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匹格伙的歌谣(外二首)
一
我未曾向往摘花捧月
也不曾倾慕珍馐飞樽
我只是山里淘气的
精灵,相信祖辈们
耕耘的简朴纯真
便是模仿的最佳素材
多情的斯匹格伙,当你
沉甸甸的收获
为秋天编织金黄的花环
苞谷或荞麦
将酿酒的白桦木桶装满
当喜悦的年节
点缀孩堤五彩的瞳仁
我又如何
不陶醉于对你的眷恋
二
我陶醉于对你的眷恋,那
巍峨的群峰,昂首的苍穹
斯匹格伙啊,你神奇地
矗立在诺苏的根基上
岿然不动
你用你的躯体将大山托起.而我
我在你伟大的怀抱
无论赞美或仇恨,都不能
将我和你的脐带割断,我知道
我已将你的根和精华
注入我肩膀沉重的山峦
当我明白我须告别孩堤
我夜夜梦起
盛开索玛的山坡
被阳光抹成金黄的浩浩林莽
还有重重的山与谷的
每一种沉睡的娇态,我多么希望
你的回音是铿然有力的歌声
我多么渴望
活泼的山泉洗去我的疲惫,然后
让我静静地贴着你的腹部倾听
婴儿的蠕动
然而,在你的身上
斯匹格伙啊,正因为活着
我的根我的魂,虽然我不愿
不愿看见那个失去光明的猎人
不愿听见那伤心流浪的歌谣
可我不能把自己包殓,我
曾在一条条山路上寻觅
我一次次爬上陡峭的岩角
眺望远行人的归程,而那些
蹲在岩石上的猫头鹰
他们嘶哑而贪婪的声音
划破了时空
我不至一次地
饮过诺苏女人自酿的水酒
当我在火塘边举起
鹰爪杯,老人们都会真诚地告诫我
告诫我那酒海里充满了
看不见的英气和危机。然后
逼我喝下那杯底的力量
倾听那凄楚的声音,以及
发黑的面孔上忧郁的微笑
我曾为多情的玛布
在徒然的叹息中渐渐无声
流过苦涩的眼泪,而眼泪
我知道眼泪绝不会汇成江河
现在,我仍一无所有
我仍只有嘶哑的歌喉,唱你
斯匹格伙啊,为我的根我的魂
三
为我的根我的魂,我步入想象
想象你是兹尼石色般智慧的母亲
在你诞生的那一夜,也曾经过
昏暗纠缠生命搏斗
阳光爬上树梢颤抖
江河躲去寂静无声
只有自称诺苏的人,是否从
一场酷寒的雪中孵孕而出
悄然从雪后的岩缝间
站起来,迎风凝然不动,飘扬着
黑色的擦尔瓦以及山顶上
三角的四季日月星象旗
于是,闪电静静地沉睡
在轻柔的光辉里,雷声轰然爆出
给沉重的或荣誉的史迹
染一层血色的光芒吧.然后
你用一种母性的柔爱
轻轻抚摸你负伤的子民,抚摸出
许多故事许多传说
传荡了不朽的训世经
而在爱的折磨和践踏下,谁还
有心安睡于失去的荣誉
当我明白每一块黑色岩石的期待
当我明白每一根脉搏里隐藏的欲望
我祈求,斯匹格伙啊
把我的灵魂融进你的灵魂里
不要再让季风吞噬我的脚步
不要再让幽谷里脆弱的野花
回忆那犷悍中内涵的忧伤,谁会明白
当岩石失去记忆
当生命无法寻找镀金的标记
那山涧的山溪
便是土地流出的眼泪,犹如岁月
已将你塑成深沉的雕像
望着天际抖索
四
望着天际抖索,忧思何往
岩石天荒地老,忧思何往
草木秋蓑春荣,忧思何往
时空斗转星移,忧思何往
难道一只鹰
一只空洞的鹰的碎片
沿着那条山路,沿着那条山路上
蹒跚的足迹
沿着暮秋纷纷的落叶
将灵魂捣碎,直到
进入茫茫的虚无.可叹啊
失去光泽的日记在日记的扉页
仿佛霜露点缀于草尖
可曾有点点滴滴的阳光慰藉
于是,一条条能够走向海洋的路
在你忧郁的目光里
更加忧郁.当你从母胎里走了出来
一个历程就这样实在地艰难起来
犹如冬天的天幕所沉重抒写的
一片重重密布的肜云,透过本质
夜便围剿白昼于爱心的背面
纷纷雪花点缀了一声声悠长的叹息
那么,斯匹格伙啊
让我用无声的淡泊
有如春花结满满山的枝头吧
当沸腾的血液流回心脏
当爱和善良成为一道永恒的伤口
还有什么比淡泊更有韵味
又有什么比淡泊，更能
更能清晰如清凉的洁水认识自己
五
清晰地认识自己,我为你的纯洁
而簇新,为你风云迷茫的寥廓
斯匹格伙啊,当你启示
启示所有的懂得爱和善良的生命
当月琴飞渡银月,当沉沉月光
映照无边的寒彻
书尽无限深奥的宇宙之野
当玛布纵情
歌尽千秋万代爱和善良的宿愿
我又怎能不为那些血性的爱和善良
走火入魔,又怎能不用自己缈小的生命
向亘古不变的横绝长空
作永不悔改的祈祷
我祈祷,斯匹格伙啊
祈祷从你布满痛苦的深处
从你岩石的内心深处
从你地下的时间深处
向我伸出手,通过我的血液和语言
凭借我的嘴和我的血管
和我一起讴歌
就此时,阿洪史液冷静而严厉的歌声
倾如我的心中
让我燃烧太阳的火红
我又怎能不悟出我躯体里火热的浇淋
在爱和善良的呼唤中
我天真如避尘的孩子,斯匹格伙啊
当绵绵雨丝夹着满天飞雪，我活着
我必须活成一棵岩缝间的女桢
挺拔而坚韧.到那时,斯匹格伙啊
请把我的肉体我的灵魂捣碎
注满你的每一个毛孔,让我
和你一起长生不老
让我的嘴唇长成你的石头
让你的森林长成我蓬乱的卷发
我吮吸了你太多的爱情
已经通体透明如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