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文古籍是古彝文书写在某种材料上的物质文化遗产,是彝族祖先世代承传下来的智慧结晶。古彝文,或称传统彝文,古称夷字、夷文、韪书、爨文、蝌蚪文、倮倮文、罗罗文、毕摩文等,是1980年经国务院批准实行的规范彝文产生以前所有被人们应用的彝文所手写、刻画的彝族文字的总称。彝族历史上曾建立罗殿国、罗氏鬼国、水西等多个地方政权,拥有古老而通用的彝文,具有悠久的历史和强大的生命力,至今广大彝族聚居区仍在使用。贵州彝文古籍数量多、质量高、有特色,《西南彝志》和《爨文丛刻》等享誉国内外的彝文古籍就出自该地区。
一、建国以来贵州彝文古籍收集和翻译成果
(一)彝文古籍的收集成果。贵州珍藏彝文古籍占全国彝文古籍藏书总数的三分之二。其中,毕节市馆藏0.8万余册,民间收藏1万余册,其他市收藏0.4万余册。这些彝文古籍内容十分丰富,涵盖天文、经济、地理、医学、算术、军事、宗教等十多个方面。
(二)彝文古籍的翻译成果。新中国成立后,国内许多专家致力于彝文古籍的收集、整理和翻译工作,仅毕节彝文文献翻译研究中心就整理和翻译了《西南彝志》、《水西全传》、《六祖纪略》、《水西制度》、《笃慕史记》等彝文古籍,共计25部、52卷、200余万字。2008年至2010年该中心申报了60余部彝文古籍中,有11入选《国家珍贵古籍名录》。
二、彝文古籍的重要价值和意义
(一)彝文古籍的重要价值
1. 解开夜郎之谜。夜郎是历史上存在、产生过文明、却在两千多年前消亡的古国,留给人们无限遐想和不断破解的“夜郎之谜”。
彝文古籍里记载了笃慕是始祖希慕哲三十一世孙,笃慕把彝族“六祖”武、乍、恒、布、默、糯派遣到各地。《史记·西南夷志》、《彝族源流》、《夜郎史传》、《确匹恒述》中有这样的记载和描述:武在滇国测治曲靖,乍在夜郎测治可乐,恒在巴测治重庆,布测治宣威,默测治东川,糯在蜀测治成都。《益那悲歌·武益那世系》中记载了续传二十六代的夜郎君臣谱系。这些彝文古籍都记录了彝族先祖统治夜郎,以及在可乐一带活动的足迹。与苗族等其他一些少数民族相比,彝族先祖至少在两千多年前就已在贵州的赫章和威宁及周边地区繁衍生息了。
夜郎国的都城在彝语中称为“柯乐禄姆”。柯(音歌),即葛夷,因古彝族崇拜艺祖勾阿娄和文祖葛阿德的工艺,就把“葛”做为该民族的简称;乐,为中央的意思;禄,是城的意思;姆,有最高和最大的含义。所以“柯乐禄姆”是夜郎国的大城,在后来的书写中柯乐写成了可乐。根据当地的彝族传说,彝族迁徙到赫章柯乐繁衍后,曾与濮族相处而居,发生过几场战争,濮族战败就离开了柯乐。《西南彝志》等彝文文献中,多次把柯乐作为像成都、东川等大城并论,足见柯乐城在当时夜郎国的重要位置。
据《默侯王室九重宫殿》记载,夜郎王定居可乐城后集中精力组织工匠修建王宫,依据天象建九重宫,零础石做八列柱基,三柱撬起宫阙,自然协调均称,宫殿有九重二十四殿三十八室,阳降阴升,错落有致,工艺精湛,房梁镀银,屋顶镏金,各种造型匿蚕栩栩如生,雕刻的画面取各种走兽以虎豹豺专营,取各种飞鸟以鸿雁鹰为首,取各种草木以松桑蒿为首。
尘封千年后,公元2000年赫章县可乐遗址的考古发现,以奇特的埋葬习俗和具有浓郁民族特色的随葬器物,为揭开夜郎古国的神秘面纱和可乐作为夜郎古国的大城提供了实证。许多古彝文专家和学者根据彝文古籍和可乐出土的文物,对夜郎文化、夜郎古都与可乐展开了深入的研讨,在可乐遗址发现了有一百七十一个字的碑文竖书阴刻彝文摩崖,经专家辨识均为古彝文。可见,彝文古籍犹如开启夜郎古国之谜大门的钥匙,随着更多彝文古籍的翻译和研究,必将解开千古夜郎之谜。
2. 厘清贵州历史。贵州历史是各民族交流和融合的历史,彝族是贵州古老的民族之一,与苗、仡佬、布依等其他少数民族相比有三个显著特点:第一,彝族先民是古代贵州主体民族之一,在主体民族中居于领导位置;第二,在贵州高原建立过罗殿国、水西等地方政权;第三,有大量的彝文古籍、碑刻、青铜器流传至今。贵州历史大致分为建省之前(公元1413年)和建省之后的历史。建省之前分为史前、先秦及秦汉时期、魏晋南北朝时期、隋唐五代时期、宋元时期,建省之后的历史主要是明朝至今的历史。
对于贵州史前的历史研究,可根据彝文古籍《彝族源流》的相关记载来考证:“彝族自艾普时代开始,经历了呢能、什杓、举欧、武咪等许多时代。在艾普时代,彝族先民与野兽同居,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发明火和使用火,又经历母权制、创立天文历法,发明使用文字等阶段”。《西南彝志》对远古史前文明的记载为:“人类刚出现时,吃野果、穿兽皮、与兽居。后来,使用火来驱逐野兽,疏通大地上河流。人类还不知婚嫁、不知四季,根据树来纪年,用石来纪月,观察一年中的树叶发芽、花开、花落、果实成熟、树叶枯落等自然现象计时令。人类学会了播种,有了农业,逐步形成了艾普、呢能、什杓、举欧、武咪等古老氏族”。
对于贵州先秦及秦汉时期的历史研究,可综合彝文古籍和汉文史籍《史记·西南夷传》、《汉书·西南夷传》、《后汉书》、《华阳国志》等文献资料,研究夜郎国、彝文古籍著述的武僰等部落及古滇王国、古卢夷国在贵州的留存遗迹。此外,在威宁县中水汉墓中出土的陶器上有四十余种刻划符号,与现今彝文比较,大部分可以释读,说明了先秦及秦汉时期贵州历史的主流系彝族创造的文明。“六祖”默部名叫笃慕俄六子慕济济,在卓亚吉堵分支后,从云南会泽西北部沿乌蒙山脉进入贵州的赫章、威宁,在此开疆拓土,至西汉末年东汉初期,其后裔勿阿拉曾在赫章建“柯乐大城”,向东于毕节、大方、黔西、织金渡鸭池河到贵阳,向西发展到今云南境内,建立起强大的地方政权,史称“水西政权”。其后世托阿者长期统治该地区,三国时期蜀国统治时曾助兵献粮借道,帮助诸葛孔明平定孟获之乱,封为罗殿王。另一支彝族托瓦部时,传至隆阿娄,统治今云南的镇雄、彝良、威信及贵州的赫章、威宁等地方,史称“芒部家”。
对于贵州唐宋时期的历史研究,可从彝族先民乌蛮诸部统治贵州高原,相继建立罗氏鬼国、自杞国、毗那、乌撒等少数民族政权中获得思路,这些政权对周边的其他少数民族政权产生了深刻影响,贵州西部的其他少数民族尚未建立自己的政权,先后被乌蛮诸部征服,故研究这一时期的贵州历史主要从研究彝族历史着手。
到明代,土司制度逐渐趋于成熟,明朝在贵州境内,将元代数以百计的蛮夷长官司分别加以归并、改置。朱元璋洪武四年(公元1371年)将水西彝族土司和水东宋氏土司的地域合并,设置为贵州宣慰司,以水西彝族首领霭翠为宣慰使。贵州宣慰司统领的地域包括今大方、黔西、金沙、纳雍、织金、水城、修文、息烽、清镇、开阳、贵阳、龙里等地方。此外,在彝族聚居较多的地区如威宁、赫章,设立了乌撒土府,在今普安、盘县、晴隆、兴仁、兴义等地设普安安抚司,今安顺、紫云、普定、关岭、平坝、镇宁等地设普定土府。
贵州的历史与彝族历史息息相关,一部贵州彝族史就是贵州历史的缩影,可从彝文古籍解开了彝族历史,从而厘清贵州历史。
3. 传承文化遗产。彝文古籍的内容宏大,涉及历法、哲学、历史、天文、地理、宗教、算学、文学、军事、民族、民俗等多方面,反映彝族的繁衍、发展、迁徙、聚居,与周边其他民族共处融合,维护中华边陲的繁荣,巩固祖国的统一等情况,形成独具特色的学科体系。《土鲁窦吉》、《宇宙人文论》、《爨文丛刻(中、下)》、《西南彝志(1-4卷)》、《彝族源流》等集中反映了彝族的哲学、天文和历法观念,丰富了中华文明宝库,为重新认识长江文明和探索中华文明源头提供了另一蹊径;《爨文丛刻(上)》、《彝族源流》、《彝族创世志》、《西南彝志》、《彝家宗谱》等记录了彝族的几百代家谱,回答了彝族怎么产生和彝族在贵州繁衍生息的3000年以上的历史,可从这些重要文献依据中补充和完善贵州历史;《益那悲歌》、《彝族源流》、《夜郎史传》、《策尼勾则》等记录了夜郎古国君臣的二十多代父子连名家谱,反映夜郎古国600-700年的历史片段;《估哲数·农事篇》、《物始纪略》等描绘了贵州古代农耕文明史;《彝族诗文论》、《彝诗体例》等是中国最早的文学艺术方面的理论著作,反映了彝族先民生活场景和文化艺术水平。《苏巨黎咪》、《海腮耄启》等留传给后人法律、教育、伦理道德等多方面历史文化遗产;《支嘎阿鲁王》、《支嘎阿鲁传》、《曲谷走谷选》等彝族史诗,以独特的魅力和韵味,可与《荷马史诗》和《格萨尔王》等其他民族史诗媲美。
(二)彝文古籍的重要意义
彝文古籍是文化遗产,承载着彝族知识体系,承载着彝族文化精神,深入研究彝文古籍,其价值就越发凸显。当下,保护贵州彝文古籍的重要意义在于四个方面。
一是能够树立贵州形象和提升贵州地位。一个地方的形象和地位是建立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等各个方面实力的叠加之上,其中文化实力尤其是历史文化实力不是靠努力追赶而获取。通过对彝文古籍的研究,贵州历史上曾出现过“北有周口店,南有观音洞”之称的观音洞文化、神秘的夜郎古国文明等,这些将与黄河流域文明和文化媲美,成为中华文明的重要起源之一。以彝族题材创作的电视剧《奢香夫人》在央视热播,让更多的人了解了贵州和彝族文化魅力,从而进一步树立贵州形象和提升贵州地位。
二是能够增强贵州文化软实力,激励贵州人民增强文化自信。三是对推动贵州文化产业和旅游业大发展具有现实意义。
三、彝文古籍的保护与利用
在主流文化和外来文化的双重与强烈冲击下,彝文古籍保护与传承面临着极其严峻的挑战,抢救、保护、利用、传承等都越发显得迫在眉睫。要从收集、人才队伍建设、翻译出版、研究、宣传和利用等方面,采取措施,加强保护。
(一)收集保护
以地方民族宗教委员会和彝学研究会为主体,依靠发动彝学研究者和彝学爱好者,争取在两年的时间内广泛收集散落民间的彝文古籍,特别是孤本和珍本,要留有影印件,注意保护纸质古籍,并结合数码照相、光盘刻录、计算机软件输入等现代科技手段,建册归档形成规范的资料库。还可通过博物馆搜藏和展览的方式,更多途径收集和保护彝文古籍。
(二)人才队伍建设
彝文古籍研究方面的人才存在年龄偏大、青黄不接的现象,如毕节专业从事彝文古籍翻译工作的人员不足20人,对全市翻译人才摸底调查,结果全市懂彝文能翻译的人员不足50人。政府部门要拟定培养彝文翻译人才计划,实施大学培养和培训,壮大彝文翻译队伍。在各地成立政府全拨款彝文保护与研究机构,扩充事业编制,用待遇留住人才。
(三)翻译出版和研究
应加快已收集的彝文古籍的翻译出版工作,专门研究机构和社会个人研究出版结合,以科研基金、社会捐款、政府补贴等方式,扩展彝文古籍的翻译出版和研究经费渠道,多出成果。
(四)宣传
要通过新闻发布、文学作品、摄影、图片展览、电影视剧、动漫等方式传播彝族传统文化,宣传彝族传统文化的价值和意义,增加人们对彝族传统文化的认识和认同,营造有利于传统文化保护的社会环境,增强其保护和利用的社会意识,使之成为全民族乃至全人类共同关心的事业。各级政府应当根据本地彝族传统文化留存下来的具体情况,制定相关的文化政策,订立和完善乡规民约与奖励制度,调动广大彝族群众保护自己传统文化的积极性、主动性,并给予社会舆论的强大支持。
(五)开发利用
要充分转化彝文古籍整理翻译的成果,发掘古彝文、彝族历史、彝族服饰、彝族医药、彝族传统节日等在现代社会中的潜力,积极与旅游、文化等产业相结合,激发彝文古籍在现代社会中的活力,让更多的人参与彝文古籍的保护工作。
古彝文的历史至少已有五千年了,是“世界六大古文字之一”,代表着世界文字的一个重要起源。但其价值和内涵还远远没有被揭示出来。以彝族历史为载体的文学作品,如电视连续剧《奢香夫人》等已获得社会好评。彝族的歌舞、服装是彝族传统文化中的精华,具有无限的开发潜力。彝族医药是彝族人民生存繁衍的保证,《彝族药志》、《双柏彝医书》等彝族医药文化遗产对促进现代医药的发展仍有强大的生命力。彝族的传统节日不仅是彝族的盛会,也是吸引外来游客、振兴贵州旅游产业的重要方式。
彝文古籍的保护与利用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社会各方的努力。目前,古彝文的调查研究已引起多方关注,毕节市有关部门联合国内研究机构已成立“中国古彝文调查研究课题组”,开展了古彝文的价值研究以及申请“世界记忆遗产”等工作,相信在全社会的共同努力下,彝文古籍将焕发新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