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底,在我位于丰宁小区的住处,我和诗人施袁喜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在那次谈话中,我对他的组诗《黑哀牢》表达了毫无保留的赞美。的确,在当代诗歌中,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可以用如下几个词语来进行描述的诗歌:原始/纯粹/神秘/宁静……记得在那个寒冷的下午,从这位彝族诗人黝黑的脸上,我看到了一种独特的光芒。这种近似于神性的光芒犹如他家乡的山川与河流一样,粗犷而悠远。
后来,在一篇关于《黑哀牢》的评论中,我再次指出了这首长篇组诗的特点:它具有一种史诗的倾向。这种倾向是非常罕见的。我们知道,我国许多少数民族都有自己的诗歌传统,并且创作出了许多优秀的史诗。这些史诗和生养我们的大地/和我们久远的祖先有关。它们像神话一样代代相传,直到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湮没。像民谣一样优美的《黑哀牢》写的是哀牢山上的一群彝族人,在一个村庄里发生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件。从这些细小的情节中,施袁喜发现了其中蕴藏着的一个民族的历史,以及那种具有原始感的诗意。在当今的世界里,诗意如此缺乏,施袁喜却在努力地创作自己的史诗。
这本最近出版的诗集《白乌鸦黑乌鸦》,无疑是施袁喜多年来创作的一个总结。其中不仅收录了《黑哀牢》等重要作品,还有他的一些新作。在这些作品中,他对自己的生活状况进行了深入而细致的描写。从这些最为普通的生活中,他找到了那些让他感动和思考的东西。对于一个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诗人来说,这种品质是非常难得的。因为他是如此冷静地避开了浮躁的现实,让自己的诗歌成为一面镜子,从中折射出异样的色彩。
在他这些貌似简单的诗歌中,我看到了他的努力。他不断地深入到生活的内部,梳理出自己的心路历程和生命轨迹,用那些零散的篇章组成一首史诗。这首史诗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里面包括着他的全部历史。这段历史包含着两个部分:生命史和心灵史。很难想象,要做到这一点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因为,我们只看到了火山的爆发,而并未看到在黑色的岩层下面发生的那些剧烈的运动。
任何对于一个诗人的赞美,其实都是多余的。因为,只有通过对他诗歌的阅读,我们才会发现,他一直在代替我们发现,代替我们思考,他用那些最纯粹的诗意丰富了我们的生活。不管白乌鸦和黑乌鸦是多么不同,但是在它们一起飞过天空的那一瞬间,我们会突然感到,痛苦和喜悦几乎同时抓住了我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