同等级之间不能缔结婚姻关系,为了保持等级特权和血统的纯洁,禁止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中的任何一个等级恋爱或发生婚姻关系。有彝族谚语“黄牛自是黄牛,水牛自是水牛”,“黄牛不入水牛围,水牛不同黄牛数”,“就是诺伙等级内部的通婚也要受到血缘的限制,因其内部要以传统的所谓血缘高低,即骨头的硬度来划分”。
其次,彝族社会实行家支外婚,即同一家支内部严禁通婚,如果家支内部已隔数代,需请毕摩念经诵咒,宰牲口祭奠祖灵,举行盛大的分家仪式,方可互相通婚。如果没有举行仪式,即使隔十几代也不能通婚。家支就其本质来说是一种父系氏族组织,也是奴隶社会主要的社会组织,在起着政权职能的作用的同时,也支配着人们的婚姻关系。在《妞妞的烦恼》中也唱到:“门不当、户不对,送来银子用斗量,妞妞不能嫁”,这是“家支对等”在婚嫁歌中的反映。
再次,包办、买卖和转房等婚姻形成是彝族奴隶社会很普遍的现象(这种历史遗留下来的婚姻形式在今天的彝族边远山区仍然发挥着作用),是以男子为中心的家庭和社会,妇女的人身可当着私人财产一样买卖或转让。女子的婚姻由父母和家支包办,她们是家族财产中的一部分,聘金、财物就是买卖婚姻的公开索身价。作为娶亲方,他们因联姻得到一个劳动力和为家族传宗接代的工具,自然要付出代价。一般聘金以等级身份的不同而有所差别,“一个诺合(黑彝)女子的聘金约百至一、二千两白银,为一个曲诺(白彝)女子的聘金的数倍”。即使在同一等级的基础上,由男家给女家的聘金也要视女方的年龄、容貌和品质等的不同而有所差别。彝语有:“买牛不给钱,牛颈没有力;娶妻不给钱,子孙不健壮”的说法。在这里,女儿是家庭的私有财产,如同物品一样可以随便买卖,因而买卖婚姻是合情合理的,也是天经地义的。在奴隶社会的这种婚姻形式下,妇女的反抗力量在强大的家族家支势力面前显得很弱小,只能在婚礼仪式中以唱的形式诉说出来,如婚嫁歌《婚姻自己作主》中唱的:“阿爸阿妈因为贫穷就把女儿婚姻包办,女儿的身价救不起贫穷的家”,又如婚嫁歌《埋怨父亲》中唱的:“父亲啊父亲,养女儿的是母亲,定姻亲的却是父亲。嫁女儿谁来作主?是父亲作主。女儿的身价钱谁来要?是兄长来要”。因而,在婚嫁过程中就出现了大量反映妇女地位不平等、对婚姻不满乃至造成了许多婚姻悲剧的婚嫁歌。又如婚嫁叙事歌《阿依阿支》中讲述的一个名叫阿依阿支的姑娘,因被迫远嫁他乡,十分思念父母想回娘家,却遭到公婆的反对。后来独自一人悄悄回娘家,不料,因彝区山高林密而虎狼横行,在途中被老虎吃掉了,结果出现了“头零落在路上方,脚遗落在路下方,肠子挂在竹捎上”的惨状。此外,在峨边广泛流传的《妈妈的女儿》和《留住》等歌曲中更为集中的表现了奴隶制婚姻制度下妇女的悲惨生活和她们强烈的反抗精神(将在以后的章节作具体分析)。
综上所述,可以说婚嫁歌的发展与奴隶社会制度下的婚姻制度、婚姻形式和社会习俗等紧密联系,直接服务于婚嫁仪式活动,并依赖于仪式而存在。因而从人类婚姻俗制的发展规律、婚姻制度、婚姻形式及婚嫁歌反映的内容来看,我们可以推断,婚嫁习俗的盛行及婚嫁歌的发展和完善,是在奴隶婚姻制度在彝族普遍推行之后。
附:《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研究》论文内容如下:
绪论
第一章 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的文化背景
第一节 峨边彝族婚嫁歌的生存环境
一、地理环境
二、民族来源
三、民族语言
四、生产生活方式
五、宗教信仰
第二节 峨边彝族婚嫁歌的产生背景
一.峨边彝族婚姻俗制的发展过程
二、峨边彝族婚姻制度和婚姻形式
第二章 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的表演程序
第一节 无歌唱的礼仪程序
程序一 择偶、说媒
程序二 订婚
程序六 回娘家
第二节 有歌唱的礼仪程序
程序三 婚前聚耍
程序四 迎亲、送亲
程序五 婚礼
第三章 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的类别与功能
第一节 峨边彝族婚嫁歌的类别
一、哭嫁歌
二、玩耍歌
三、婚礼歌
第二节 峨边彝族婚嫁歌的功能
一、社会功能
二、教育功能
三、宣泄功能
第四章 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的音乐特点
第一节 歌词特点
一、正词
二、衬词
第二节 节拍、节奏
一、节拍
二、节奏
第三节 音阶、调式
一、音阶
二、调式
第四节 旋律特点
一、旋律与语言
二、旋律发展手法
第五节 曲式结构
一、一句式反复体
二、二句式反复体
三、三句式反复体
四、二段体
第五章 对四川峨边彝族婚嫁歌的思考及建议
第一节 对峨边彝族婚嫁歌的思考
一、婚嫁歌面临的问题
二、婚嫁歌衰退的原因
第二节 对峨边彝族婚嫁歌的建议
结语
注释
主要参考文献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