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姚县昙华乡在中国彝族文化发展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该地诞生了中国古老的彝族十八月太阳历,是彝族史诗《梅葛》的发源地之一,是中国三大少数民族剧种彝剧的发源地,也是中国彝族著名诗人高箜映归隐之地。
一 、昙华乡自然地理概况
昙华乡位于大姚县城北部,距县城45公里,地处东经101.07.30—101.08.45,北纬24.52.30—25.02.45,跨经度11.15,维度10.15.北与桂花乡接壤,东北与六苴接壤,东南与新街乡接壤,西南与石羊镇接壤。东西最大横距为13公里,南北最大纵距为15公里。全乡国土面积为197.26平方公里。全乡地形呈南北狭长形态,以昙华山为中心,呈伞状分布,森林覆盖率达92.5%,植被分布比较明显,全乡人民都居住在海拔1760—3117.6米之间,最低点为马桑箐村民小组1760米,最高点为昙华山顶峰3117.6米,高地相差为1397米,乡内河流均属于长江水系,为长江上游,所有流水均汇入长江。全乡立体气候比较明显,日平均气温在15—17℃左右,最高气温为26℃,最低气温为零下10℃左右,常年降雨为900—1300毫米,夏季的天气多雨潮湿,冬季寒冷,自然灾害频繁,霜冻、暴雨、冰雹、洪涝均有发生。乡镇企业1家(昙华山水厂)。乡内设中学1所、3所完小。全乡有人口7781人,其中彝族6644人,汉族1135人,傣族1人,傈僳族1人,彝族人口占总人口的85.4%。[②]
二、昙华乡独具特色的彝族文化
1. 彝族十八月历
(昙华乡夕阳下的彝族十八月太阳历公园)
彝族十八月历是由云南省楚雄彝族文化研究所所长刘尧汉教授和彝文古籍室主任朱琚元副研究员根据昙华乡丫古埂村毕摩李家材(男,1935年生)口述。经过1990年4月12日,7月13日和1991年3月23日三次访问整理而成。
彝族十八月历就是将一个月分为二十天,一年分为十八个月,另加上五天的“祭祀日”。一个月的各日,一年的各月有其名称。一年十八个月的专名为:1月风吹月;2月鸟鸣月;3月萌芽月;4月开花月;5月结果月;6月天乾月;7月虫出月;8月雨水月;9月生草月;10月鸟窝月;11月河涨月;12月虫鸣月;13月天晴月;14月无虫月;15月草枯月;16月叶落月;17月霜临月;18月过节月(过节终了加五天,一年正好365日)。一个月二十天的名称为:1、开天日;2、辟地日;3、男子开天日;4、女子辟地日;5、天黑日;6、天红日7、天紫日;8、火烧天日;9、水冷日;10、洪水日;11、葫芦日;12、伏羲皇帝日;13、伏羲姐妹日;14、寻觅人日;15、野蜂日;16、蜜蜂日;17;出人日;18、天窄日;19、天宽日;20、地缩日。由于彝族十八月历形成历史久远,距今有上万年历史,关于十八月太阳历的形成推理较多,多为人们接受的是人类借助自身脚和手的数量计数的推理。即人类最开始使用的计数器正是人类自身的器官脚和手、总数正好是二十个。世界历法分为太阳历、太阴历和阴阳历三种。昙华乡彝族的十八月历是一种自然历,其实质也是太阳历,不过是将对太阳的直接观察转变为对太阳影响的万物的观察,原始人通过对与自己生活息息相关的物候的观察,日积月累,终于发现了自然界中物候的周期性变化,并将其进行排列组合,根据这个排列组合序列进行自己生活生产安排,从而形成了古老的十八月历。历法是人类文明及科技进步的重要标志,十八月历因其古老性为人类对自身科技发展的认识提供了重要的参考依据。
2. 彝剧
(昙华乡业余彝剧团)
对中国彝剧源于昙华的思考是必要和有趣的。简单可将这种原因分为外因和内因两方面。内因是昙华乡无比深厚的彝族文化,外因就是新中国的成立为彝剧的传播、推广、发扬广大提供了难得的历史机遇和展演舞台。
彝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具有丰富的民族民间文化。大量的生产、生活、狩猎、风俗、祭祀歌谣;昙华是彝族创世史诗《梅葛》的主要发源地之一,许多人都会唱梅葛。彝剧创始人杨森曾说:“‘我们最初编演彝剧,想用彝剧来表演彝族人民生活,一定程度上受到毕摩祭神和演唱《梅葛》这种形式的启发影响’”。[③]大量的神话、传说、故事等,为彝剧的产生提供了深厚的文学基础。流传在楚雄等地的彝族舞蹈“打跳”、“跌脚”、“打歌”、“左脚舞”等为彝剧的表演化提供了条件。另外,彝族的原始宗教文化、丰富多彩的节日文化对彝剧的产生和发展都起到了重要的影响。解放初,彝族地区和中国的许多其他地方一样流行革命歌曲和文艺节目,为配合宣传工作,有的彝族青年就运用本民族中流行的民歌小调及“打跳”等形式来歌颂人民的解放和新社会的诞生。随着农业合作化的开展,昙华乡麻秸房高级社成立,全社47户220人全是彝族,只有两个人初识文化。作为彝剧创始人的杨森创办了第一个彝剧团——昙华麻秸房俱乐部。昙华麻秸房农村俱乐部成立,为彝剧的发展提供了直接的表演舞台。麻秸房俱乐部由小到大不断发展,在昙华乡彝族人民生活中扮演了越来越重要的角色。1958年4月在楚雄彝族自治州建州文艺汇演中彝剧第一次搬上舞台,之后,麻秸房俱乐部正式更名为昙华乡业余彝剧团,现如今还能看到悬挂在昙华乡文化站的昙华乡业余彝剧团的牌子。1958年12月,“大姚县红旗人民公社彝剧团”在文化部于大理举办的“西南地区民族文化工作会议”中演出了《半夜羊叫》和《青年们的心》,彝剧作为一个新的民间剧种,获得命名和公开承认,彝剧从此诞生,与傣剧、壮剧、白剧并称为中国四大少数民族剧种。1984年楚雄州彝剧团从大姚县迁到楚雄,从此,彝剧从业余剧团发展成专业剧团。2006年,彝剧作为中国少数民族剧种被列入“云南省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3. 高箜映与昙华
高箜映(1647——1707),字元廓,清代云南著名的彝族学者和文学家。13岁袭正五品姚安府土同知,31岁让儿子高映厚袭姚安土知府,自己退出政坛,潜心治学。需要说明的是高箜映本不是昙华人,因其父高泰翟在昙华建觉云寺并最终圆寂昙华,促成了孝子高箜映与昙华的不了情怀。高箜映给昙华留下了传说、碑刻及无尽的猜想。传说流于民间,老人妇孺口口传承,在物质文化相对匮乏的边远彝区,这无疑具有如今文坛大腕的功效,让人充实并丰富情感;碑刻或立或卧于昙华山中,立着的包含沧桑,卧着的代表悲壮,翠柏掩映着的是一块块石碑,更是曾经鲜活的浪漫或不即不离的峥嵘;猜想便是昙华山近山顶的“狮身人面像”,需要补充的是这个名称并非术语,而是不知从何人口中开始流传的称谓,是一个充满争议的称谓,还有的人说是“虎身人面像”,说虎身人面像者持彝族虎图腾的理论,说在昙华这样一个典型的彝区与其说雕像是“狮身人面像”倒不如说是“虎身人面像”更让人信服。各有理由,到底是什么如今还无定论,依旧激发着人们的种种猜想。这“狮身人面像”是何年何月由何人所刻,可依据者不多,笔者将其放于此标题下正代表着笔者的观点。首先说一下石刻的地点,这是昙华乡政府后面即将到达昙华山顶的前有小块平地的地方,像刻在一块竖着的约五平方米的大石块上,头部是石雕,身子则是浮雕,笔者的直观感觉这是一个未完成的雕塑。头部粗糙,但雕刻笔法流畅,面部圆润、丰满、表情恬静,类似寺庙供奉的观音像,是佛像无疑。身体部分更象一副勾勒的草图,引起大家争论的是佛像右下角的云纹图案。这云纹图案的雕刻笔法酷似石狮颈上的卷毛及尾巴的弯曲,但酷似只是极像,而非是。只要稍微留神就可判断出这是云纹,从整个雕塑的构图可以看出雕刻者要反映的是一个佛驾云前行,并非什么“狮身人面像”或“虎身人面像”,而要对该未完工的佛像进行解读,就必须联系高箜映父子和昙华山的渊源和历史。昙华寺原名觉云寺,为高箜映父亲高泰翟历时十年所建。高箜映身为孝子,为陪父长期隐居昙华山,其父过世以后还在其父坟旁搭茅屋守孝十年。从觉云寺遗址还能看出这个占地六亩寺庙的宏伟壮观。有如此虔心又有如此实力在近昙华山山顶雕刻佛像的,除了高箜映父子,当再无别人,至于这个佛像为什么未完工就放弃,以笔者的观点,原因是这非一块适合雕刻佛像的石材,这是一块砂砾岩,易碎、易风化。道理其实并非人们想象的那样复杂,信佛者的一个无心玩笑,给后人留下了无尽的猜想。高 映是一个杰出的象征符号,代表彝汉文化的成功交流及彝族人民在历史发展进程中深厚的文化积淀。昙华山上的高箜映碑刻恰如其分地表明了这种观点,据碑录三首如下:
大姚昙华寺碑题诗
(七律)
高箜映
柴役虽设未尝关,闲看幽禽自往还。
尺壁易求千丈石,黄金难买一生闲。
雪消晓嶂闻寒瀑,叶落秋林见远山。
古柏烟消清昼永,是非不到白云间。
(七绝)
香龛花窦刀锋横,影落寒苔不世清。
日有羲皇落枕上,松风莫怪汉秦声。
(五言)
月影留地处,云痕涉楼空。
不高不下处,跋身待生公。
诗为高箜映手书,书体行草,运笔流畅、自然,是难得的佳作。昙华乡政府有围绕昙华山高箜映石刻进行旅游开发的打算。如此想法能够成功的话,昙华乡独具特色的高箜映文化又将在新的历史时期绽放其艺术魅力了。
4. 梅葛
流传在云南的《梅葛》、《查姆》、《阿细的先基》与流传在四川的《俄勒特依》及流传在贵州的《天下祖先歌》并称为彝族的五大创世史诗。
《梅葛》主要流传于云南楚雄彝族自治州的大姚、姚安、永仁一带的彝族人民中,尤其大姚县的昙华地区和姚安县的马游地区流传最广,影响最大。“梅葛”是彝语的音译。“梅”为“说、唱、”;“葛”为“过去、历史”。“梅葛”就是“说唱过去”。在大姚、姚安一带的彝族中,把运用来唱述过去历史的一种民歌曲调,称为“梅葛调”,“唱梅葛”就成为当地彝族一种说唱性质的曲艺形式,慢慢也就演变成了民族曲种。作为一种曲调名称,“梅葛”的唱腔颇多。昙华乡的“梅葛”总的分为两大类,即“赤梅葛”和“辅梅葛”,“赤梅葛”为“悲调”,俗称“哀调”,也叫“古腔调”,多用于丧葬和祭祀;“辅梅葛”是喜调,多用于婚嫁、播种和丰收等喜庆节日。笔者在参加昙华乡松子园一村民为孩子举办的“取名酒”时曾仔细地聆听了“赤梅葛调”,当时颇感诧异,在喜庆的场合唱“悲调”是不合时宜的,后来才知道歌者正是取名孩子的亲奶奶,和她同唱的正是她的胞妹,老人胞妹的儿子在2003年昙华大地震中不幸死亡,老人感伤说要是胞妹的儿子不死也应该有小孩了。于是笔者感悟到“悲、喜调”演唱场合的选择是相对的。如何选择往往是情由心生,因人而异,这也许就是“梅葛调”的魅力所在。昙华乡是《梅葛》的主要传唱地。史诗《梅葛》并无文字记载,千百年来,全凭彝族人民口耳相传保存至今,在长期的传唱过程中经过了传唱者的不断创作、修改、补充和加工,使得内容越发的精美独特,成为彝族人民喜爱的民间文学作品。笔者曾利用昙华乡赶集天在街上进行走访观察,发现所有的音像制品销售点都有“梅葛调”的vcd卖,笔者驻足观看多时,发现购买的人比较多,但购买者从年龄上来看多为中老年人。笔者也花了十元钱买了两碟,发现带子是本地人自己录制的,录制的效果不好。
5. 调研启示
昙华乡的彝族文化十分丰富,反映在吃穿住行及婚丧嫁娶的方方面面,其中节日文化的“插花节”、居住文化的“垛木房、麻秸房、闪片房”、婚俗文化的“取名酒”都十分著名,但因这些文化在昙华乡外的其他乡镇多少都有所流传,因而笔者都没有在此进行反映,只选取了昙华乡所独有或最具特点的文化进行阐述,借此凸显该彝区文化在中国彝族文化中的地位和作用。大姚县昙华乡是一个有着悠久彝族文化及彝族传统的乡镇。在楚雄州彝族文化、甚至全国彝族文化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笔者个人认为,昙华乡或昙华山就像是中国彝族文化中的喜马拉雅山,从该地流出的一股股彝族文化溪流最终流入了中华民族的文化大海中,成为中华民族文化大观园中一支瑰丽的奇葩。笔者在调查过程中也发现了一些令人担忧的现象,部分彝族青年正逐渐丧失自己的民族文化。如语言,有的人已不会说彝语,有的人只会听不会说,有的则既不会说也不会听了。询问原因,回答是因为自己长年在外打工或做生意,语言丧失交流的对象便随之也就受到弱化。文化有其存在的土壤,一旦脱离便会夭折,但这种文化的“特化”功能往往又成为自己发展的致命弱点。当今社会,交流是必然的,如何在交流的过程中保留自己优秀的民族文化就成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笔者认为指导思想就是在保留传统的基础上进行创新,把握时代主脉搏紧跟时代主题,赋予文化应有的价值。怎么赋予?将其变为产品、商品,或旅游、或休闲、将其卖给懂得欣赏和热爱该文化的人,转化成钱。马克思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论是真理,如没有经济基础,属于上层建筑的文化将无所依存,自然也就消亡了。需要强调文化开发和利用的前提是保护,在保护的基础上开发。让人稍感安慰的是昙华乡政府的领导也意识到保护彝族传统文化的意义,乡政府就要求政府工作人员学说彝语,为此还专门组织了培训,对上述的彝族传统文化也初步制定了开发利用计划,修通了去“狮身人面像”的便道,对高箜映石刻进行了编号保护,建立了彝族十八月历公园。应该说,如今国内外对于传统文化保护的大环境是好的,中国党和国家都非常重视,彝族传统文化能走多远,剩下的就是认识和坚守了。由于时间仓促,还有许多十分有价值的文化没有了解到或调查了解得不够,只有在以后的调查工作中逐步完善和发展。
③ 大姚县委宣传部内部交流资料集:《大姚彝族文化》,2007年,p119
原载:彝学研究网
作者:王俊(鲁弘阿雾),男,彝族,云南大学民族研究院2007级民族生态学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