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来所里的时候,教授和我谈话,从早上七点讲到半夜三四点是常有的事。看着他那样的精神,你根本想象不到那是一位将近80岁高龄、身体很不好的老人。”在刘尧汉教授晚年所收学生李珍的记忆中,刘教授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现在年纪大了,你没学到的东西还很多,时间紧迫,我们谁都耽误不起。”
对于很多刘教授的学生而言,这同样是刘教授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不分昼夜,通宵达旦,口若悬河,分秒必争。在那间既是卧室又是办公室的房间里,他对学生的谆谆教诲、对知识的孜孜以求,成为学生们心中永远的烙印。
自1983年放弃北京优越生活条件、受聘回到楚雄担任彝族文化研究所所长以来,刘尧汉一直在和时间赛跑,他要尽自己所能培养出一批优秀彝族文化研究人才,并带领他们在历史的长河中趟出一条弘扬彝族文化之路。而他,确实做到了。
因为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刘尧汉教授对学生们的要求近乎严苛。“他常对我们说,采用实地调查获取‘活史料’,本来就是一项抢救性的工作,抢救就得有‘救火’的精神,否则一些珍贵的历史资料可能就此消失,再也没有机会呈现在世人眼前。”楚雄彝族文化研究院社会历史研究所所长、二级研究员普珍说,为了抢救那些珍贵的“活史料”,刘尧汉教授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总要与学生一同深入到田野山间,深入到民众家里,亲自指导学生调查。
彝族文化研究院毕摩文化研究所所长何定安回想起那些在教授指导下做研究的年月,感慨万千。当年,刘教授给了他一个选题,要他去凉山做彝族土司制度的调查。因妻子快要生产,他去了又请假回来,孩子出生的第二天,刘教授又要求他回凉山,这一去,就是八个月。刘教授每次都送他去凉山,回来时又去接他,并检查调查资料,如果发现内容不够翔实,还会要求他延长期限。“我们能一直坚持去到田野中搜集‘活史料’,而不是只坐在书桌前看理论书籍,就是被教授这样培养出来的。”
从田野里回来写论著时,刘尧汉依然不放松对学生们的指导,每天都要检查他们写作的情况,有时还要求他们加班加点。在这个过程中,刘教授十分严厉,文章中存在措辞不严谨、错别字,甚至只是错了一个标点符号,都会受到他的批评。这种对学术扎实细致、严谨认真的精神,深深地影响了每一位追随他的学生。
作为在彝族文化研究方面很有名望的学者,刘尧汉却丝毫不在意名利。指导年轻人写论文、写书,他从不要求挂名,只希望每一个年轻人在学术研究过程中都能得到成长,都有展示自己成果的机会。 “他经常说一句话——‘研究这门学科就要耐得住寂寞,甘于坐冷板凳。’是他的时刻提醒,让我们保持了一颗清明的心。”李珍说。 (下转第二版)
对于学生们而言,除了学术、做人的影响外,更重要的则是他激励了一个民族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作为土生土长的彝族,李珍告诉我们,她小时候总觉得自己很落后、自卑。“但教授说,身为彝族的我们不应该自卑,彝族有很灿烂的文化,要靠我们自己去弘扬,让别人了解我们。是他让我们有了自信,通过这么多年的研究,我越来越为自己民族的文化而自豪。”斯人已逝,言犹在耳。刘尧汉教授用自己坚定的意志和行动,激励着一大批彝族年轻人去了解、热爱自己的民族,去发掘、弘扬彝族文化,树立起了整个民族的自尊和自信。
甘为人梯三十载,一腔热血洒彝山。刘尧汉耗尽毕生心血来弘扬民族文化,倾囊相授来培养杰出人才,他带领着一批人,燃起了民族之魂,照亮了这片土地。我们相信,将有一代又一代人追随他的脚步,传承他的精神,在中华民族文化的广阔夜空中,让彝族文化成为一颗耀眼的星星。
谆谆教诲 学人追忆
刘尧汉教授指导学生,往往采用传授知识与励志相结合的方法。我第一次听他授课是1991年7月,那天,我随他到大姚县做田野调查。一路上,他一直在观察我的言行举止,晚饭后,他把我叫到他的住处,开始了长达8个多小时的授课。本以为他会谈一些他的学术思想,没想到他谈的全是做人的道理,从如何规范使用筷子入手,纠正了我身上存在的一些毛病。他说,年轻人衣着不必考究,但要得体,言行更要注重细节,要体现出彝人的精气神来。他还强调,德才兼备是为学者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但二者相权,德更重要,并细数了一些名家大师从筚路蓝缕的初期治学到终成大器的历程,以此来鼓励我、鞭策我。
20多年过去了,那次长达8个多小时的授课迄今历历在目,让我受益匪浅、受用无穷。(楚雄彝族文化研究院 罗文高)
注:本文原题为“传文化薪火 燃民族之魂——追记“中华彝族文化学派”开创者刘尧汉教授(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