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索拉毅|彝诗馆:一座语言的寺庙
▇ 彝诗馆1号
风雪夜里文字组合的诗歌队伍
沒有任何征兆来到我的阅兵广场
一支从乌蒙山上翱翔的鹰群
一支从大凉山上啸呼的虎群
一支从澜沧江上引吟的龙群
一支从金沙江上突袭的鬼群
没有发出任何征召的号令,齐整归一
默契如千年前的约定来到阅诗广场
没有统帅,没有起兵的号角
就这样沉默着前进,一丝声响也听不见
他们广大无边的沉默令人畏惧
他们只是一支群山中微弱如烛的火把
穿越千年万年的时光
照耀一个深沉的民族一首深沉的诗
▇ 彝诗馆2号
又是一个风雪夜,一百个女神
敲着一百面铜鼓,她们穿戴古老的民族服饰
她们的血管里流淌祖先巫性的血液
她们是现代民族灵动的身影
她们在彝人黑色的土地上在梦想的彝诗馆
密谋一场神秘的美丽暴动
她们在峰峦的穹顶中将百褶裙轻轻摇摆
她们在大渡河的天空将诗歌多情地吟诵
有一只布谷鸟在夏天的尾巴叫响
有一对鹰翅穿越灿烂如梅花的冬夜
广阔无边的雪原尽头,雪花飘飘
诗人迎风的披毡在旷野中孤独地老去
只有倒映一百个女神天生丽质的雪湖
把一百部女神的诗卷封印在水底的湖心
等待千万年后一个无心的闯入者
▇ 彝诗馆3号
微小如蚁的彝诗馆消失在众神的国度
但诗集像雪花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入
东方不亮西方亮。七月的火把
十月的太阳除了照亮黑暗也照亮人心
还要照亮诗人们亮堂的灵性之空
微小如蚁的彝诗馆消失在众神的国度
但诗人们像圣徒一样歌唱生活的苦难
干脆而决绝。人心都是肉长
但诗人们的心灵是一个个灵敏的机关
轻轻触碰就像决堤的海洋淹没人类圣殿的荒芜
▇ 彝诗馆4号
彝人从上天取来的文明之火
彝人从巫师的咒词感悟的灵性
在黑夜里的彝诗馆狼一样嗥叫
其中的奧义像狂风中的雪花
像荒野上阴森的骷髅像永远死去的文物
让千万年的驻虫慢慢啃食慢慢消化
总有旭日落进猎人布设陷阱的一天
彝人心灵的家园也会如鲜花凋零
我愿是这片荒芜的大地最后的守护神
▇ 彝诗馆5号
在我星空潜伏已久的虎神
投下一层诗意的星辉叶片
张扬的虎爪留在大地的痕迹
仿若昨日温醉多情的浪子
一边歌唱一边将美酒倒进
往日略带伤感的落魄
每当这个时候,这一瞬间
彝诗馆里的每一部诗集都会窃窃私语
左耳对着右耳,有些还跳出来
抚平我历经沧桑刀刻的额纹
有些还把我母亲的黑发染成白色的丝线
缠绕谱写成一行年迈多病的诗句
▇ 彝诗馆6号
对冬夜刺骨的寒冷,对诗歌忠贞的热爱
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向我挤压
大雪落下,大雪落在一首诗里
轻率而飘逸。生命中那场刻骨铭心的雪
从来就没有在人生的高潮中低落
从来就没有在彝诗馆驻足片刻
赤裸裸的背叛就这样发生在我
接近青年尾声的危机。而更绝的危机在于
每一本诗集的作者都从精美的封面中复活
所有诗歌的鬼魂都约邀来到通灵的彝诗馆
夜夜召开诗人的派对,夜夜在诗篇中策划
反击暗黑的阴谋。望江山内外,一片诗舞茫茫
吐槽诗歌江湖,全是义薄云天的诗国春秋
▇ 彝诗馆7号
这是一座语言的寺庙,每个进去的人
都要安于清贫,安于远离众生的喧嚣
忘记尘世吧!专心打磨语言的兵器
在语言的国度只有剑走凡俗不可企及的偏锋
才能刺穿人性深处共鸣的处弦
而更多的诗人注定究其一生也无法走出去
建构自己语言的帝国,作为迷幻的药剂
盛开的罂粟花,这一切并不影响诗歌
妙曼的贞裸有着令人陶醉情迷的神往
请不要忘记山羊跳崖可能是殉道
可能是殉情,但都是自己悲壮的选择
从高空俯瞰肝脑涂地的诗花多么震撼
▇ 彝诗馆8号
人活着最爽就是对文字进行强奸
我不否认我有暴力倾向,实际上
我在我的腰杆上天天挂着十把斧头
只是不轻易示人罢了。只有在风雪交加
的夜晚,我才会去砍伐诗歌的森林
装满诗木的一列列火车总是在人们的睡梦中
运往彝诗馆,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像是十万座火山暴发后大地肌肉的溃烂
而那些冬夜夺目结晶的光芒是汗水
也是幸福,同样也是一张无形的诗网
覆盖在大西南无数莽苍诡异的巅峰
那里是彝人最初的归宿最后灿烂的荣耀之源
▇ 彝诗馆9号
彝诗馆发出的另一列诗歌的火车
正在抵达默读本文的读者现场
这就是诗歌来自远古神秘的魔力
天生有一种催眠的奇效,什么叫
欲罢不能,什么叫欲求不能
什么叫飘飘欲仙,诗歌可以满足
人性深处所有梦寐以求的想象力
是的,一定要在诗歌文本中指马为鹿
一定要骑着鹿就是骑在土豆授权的盛宴
只有让读者找不到方向同时又似懂非懂
这是诗歌保持身份高贵的另一种
理想的存在状态,革的就是读者的 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