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库乌雾访美诗抄之二
复活
Bannock人传说
要是子女随意违背
家神的旨意
家神就随时可以
将他杀死
近日来我天天造访
古班诺克人遗址
并接受了很多
印第安人的礼物
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见俄勒冈下了一场
铺天盖地的大雪
雪中夹杂的打火石
重重地把我砸倒在地
纷飞的雪花
渐渐将我的身体掩埋
此时，我听到一个声音
对我说：快用那些打火石
搭建一个石屋
快躺到石屋里去
你才可以获得复活
我争辩说：不对，
应该是木屋
我急忙环顾四周
却看不到半片木块
我只好听从那声音的指示
使出吃奶的力气
用身边那些闪闪发光的火石
拼命垒建了一个小小的石屋
并奋力挪动身子
躺进了石屋
随即，从石头的缝隙间
神秘地伸进无数
细若金丝的光线
仿佛钓鱼般将我的灵魂
慢慢钓出石屋
我俯身一看
我的躯体依然躺在那里
四周的火石开始燃烧
我急切的问：
我的身体怎么办？
那声音有些不耐烦
――这是复活，不是复原！
早晨醒来
看到印第安朋友
赠送我的礼物少了一样
于是，我相信
我的家神
昨晚来过俄勒冈
2005年4月29日
"四色符”
印第安朋友
送给我一个特别的礼物
红、黄、黑、白四色灵草
神秘编制的“Four Colors”
他们对种族的颜色
有着特殊的敏锐
正如他们最早确认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一旦生命具备抽象的能力
对敌人的认知
给予人类
足够的智慧
2005年4月30日
海龟托起的大地
我祖先的史诗里
有洪水漫天地的记载
善良的居木热牛
借助佑护神的暗示
以一束银针似的青烟
再次证明：人类的繁衍
纯属自然的本义
北美印第安人传说
他们脚下喧嚣的大地
是在众鸟的协助下
于汪洋深处
由一只海龟的脊背
慢慢延伸而成
不断用生命的良知
去贴近每一片灵性的土地
你才可能获得
真正的母爱
2005年5月1日
轻盈的信仰
只为了飞翔的梦幻
深信众鸟的羽毛
是神灵放下的云梯
拾级而上
神性的先辈
于海天之间
自由地歌唱
用鸟羽提升灵魂的高度
用鸟羽沉淀生命的底蕴
用鸟羽缔造无痕的历史
古印第安人
因为信仰羽毛
使人类其他方式的信仰
黯淡了许多
2005年5月2日
被铁蹄追赶的神驹
印第安工艺美术店里
巫气氤氲
我受神巫的牵引
看到一幅油画
似乎从梦中渐显
神驹嘶叫着狂奔
我看不到骑手
追踪者同样隐去
只留下铁蹄的印痕
画面悲壮甚至惨烈
小时侯我去放羊
草地上羊群发现了
虎迹
此时，我
是羊们的猎物
2005年5月3日
吉祥的乌鸦
快渡过密西西比河吧
快祈求河神保佑你们
快去吧，朝着加拿大的方向
你们的敌人就要追来
在古印第安人
从猎人变成猎物
被残酷追猎的历史深处
密西西比河畔
一棵光秃秃的树上
出现过世界上第一群
吉祥的乌鸦
几千年以来
彝族人用一部神奇的经书
破译着乌鸦的语言
乌鸦传递噩耗
乌鸦是灾难的使者
我站在密西西比河岸
关切印第安人
苦难的命运时
那群吉祥的乌鸦
一定飞往金沙江边
曾被玷污太久的衫树林
继续鸣唱
2005年5月4日
网不住的噩梦
印第安先民
在神灵的点化下
为了无形的渴望
用有形的思维
编制了一个奇妙的梦网
想以这张网 过滤
每一场意外的梦魇
网住那些不断蹿进梦中
作祟的妖魔与鬼怪
我从河岸拣回来一颗石子
缝隙里能看见
密西西比河底的小鱼
此时，游得正欢
在所有的印第安人
用这张小小的梦网
网住了个人生命中
难以回避的梦魇时
这个种族的生命
成为一场还在延续的噩梦
密西西比河底的小鱼
依然，游得正欢
2005年5月5日
保密的葬礼
印第安人有几千年
不争的文明史
却找不到半个生命
用半刻的时间
来思考这个问题
被蚕食鲸吞的过程中
该保留什么？能保留什么？
人类给自己的历史
犯下的罪过
只能靠历史的冤魂
去默默倾诉时
人性之恶
便已成为历史洞穴中
蜕变的毒蛇
一位血统纯正的印第安人
在明尼苏达圣保罗城
一个正在积雪的
春天的下午
坚定地拒绝了
我对他们
现行葬礼的问讯
2005年5月6日
“忘忧袱”
在密西西比河源头
我用我的招魂诗
结识了一位印第安老人
临别的时候
他用凝重的目光
注视着我
并送给我一个
用子鹿皮精制的小包袱
刹那间，我被记忆拽住
闪回二十多年以前
雅龙江边贫瘠的山寨
用同样的眼神
同样的包袱
送我去汉地求学
我的猎人祖父说――
里面放了麝香
汉地污秽多
可以辟邪禳灾
同行的印第安诗人告诉我
这个叫“Medicine bag”
在你最快乐的地方
你就拣一块石子
或采一片木叶
放进里面
等你遇到忧伤时
独自悄悄打开包袱
里面的木叶或石子
就会用自己快乐的小翅膀
轻轻擦拭
你心中忧郁的尘土
我顺手拣了一块
河岸上的石子放进袱内
仿佛，我的一生
便拥有了密西西比河
所有的自由与欢乐
2005年5月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