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关注的另一座彝人诗峰——彝诗馆访谈系列之阿索拉毅
作者 孙文涛 2015-01-23
  采访时间:2013年9月10日
 
  孙文涛:请你介绍一下你所生活的四川峨边彝族自治县的概况?
 
  阿索拉毅:峨边彝族自治县境内崇山峻岭,山脉绵延起伏,全县有14万以上彝汉人口,成昆铁路从此穿过。这里有一处著名的原始森林黑竹沟,正巧处于“神秘的北纬30度线”附近,近几十年来,发生过数起人畜神秘失踪事件,因此颇具神奇色彩。而通过我对彝族相关宗教仪式与传说的观察与了解,此处也是传说中的彝族鬼域——德布洛莫所在之地,境内有很多扑朔迷离的传说。
 
  这里发源于青海果洛山的大渡河穿境而过,两岸笔挺的奇峰高耸入云,悬崖峭壁随处可见,大渡河作为一条天然的防御屏障,对于保留原生彝族文化举有不可估量的作用。但在1957年反右运动时期,上万右派分子关押在本县沙坪茶场劳改营,并有鲜活的生命最终丧命此处(据曾伯炎所著《幸存者手记》所述)。现在这个劳改营现已搬迁外地。但诡异的时间已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忘记了这段历史。彝族文学学派创始人刘尧汉,曾经在此田野考察;这里也是彝人传说的美女甘嫫阿妞出生的地方;这里也是1949年12月17日大西南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将军宋希濂被俘之地。当然,除以上所提之外,最重要的这里依然彝风烈烈,彝人该有的民风民俗并没有丢掉任何半截,可以自豪地说生活在佳支依达的彝人依然说着彝人的话,吃着彝人的饭,血管里流着彝人的血,依然没有忘记自已的祖宗是全球彝人共同的始祖阿普杜慕。
 
  孙文涛:你所理解的“现代诗歌写作”的意义是什么?
 
  阿索拉毅:物质主义泛滥的当下,人的灵魂已严重扭曲,人的理想与品味已处于越来越低级的趣味。这是一个谁比谁更贱的时代!这是一个谁比谁更富的时代!这是一个人人都变成冷酷无情的机器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里,诗歌给予人的是身心疲惫之后心灵的宁静,是满眼以拥有多少名牌作为标准之后灵魂的纯粹,是人已在现代化工厂里被分解被固定被异化之后寻得的最后的港湾。诗歌是天堂,诗歌是家园,诗歌是希望,诗歌是归宿,诗歌是爱情,诗歌是亲情,诗歌是预言,诗歌是民族,诗歌是世界,诗歌是真理。诗歌陶冶人的思想情操,诗歌提炼人的精神高度。诗歌让我们更看清事物的本质,诗歌让人类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想象。
 
  孙文涛:能否谈谈你所整理的彝族现代诗歌?以及你已经做了的工作?
 
  阿索拉毅:一直以来彝族现代诗歌其实是一个谜,有关专家、学者对彝族现代诗歌的总体把握上有所不客观,比如很多学者的著作和相关文论,都把彝族现代诗歌的生发时间都认为是在1949年之后的吴琪拉达为第一个彝族现代诗人,而人们其实不知道他其实是畲族阿孟人,而1949年之前是否有彝族当代诗人诞生,几乎没有人去关注和探究。还有很多人对我说大凉山周发星的诗不算是彝族诗歌,大凉山的彝族诗人还会对部分云、贵彝族诗人的诗歌说他们的诗歌没有彝根性。云、贵彝族诗人却对我说他们的诗歌表现的人类共同的精神价值观。彝族诗人们也并不清楚彝族现代母语诗人有多少?彝族现代母语创作情况又怎样?而且彝族诗人的具体区域分布是怎样?彝族现代汉语诗人创作情况是怎样的?彝族现代诗歌的构成要素有哪些?等等,诸类关乎彝族现代诗歌基本常识性的问题,需要去寻得第一手资料后再作解答,我们现在去详细考察以往这方面资料的话,很多资料参差不齐,以致彝族现代诗人诗歌还是成为一种秘密。目前为此也没有任何学术机构和人员对此予以考察和研究。因此,我目前力所能及做着相关重新规范、扶正对彝族现代诗人诗歌的基本事实。
 
  我目前已做的工作:
 
  (一)、2011年11月12日 成立中国彝族现代诗歌资料馆,发表“彝族现代诗群宣言”。成立之初得到张嘉谚、阿库乌雾、阿牛木支、普驰达岭、周发星、麦吉作体、沙辉、拉玛里古、伍忠明、阿祝依布、俄狄小丰、王藏、吉狄兆林、西雅、阿卓务林、孙子兵、李灿南、南北、姚新勇、桃都别园诗人、阿景阿克、阿克鸠射诗人、特柳波、蒋志聪、(澳大利亚)王一燕教授、柏叶、杨康 、林忠诚、吴若海、西域、麦子、徐敬亚、黄童君、鲁弘阿雾、瑚图灵阿、 安荣祥、向复春、英布草心、苏升、此此色哈、郑小琼、笑程、蒋蓝、黄、南岩、阿苏越尔、《蓝诗刊》蓝蓝、《新世界诗刊》《阳春诗林》、《世界诗人季刊》野鬼、《海角水诗报》、吉尔色尔、《文艺巢》英雄、何漂、《悦读天下》梦阳、胡马、肖林、湄子、《荷风》法卡山、作家村-蒋咏春、汉诗馆世中人、《武夷》赖丹萍等全国各地教授、作家、诗人、诗刊等电子签名支持。并同时推出彝诗馆馆藏电子资料170份和68本彝族文化类作品。
 
  (二)、2012年5月 整理推出《中国彝族现代诗人档案》数字版。
 
  (三)、2011年12月和2012年2月 北美华语诗刊《新大陆》分2期推出我和发星共同主编的“21世纪中国彝族现代诗23家”,主要推出麦吉作体、阿索拉毅、英布草心、普驰达岭、阿库乌雾、拉玛里古、柏叶、嘎足斯马、吉狄兆林、俄狄小丰、阿诺阿布、鲁娟、阿卓务林、发星、沙辉、孙阿木、吉洛打则、阿克鸠射、吉尔色尔、阿苏越尔、的惹木呷、木确奢哲、马子秋共23位彝族诗人的诗歌作品,这是彝族年青一代诗人群体首次在国外诗刊集体亮相,其意义非同一般。
 
  (四)、2012年6月 我专门供稿重庆《长江诗歌》诗报,在总第106期首页第一版推出诗人风采:吉狄马加相片、阿索拉毅相片;特别策划推出“中国彝族诗人作品大展”:《这个世界的欢迎词》:青海/吉狄马加;《耳朵里的天堂》:云南/阿卓务林;《经书》:四川/倮伍拉且;《瓦岗的月亮》:四川/鲁娟;《黑女人》:四川/发星;《发》:四川/吉克•布;《黑夜里两颗虎牙》:四川/阿索拉毅;《一只老绵羊》:四川/沙也;《月琴》:四川/阿苏越尔;《火塘往事》:云南/鲁银才10位彝族现代诗人的作品。
 
  (五)、2012年12月31日《此岸》2期推出58万字,140位彝族现代汉语诗人作品选集《中国彝族现代现代诗全集(1980-2012)》,并于2013年2月花费4万余元将该书正式推向中国诗界。
 
  (六)、2013年3月21日 与彝族双语诗人马黑吃吉共同启动主编《中国彝族现代母语诗全集》,目前已收集到60位彝族现代母语诗人的作品。
 
  (七)、2013年6月初 ,暨南大学姚新勇教授指导下的邱婧博士学位毕业论文12万余字的《转型期彝族汉语诗歌论》正式完成。本博士学位毕业论文的写作过程中得到了彝诗馆支持提供的彝族现代诗歌资料和诸多建议。
 
  (八)、2013年7月购买70多本彝族诗人诗歌作品,主编完成130万字的《中国彝族现代诗论选编》。
 
  (九)、2013年8月推出10万字的《中国彝族现代诗歌简史》,该简史首次披露了彝族现代诗歌方面许多未曾公布的具体参数和内幕。
 
  孙文涛:请你谈谈开展“壹点爱”民间助学,你做了哪些工作?甘苦心得?
 
  阿索拉毅:“壹点爱”公益基金正式成立于2010年8月,属民间公益性质,公益助学、建立图书馆、发放募捐物资是其中的长期固定性工作。最初在是在广州中山市超人集团董事长罗子健(诗人)的具体指示下,由我和阿鲁、老刀、黄土路开了第一炮,很有意思的是最初我们都是一群诗人组成的义工队伍。后来队伍在不断的壮大中加入了北京博大天鸿、佳平团队、邦隆电器、豪麟鞋业、三鑫学校、马勇、何兮(诗人)、麦吉作体(诗人)、马海子秋(诗人)、伍忠明(诗人)、金子荣、张渝、张燕等50位以上的义工人员。目前已不间断地支助全国300位学生读书,建立了8所图书馆,1所就餐点,发放衣物、文具等各类物资,受益人次1.2万以上。2012年7月举行过一次“‘壹点爱’•夏令营”活动。目前所支助的三分之二左右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一对一受国内外爱心人士所资助的。
 
  因为是民间性质公益事业,我们每一个义工做这项工作都是在不影响自己本职工作的前提下进行的。因此,对于我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时间的无法合理调配,为了公益事业,我本人放弃或改变了很多的写作计划,这可能是我人生之中最大的憾事之一。
 
  如果有想从事公益事业的青年,我的建议首先是你必须能够舍弃掉你的一些相关事业和时间,愿意真正建立起沉下心来去无私地帮助别人的心态,如果没有这样的心态那就首先声明只能偶尔参加。而其它如何联络相关企业或个人进行捐资助学、如何募捐物资等,我都可在实践中教会他们怎样具体去实施。
 
  需要注意的是:真实、公正、公开、透明、诚实、守信、感恩,以及义工们得到资助人、受助人的全面信任,义工之间的互相信任等都是开展好公益工作的基本前提。
 
  孙文涛:谈谈你创办的民间诗刊《此岸》?
 
  阿索拉毅:2011年5月我开始谋划筹办一份诗刊。2011年6月26日凌晨1时在与麦吉作体网络聊天之中我决定将新生的诗刊命名为《此岸》。2011年7月2日发布《此岸》诗刊创刊号征稿消息和“此岸诗歌宣言”,并认为此岸诗歌不应“隔岸观火”,迷失于幻想世界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此岸诗歌拒绝虚假宏大无关痛痒的伪写作;拒绝吸食海洛因后麻木狂欢式的空洞写作;拒绝没有灵魂元体的虚假写作;拒绝没有根骨意识的悬浮写作。它的基本理念可以概括为聚焦当下、批判现实、关怀个体、构建此岸。这是《此岸》同仁们追求的一个方向。2011年10月1日 经过近3个月的策划,推出《此岸》创刊号。刊物出版后张嘉谚、朱巧玲、雷迅,西域、西雅、雷迅、发星、王斌凯、曹谁、吴惹海、梦亦非等人专门为《此岸》创刊号撰写了评论文章,并在诗界掀起了一场探讨大诗、长诗和现代史诗的创作和认定的方法。2012年4月 《诗歌月刊》第4期民刊专号推出《此岸》同仁4位作品:赵原、祥子、西雅、阿索拉毅;2012年12月《中国诗歌》把《此岸》诗刊评为“2012年十大诗歌民刊”予以重点推出。刊出《此岸》10位同仁作品:俄狄小丰、阿索拉毅、王国清、雅姆凯西•阿松、沙辉、赵原、阿赌小刀、雷迅、西雅、曹谁;2012年12月31日 《此岸》2期推出《中国彝族现代现代诗全集》;2013年2月 《此岸》3期推出80后彝族青年诗人麦吉作体首部情爱诗集《俄尔则峨飞翔的诗弹九部曲》。该书以茫茫夜语、情魂恋曲、阿火金阳、独步河畔、灵石梦呓、鬼泣狼嚎、蛮国山雨、月城情事、荞麦之歌九部长、组诗及文论构成,并首次批露麦吉作体鲜有人知的情爱轨迹,可称之为麦吉作体的情爱精神史诗。2013年4月 《此岸》4期推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彝族打工诗人阿优《打工的彝人》诗集。本部诗集第一次将鲜有人知的上百万彝族打工群体的生活状态以诗歌的形式展现在读者面前,让我们在叩问良心之中直击冷漠无情的打工现场。该书出版之时得到张守刚、普驰达岭、发星、赵磊、沙辉、鲁子元布、麦吉作体、桃都别园、艾华林、李龙炳、刘恩龙等作家、诗人的高度评价。
 
  以上是已我正式主办《此岸》诗刊四期之中的主要成果部分之一。其办刊思想理念在当代诗界具有强烈先锋个性精神意识,并且刚刚推出就能得到诗界的一致公认,被在全国享有广泛知名度的《诗歌月刊》和《中国诗歌》重点推出、介绍,这是我完全想不到的意外收获。通过办刊,全国很多知名刊物联系上我,让我也有机会在北美华语诗刊《新大陆》、重庆《长江诗报》等诗歌报刊上推出彝族现代诗人诗歌,并首次团结彝族现代诗人们旗帜鲜明地在中国大西南举起“彝族现代诗群”大旗,这个意义是不同凡响的。
 
  孙文涛:你眼里峨边、乐山、以及泛大小凉山的诗歌圈和文化氛围是怎样的?
 
  阿索拉毅:诗歌与生存在这两样放在我面前,要我选择,我一定会首先选择生存。在我所在的峨边彝族自治县,我们彝族现代汉语诗人有3位,除了我还有鲁子元布、贝史根尔。其它上世纪曾经写作的彝族现代母语诗人耍惹阿发,已停笔有多年。还有一些汉族诗人如夏复春,他是写古体诗和现代诗的。总体来说,诗歌的写作氛围一般。我的办刊和写作也几乎处于少有人知的状态,更多的人会知道我做有“壹点爱”。相对来说,我本人很喜欢这样的状态,生活不认识诗歌,生活嘛该干嘛就干嘛,不要动不动说认为自己是一个诗人,好像多高级似的。现实社会交流中把自己当作诗人让我始终感到别扭。
 
  在我们乐山地区最著名的诗人莫过于中国新诗奠基人之一郭沫若,他出生地在与我县相毗邻的沙湾区,我曾到过他的故居。流过我县的大渡河,经过我县的成昆铁路都在那里过,因此交通非常便捷。上世纪八十年代毗邻的沐川县诗人宋渠、宋炜与石光华、杨远宏等提出过整体主义。1989年海子自杀的前一年曾到过宋氏兄弟处生活过一段时间。 
 
  另外还有曾是乐山师范大学教授、先锋诗人、对创生成新美学哲学创始人龚盖雄,他曾与非非主义周伦佑、周伦佐、蓝马等共同在二十一世纪初推动体制外写作。另外,加入中国先锋诗歌流《活塞》青年诗人税剑,是《活塞》的主将之一,自己还办有一份网刊《死塞》;以及加入安徽阿翔主办《大象诗志》的青年女诗人朱巧铃;加入“非非主义”写作的青年女诗人二丫。这些是我所知道的乐山籍汉族诗人主要情况,但这些都好像被排斥在所谓主流正统诗界的视野之外。
 
  还有一位乐山市马边县的彝族散文诗人阿洛可斯夫基,已出版有多部散文诗集,其作品在彝族散文诗界独树一帜。该县还有一位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就开始创作诗歌的彝族诗人阿彝,现在已经商,不再写诗了。不得不说的一点是,今年有一位我很敬重的彝族诗人曾是我市文联副主席,他曾把我推荐加入我市文联常委会无果后主动辞职,据我从二道贩子的口中听说,这在我市主流文学界里形成不小的震动,算是为我在乐山文学界打了一次免费广告。
 
  相对于我所在地区的乐山诗界,我更熟悉凉山诗界多一些。凉山诗界的大部分彝族诗人我经常与他们保持联络,在网络上或电话上进行交流,有机会我也会积极推动彝族诗人们的相互交往,互相阅读对方的诗歌文本等,应该说近年来彝族现代诗歌在中国诗界气势汹涌的姿态与彝族诗人们的活跃指数是相符的。很多早年写诗而已很久没有写诗的诗人都又拿起了笔,很多对诗歌写作失望的人又重新拿起了笔,这与诗人们互相交流、切磋,是不可分的。如近年崛起的喜德县彝族青年诗人麦吉作体在不断的与各个诗人的交流过程中其诗写水平越来越高,并已出版诗集《俄尔则峨飞翔的诗弹九部曲》,在浙江打工的普格县彝族青年打工诗人在与我交流之后,通过不断鼓励他与诗人们的交往,他也出版了一本诗集《打工的彝人》。越西县彝族青年女画家吉克布,我在“彝族青年网”上看到她写的一首诗,此后我联系上她,也曾与她在重庆交流过一次,此后她除了画画之外,开始把诗歌也作为一种艺术探索纳入她的艺术人生之中,现在已有一定的诗写成就。盐源县的沙辉,他出版《漫游心灵的蓝天》之后,我们在网上交流,我就鼓动他把他的“祖先情结”诗写思想以诗学的角度予以阐释,现在他已成为新生代彝族新锐诗评人。彝族双语作家英布草心我曾与他在美姑县一次笔会见面,我鼓励他诗歌、彝文小说、汉语小说都可以创作、尝试,此后不久,他开始写诗歌,并且出了一本诗集《孩子的忧伤》……此类在我身边的例子很多,从这些案例中可以认为大、小凉山彝族诗人之间的文化创作氛围是突出的。当然,其实不止这些,目前云、贵、川、桂四省彝族诗人之间的交流非常活跃、频繁。
 
  孙文涛:你为什么要创立民间“彝族现代诗歌资料馆”?
 
  阿索拉毅:关于我为何建立“彝族现代诗歌资料馆”,那是因为“彝族现代诗群”在中国主流诗界还从未被广泛认知,很多主流诗界所能知道的彝族诗人屈指可数,我参加相关诗歌活动的时候,很多学者在讲彝族诗歌只提到少数的彝族诗人,更多优秀的彝族诗人根本没有进入学者们的研究视野,这是我每次参加相关活动时听到学者们的讲话后感到最憋屈的一件事,好像已达到上千万人数的彝民族就只有那么几个诗人一样。但是,从另一方面讲也不怪他们,其实我们彝族诗人也不清楚现当代自己有多少位诗人,写作的成就到底有多大,这从很多本族彝族学者的相关彝族现代诗歌综合文论中探知,可见这种误见有多深。我曾在《中国彝族现代诗全集1980-2012》后记里说过:“多年来部分专家、学者、诗人们、他们偶尔把目光对准彝族现代诗歌的时候,他们的研究与评论总是不全面,不客观的。这一方面有彝族诗人诗歌文本的分散有关,很少有一部厚重、大气、全面的不分地域的彝族诗人诗歌全集出现;另一方面彝族诗人们的诗写风格差异性极大有关;也有彝族诗人各自为诗,没有下大力气去关注这片土地上经历的诗写风云有关。”因此,为了方便相关专家、学者、诗人们交流和研究“彝族现代诗群”的便利,我自己独立建立了“彝族现代诗歌资料馆”,希望对于重新建构彝族现当代诗人诗歌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与意义。
 
  彝诗馆的主要内容在于收集、整理彝族诗人诗集(实物),包括诗集复印件,诗刊,电子诗集,诗论,彝族古代诗等相关彝族诗歌资料,并策划制作推出 “彝诗馆文丛系列作品”,以保存当代彝族现代诗人优秀作品。向有关对彝族现当代诗歌有有兴趣的学者提供资料支持。
 
  除此之外,彝诗馆还非常注重推广“彝族现代诗群”的知名度,联系相关刊物予以重点推出。另外也量力而行为有困难的彝族诗人排忧解难,帮他们解决一些工作、生活、写作等困难。建立可以经常互相交流的平台,如“彝族现代诗歌资料馆”QQ群和“此岸诗歌论坛”QQ群、发布“彝诗馆消息”等,以利于互相切磋讨论诗技,以及各类彝族诗歌活动消息等;为一些新诗人提供可供学习的诗歌资料,指导他们在写作中遇到的瓶颈。
 
  为了把彝诗馆打造成为名幅其实的彝族诗歌研究场所,我近年花大力气购置了一批彝族宗教经藉、古典诗歌、民俗、历史、书画、音乐、历法、游记……以及现当代彝族现代诗人作品与文论等,丰富了彝诗馆的馆藏实物。并且在网络上和诗人们的手中收集了三百多位彝族现当代诗人数字诗歌资料,建立了彝诗馆数字诗歌文库。  
 
  孙文涛:请你谈谈你编集的《中国彝族现代诗歌全集》、《中国彝族现代诗论选集》的情况?
 
  阿索拉毅:《中国彝族现代诗歌全集》16开本,800多页,58万字,140位彝族现代诗人作品入选,于2012年12月31日全部编辑完毕,本部大型诗歌全集为在编辑过程中我最大限度地找到了每一个彝族诗人的诗作,并尽量搞清每一个诗人的诗写简历,对每一个入选诗人的作品进行简评,作为一种微观导读我负责评写了80位,沙辉和麦吉作体各写评了30位,最后把他编成140位彝族现代诗人诗歌选集,诗歌内容的来源主要从一些综合选本中选择,如《大凉山彝族现代诗选》、《21世纪彝人诗选——第三座慕俄格》、《彝风》、以及诗人们单独发我的诗歌,以及我在网上找寻的诗人诗歌文本。这是一件工程浩大的事,而且主要编辑工作都是我独立完成,收集的原始数字资料有几百万字,而我要从这些诗歌文字中精选。
 
  说实在的,这是一件高难度的很不讨好诗人的工作,我尽量把自己对诗歌的理解与欣赏,取一种比较大众化、多异化的集成公约数,这本选集的诗歌有些不是我所欣赏的类型,但为了展示一个全面的整体的彝族现代诗歌面貌,我不能仅凭自己的爱好对诗人们的诗歌有所取舍,我想给人的感觉是我选出来的诗歌是该诗人最有个性的诗歌风格,并且对一些写的好的诗人诗歌,我推出他的诗作时占的篇幅也很大。诗集出版后,很多诗人对我选择的诗人诗歌质量并没有提出任何疑义,只对我把诗人们进行总体汇编时有一点意见,这说明我对诗歌质量的把关还是较成功的。另外一个编辑思路是,入选的诗人我不管他是哪个地区的彝族诗人,他的诗歌是否有(全面的)彝文化倾向,我都会选他的诗歌,这就大大扩展了彝族现代诗歌的内容。
 
  另外诗集推出来时为了让更多阅读者能从宏观上了解彝族现当代诗歌,我还邀请了海上、张嘉谚、吴若海、姚新勇、孙文涛、海讯、发星、马德清、普驰达岭、西域、雷迅、孙守红、吉克.布、沙辉、邱婧、高亚斌、麦吉作体、阿优等众多专家、学者、诗人从学术角度对彝族现当代诗人诗歌进行评论。请诗人洛夫先生为书名题词;彝族现代诗歌的开创者吉狄马加为本书作序;彝族年轻的诗人、画家吉克.布为本书作封面设计。很遗憾的是因为自己能力有限只印了500套,没有正规出版,这可能是我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另外也肯定遗漏了一批诗人诗歌,有些入选诗人诗歌也不是最好的,主要是我无法收集到他最好的诗歌。不过我始终认为这部诗歌选集是研究中国当代少数族裔现代文学以及现代艺术发展历程的第一手鲜活资料。本书问世后我赠送了200多套给国内外相关诗界权威专家及诗人,得到他们的高度评价,并且他们开始从关注“彝族现代诗群”到关注整个少数民族诗人诗歌,这是一次良性互动的有益开端。
 
  《中国彝族现代诗论选集》是我从300多万字中精选分类成130万字的综合评论、序跋、个体诗论、演讲、访谈、随笔的一部大型彝族诗歌评论选集,时间跨度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到本年度的所有重要的诗集序跋都包括在内,很多诗集的封面照也一起予以刊出,本书已编辑完毕,虽然困难重重,但正在想尽一切努力将本书尽快顺利推出问世。而我为何编这部诗论选集呢?这是我建立彝诗馆后收到很多对彝族诗人诗歌的评论,并且顺利推出《中国彝族现代诗全集》之后我需要关注的另一座彝人诗峰。
 
  对于我以上的这种编辑思路,作风,大凉山诗人周发星曾说这是属于我个性特点的“拉毅式编辑风格”。
 
  孙文涛:自上世纪90年代发星在大凉山整理彝族现代诗歌资料以来,迄今,你又做了很多继续和新的开掘工作,你对这个传承脉络的理解?以及你对一代人(80后)的使命是如何认为的?
 
  阿索拉毅:我今天建立彝诗馆,做《此岸》诗刊完全受到发星的影响和启蒙,其实我的诗歌写作在今天所取得的成就也可以说完全归功于发星,没有他就没有我,至少我探索诗歌的路上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弯路,因此我在我有限的生命里能遇上他,是我一生取之不尽的财富。他对大凉山彝族现代诗歌的整理与传播,他对彝族文化骨子里的热爱,他对年轻一代诗人如父兄般的关爱,促使我们看到了郑小琼、鲁娟等一批年轻诗人成功进入中国诗界的视野,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现在他对这种对年轻一代诗人的关爱依然感染着我,我也在努力向他靠齐,尽我之力帮助一些新诗人们尽快走上诗途。
 
  当然,我在向他学习之中,因为与他走的很近,因此我也会看到一些他在整理、推动彝诗之中的盲点,或局限性。比如发星对彝诗的观注点更多精力专注于大凉山彝族诗歌,而且他更多观注于彝文化较浓的大凉山彝族现代汉语诗歌,对其它云南、贵州、广西彝族诗人诗歌很少关注,而这些方面恰恰是我可以继续开掘工作的起点。又比如他提出“大凉山彝族文化诗群”的地域诗学概念,而我从更大范围内提出“彝族现代诗群”的彝族诗人群体的诗学概念,虽然有类似性,但因角度不同,会得出不同的结果。我相信这不是一种颠覆,而是一种传承中的创新,犹如一部从古至今不断变化的诗歌创作风格的路线图一样,每一次改变都是一次有益的尝试。
 
  说到“使命”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因为这意味着责任、承担、突破、义无反顾,有时还需要用生命的鲜血去书写,而一代人总有一代人的使命,今天我作为一个诗人,诗人中的彝族诗人,我有义务,也有责任把彝族现当代诗歌尽最大的能力予以呈现,这是自己作为一个彝人,为这个民族能做的一点事,虽然自己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做的事并不是非常完美,但我始终在此方向努力着。另自己也作为一个中国众多的少数民族诗人之一,未来有机会也会帮其它边缘民族诗人诗歌做相关的归纳、整理、推动,这是我未来的驱动目标之一。
 
  在二十一世纪社会发展极速变动的时代,我们这一代彝人,在彝文化的传承使命中处于承上启下的节骨点。我们需要抓紧时间去最大限度地抢救即将消失在我们自己身边的彝族优秀文化遗产,如对彝族毕摩经藉的研究、整理;对彝族原生文化,如音乐、舞蹈、民风、民俗、历法等的重新认知;另外如对大、小凉山彝区毒品泛滥、艾滋病流行、婚礼礼金居高不下、葬礼的铺张浪费、死给仇人现象、贫穷现象等等,诸如此类已深入骨膏、久治不愈的特殊现象,是我们这一代彝人需要努力去改变的使命之一。当然我们最大问题在于一个在全球化的时代里,如何最大限度地保留彝族文化,特别是几千来传承至今的最精髓的彝族文化瑰宝语言和文字系统要完整而系统地传承给我们下一代,这应该是我们最大的使命,因为我们不能等到一种语言消失,再回头进行弥补。
 
  孙文涛:在你视野里的优秀彝族现代诗人是怎样的?他们有何特点?
 
  阿索拉毅:彝族优秀的诗人有很多。首先老一代代表诗人由普梅夫、吴琪拉达、替仆支不、张昆华、阿鲁斯基、涅努巴西等组成,他们的诗歌主要表现了反封建、反官僚、反殖民,以及歌颂社会主义新生活为主要写作特征。
 
  中青年一代代表诗人四川由吉狄马加、 阿库乌雾、倮伍拉且、吉木狼格、克惹•晓夫、吉狄兆林、阿苏越尔、发星、沙马、阿洛夫基、俄尼•牧莎斯加、鲁子元布、莎玛雪茵、吉布鹰升等组成;贵州由鲁弘阿立、 禄琴、阿诺阿布、安荣祥等组成;云南由柏叶、李骞、赵振王、普驰达岭、李智红、刘存荣、王红彬、野岛、米切若张、李天永、李毕等组成。这部分诗人目前是彝族诗人队伍的中坚力量,在很大程度上他们塑造着彝族诗歌的整体实力与风貌。
 
  新生一代诗人有四川的鲁娟、沙辉、马布杰伊、麦吉作体、阿克鸠射、俄狄小丰、的惹木呷、阿优、阿索拉毅、沙也、、英布草心、张海彬等;贵州有罗逢春、苏升、孙子兵、顾潇、阿景阿克、赵磊、木确奢哲、阿哲鲁仇直等组成;云南有施袁喜、嘎足斯马、加撒古浪、嘉日姆几、李鳳等,这部分诗人年轻,有朝气、活力四射,以一种无所畏惧、个性突出的姿态形成一道斑澜缤纷的风景线,并与中、青年诗人一道形成一种相得益彰的诗写景观。
 
  孙文涛:你观察到的“网络诗歌”今日状况如何?
 
  阿索拉毅:本世纪初的时候网络诗歌异常发达,特别是榕树下、乐趣园等声名鹊起,很多民刊都有一个配套的独立网站,现在很多当初建立的诗歌网站消失了,能够坚持留下来的优秀网站屈指可数。我这两年经常爱上的诗歌网站只有“诗生活”,其它时间偶尔进入中国诗歌流派网、诗歌报网。很多网站因为没有经常维护而逐渐消失,但诗人个人博客却异常发达,据我观察彝族现代汉语诗人们几乎较有一定知名度的诗人都有自己的博客,从活跃程度上讲几乎占了彝族诗人的一半以上,没有博客的也会在彝人建立的网站上发表作品,较大部分诗人使用腾讯QQ等,因此,网络给予诗人的便捷与交流异常丰富,它对于推动诗歌的繁荣有一定的作用。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话,遨游在网络的海洋,但却不要迷失。因为网络诗歌参差不齐,诗人之间,作者与读者互动频繁,它很容易捧死一些诗歌写作自我认识水平不足的初学者,在一条错误的写作道路上狂奔。当然,网络也是发现有潜力的写作者的一条捷径,很多彝族诗人我都是从网络博客,或文学网站与之建立起的联系。不管怎么样,网络诗歌具有的正能量是无可比拟的。
 
  孙文涛:请你谈谈今日“民间诗歌”状态?
 
  阿索拉毅:中国现代百年诗歌行走到今天,已显疲惫姿态,近年从“5.12地震”唤醒一次诗歌风潮之后,没有一次特别让人记住的公共诗歌事件,很多民刊在消失,很多民刊在崛起,很多民刊在沉睡,很多民刊在起死回生,更多的民刊没有独立的有方向性的办刊思想,没有立刊之根本,没有任何思想深度,更多的是诗人无序的大合唱。对于今日的民间诗歌,我相信高手在民间,因为民间诗人没有任何功利性,其写作更显纯粹,更接近诗歌的本质。近年来我比较观注的民间诗歌有后非非诗歌、地域写作群体、打工诗歌群体、新死亡诗派、垃圾诗派、活塞群体、神性写作、现代禅诗派、第三条道路、下半身写作、低诗歌运动、中间代、70后、彝族现代诗群,其中有些民间诗歌流派已死,有些还在发展、但对于诗人写作的启示性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孙文涛:你认为一个诗人在当今如何正确作用于社会人群?
 
  阿索拉毅:我认为我做“壹点爱”、办刊、建立彝诗馆都是正确作用于社会人群之事。 
 
  当我初尝试做公益活动,就是感觉到诗歌更多的对于最广大的社会人群来说处于很无力的影响。因为你让一个为一日三餐而奔波的农民去看你的诗集,这是很不现实的,而且我们彝族的宗教是原始宗教,并没有让你必须信仰此类宗教的传统习惯。也无法像张承志一样写一部《心灵史》,就可以最大限度地让本民族的人们都来读这部书的召唤能量。严格意义来说,诗歌在当代社会更多处于个体精神文化追寻,无法在更大范围内予以传播。因此,我坚持持续性做“壹点爱”,可以让更多优秀的贫困的学子能得到一点帮助,也许悄然之中可以改变他们的人生命运轨迹。现在“壹点爱”长期资助的学生已达300多人,同时也培养了多位义工在大凉山各县本地创造性开展公益活动,而且很多义工因为做公益活动,又改变了他们的人生命运,在此我就不举例了,可以私下与你介绍。归根结底,我所做的公益活动,对学校、学生、家长、义工、捐资捐物的爱心人士,从多方面互动之中,我相信这对于社会大众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我办《此岸》诗刊,可以让诗人们有发表诗作的阵地,可以发现一些优秀诗人诗歌,并把他们的作品介绍给其它诗人和读者。我发现后极力推荐的很多优秀青年诗人麦吉作体、阿优、孙阿木、沙辉、吉克布、雷迅、阿克鸠射等,通过我不遗余力推出后,被得到许多名家认可,这是我办刊后获得的另一种收获。因为我生活中有许多优秀的诗人写了一辈子诗,出版了很多诗集也无人对此关注过,通过我这么一种操作模式,用一种最小的代价让很多诗人去认识去关注去发现这些隐藏在我们身边的优秀诗人,重新让诗人找回诗歌的价值与意义。这件事怎对于还未被认识到其诗歌写作精神价值的诗人们来说我相信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我办理彝诗馆之后,很多现已不写诗的诗人吉郎伍野、阿牛史日等重新整理自己的陈年旧诗发给我作资料保存;很多现在还写诗,但对自己的诗歌绝望的诗人也看到了诗歌的曙光,重新又坚决地拿起了笔。我还找到了消失在研究者视野的彝族诗人,如上世纪三十年代就已开始写诗的彝族第一个现代诗歌创造者普梅夫,重新改写彝族现代诗史。通过各类资料的整理与研究,发现了很多彝族诗歌的很多隐密往事,把一群有血有肉的诗歌精神文化创造者重新再现在世人面前,不管怎么评价,这对于让我们重新认识彝族现当代诗人诗歌史是有一件有意义的事。
 
  说实在,我无法用更多教条式的理由去说服诗人们如何正确作用于人群,但我相信我所做的以上三件事对于一个有良心有抱负的诗人来说,应该会有一定的启示。而且我常常对很多年轻的诗友们说:每个人其实都怀揣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但是如何讲究方法正确使用这把小刀,那就各人而异了,最怕的是一个人什么也不想做。
 
 
  采访人后记:
 
  1,由于原访较长,此文属节略。其中有关他个人的情况都没有发布。阿索拉毅在人生中也经历许多坎坷,奋斗,为突出他谈的主体部分(他人、事业),个人部分的资料先留存。
 
  2,我把阿索拉毅归为“诗人中的诗歌活动家”,他除了写诗、办刊、办彝族诗歌馆,还热心公益助学,他是继发星之后,大凉山又一位年轻的凉山诗歌资料整理者,他也有许多自己的新想法。
 
  3,阿索拉毅非常忙,光助学帮助贫困凉山孩子读书一事,就让他忙得不亦乐乎。发星两次向我推荐采访阿索拉毅,我说,我要是年轻,就做阿索拉毅那样的公益事业!因为贡献他人与社会,我觉得他的生命焕发出光彩,活得“很有劲”,是80后里找到自己定位和人生方向的一个。
 
  4,发星是一位凉山地域近20年来的诗歌组织者、活动家,虽然带有民间性质,但因此可能更具前瞻性。西方的诗歌事业不多是民间机构做的吗?阿索拉毅是沿着发星之路继续前进,只是他更年轻,充满这一代新的创意、新的活力及探索精神,是我在一个地域(族群)里观察到诗歌在民间的自然、有力的传承。
 
  5,关于诗人兼诗歌活动家、编辑家、出版家等, 我一直认为都更重要,无论是民间诗界还是主流诗界,因为“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他们是贡献型的,所以更宝贵。祝福发星,祝福阿索拉毅,祝福遥远西南凉山苍茫群山中的彝胞诗友们与诗歌!
发布: 阿毅 编辑: 阿毅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