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夜郎考古 民族古籍 彝文古籍与夜郎
念千古悠悠,独凝重于笔下。凿凿历史许予的黔之“夜郎自大”,带着他特有的神秘魅力,早已摇身而成贵州“文化品牌”的悠扬前奏。只是,半个世纪已经擦身而过,一切依然还是紧紧依偎着“前奏”,步履艰难。“谜”,一个又一个接踵而至的谜,令夜郎文化圈时冷耐热,闪烁摇曳,倒也呈现出它以古融今的另一种玄秘之美。从而使无数探秘的灼灼目光,追寻着这失落千年的古老文明,著书立说,论坛、研讨会不断,始终再三体现着它极高的民族文化价值地位。半个世纪以来,夜郎考古界从未停止过苦苦的探寻,获得的夜郎文物可谓至真至奇,为此古老方国的真实存在提供了无可辩驳的铁证,而这个闪亮的起点应该回到20世纪70年代。
1977年10月,在赫章可乐镇柳家沟发掘出一处遗址,出土石、陶、残铜器39件,碎陶片500余片。同时该地农村一农民犁地发现了鼓形铜斧、铜发钗、铜柄铁件等器物,当年在此先后发掘了168座墓葬,出土陶、铜、铁、漆等物300余件。一年后,又在威宁中水、普安青山、铜鼓山发现了这一时期的墓葬群与遗址各一处,其中威宁中水墓葬群58座,出土陶、石、铜铁等器物400余件,普安青山、铜鼓山遗址试掘和发掘面积1520多平方米,出土石、陶、铜、铁等400件陶器碎片600件。1982到1999年又先后发现了铸有“ ”符号的铜钺、帆船形铜斧、羊角钮钟(是目前我国所出同类钟中形状最大的),还有T形茎一字格铜箭和蛇头型茎一字格铜箭、铜犁、铜铃、铜手镯、铜飞鸟等。在贵州境内发现夜郎青铜文化的遗址、墓葬和遗物之多是几个邻省不可比拟的。目前夜郎考古所涉及的地区有兴义、安龙、兴仁、普安、盘县、赫章、清镇、贵阳等市县,大致实现了南抵兴义、北至赫章、东达贵阳、西到盘县这样一个明朗的地望,为贵州夜郎研究呈递上一张通向幽深文化历史的通行证。另一方面,各种大小的讨论会也从1970年至今在不断的进行着,尤其是“99夜郎学术研讨会”召开前后,报纸、广播、电视等媒体对之予以极大的关注。研讨会开幕后,省内外的新闻媒体和学术刊物都竟相报道会议的盛况,反映研讨会的学术信息,11月24日开幕当天,《贵州日报》、《贵阳晚报》、《贵州都市报》等报道和贵州电视台、贵州人民广播电台、贵阳电视台均报道了会议召开的新闻。新华社贵州分社记者编发了两篇电讯,其中,“百名学术专家聚集贵阳,共解古夜郎国之谜”,11月25日分别被香港《文汇报》和《澳门日报》、《华侨报》刊载。
还给历史原本属于它的真实,寻找失落的古老文明,史载与考古堆涌对应,两千多年以前的历史之谜渐露端倪。省内省外,对典故“夜郎自大”更有了一番新解,从先抑后扬,直到成为贵州的定位文化,无不牵引着古籍研究新的价值目标,无不渗透改变着贵州这片还不是很丰腴的土地。
作为一名深悟鉴往兴来的有志青年,彻头彻尾地被考古界掀起的夜郎热所深深感染,深化了这与生俱来的民族信仰。透过文物那斑斑锈迹,我们似乎感受到了夜郎古国的悠悠呢喃,无数的眼睛和耳朵,多么渴望得知它都在表达着些什么。可是,我们所面对的是遥不可及的历史深处那庞大的文化体系,是史料奇缺的古代方国史,欲行复原,谈之何易。在考古界殚精竭虑的同时,在我们翻遍了《史记、西南夷列传》、《华阳国志》、《后汉书》、《汉书》、《汉记》以及各种版本的地方通志之后,似乎多了些复述,少了些创新。
且让我们带着宏扬民族文化的神圣使命,越过前辈专家们的隽语箴言;用最审慎与敏锐的人类历史学理念,沿着民族古籍的足迹,走进夜郎文明。我们可以暂不奢求全方位复原之梦,但绝对不能不下决心找到新一轮的探索途径,一条可以撼动贵州经济神经的探索途径(当然,笔者之见异于经济策划,那是经济学家的事,在此我也仅是以蠡测海罢了)。那就是挖掘西南各民族古籍,即文献古籍、金石古籍、口碑古籍,其中口碑古籍尚有很大的挖掘潜力。
所谓口碑古籍,是指各民族在没有发明自己记载思想的工具以前,用于记载本民族一切生活活动的事实的文学化口头语言,可称之为订头文学和民间文学,各民族在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各种口碑载体称之为口碑载体古籍。通过口碑载体古籍来研究夜郎历史文化,是一条被求证过的真理。这样的事例在赫章、威宁就有不少,实有待以后深人研究。
口碑古籍,它与民族史、民族学、民俗学、语言学、宗教学等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是这些学科的基础。民族口碑载体从其产生时,或由一个人创造出来,或由集体共同创作,然后在其流传过程中通过人们对它进行不断的修改、加工、提高、增加新内容等,使其在内容和情节上变得更加精彩、丰富、翔实,内容和形式都发生了大的变化,鉴于口碑载体具有灵活、捷便、易记等优点而仍然不乏口碑载体古籍传世。口碑古籍的内容多姿多彩,形式也多种多样,别具一格,主要有神话、史诗、传说、故事、歌谣、叙事诗、谚语、谜语等。其中,神话类有天地形成的神话、人类起源的神话、与神斗争的神话、畜牧与农耕的神话等。史诗则记述各民族关于天地形成、人类起源、民族迁徙、民族战争以及民族英雄光辉业绩的古老作品,而民间传说是各民族围绕着一定的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地方古迹、自然风物、社会习俗等方面所加工成的口头故事,可以分为历史传说、人物传说、风物传说等。至于民间叙事诗,它是民族集体创作、口头流传的长篇叙事韵文体故事。民间口头叙事长诗是继神话、史诗、歌谣、故事之后,为各民族人民喜闻乐见的一种新的口碑载体。民间口头叙事长诗,其内容来源起源有三:一是由史诗中的某个故事或某个片段发展而来。仍带有较大的幻想色彩;二是由情歌中加入故事情节和饱满的人物形象而成;三是在人民中广为流传的故事通过民间歌手的加工而成。
贵州共有十七个世居少数民族,也就是说可以收集到十七种口碑载体古籍。而它们之间是既相互独立又有相互联系相互渗透的,若能予以大规模地搜集整理,围绕夜郎文明这个明朗的研究目标,确信将获得一些前所未有的史证,并更加启发我们的灵智。
而关于文献古籍,是一个常提常新的研究领域。贵州的民族文献古籍,事实上就只有水族和彝族拥有。其中水族的是《水书》。彝族的要相对多得多,全国现存彝文文献将近一万余册,仅贵州就有约七千册。彝文古籍可谓浩如烟海,内容博大精深,涉及的学科领域有文学、史学、哲学、天文学、医药学等等。它作为西南惟一的全面反映西南各民族之间渊源关系的文献古籍,其中所包涵民族文化思想的神秘遥远,着实具有无与伦比的西南古文化价值权威。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西南彝志》,撇开它没有确切纪年之短,它绝对是一部涵盖西南各族的起源史、分化迁徙史的优秀古典史诗。全书长达二十六卷三十余万字,历时三十年三代人的努力才完成,具体成书年代为清康熙三年(1664年),书中第二章就记载有夜郎先祖的家支变迁史。史诗的开篇就这样写道:
武祖幕雅切, 二世切幕希, 兴盛有荣威。 上抵格易冲, 右抵究益法, 居住于其问。 一世幕雅切, 但不曾开辟。 蒙舍的版图, 左可木洪索, 君臣师各一, 洛陀施之世, 在堵妥耿节, 遍地是沃土。 在左边居住。 武蒙舍这人, 他的领域大, 降一下重地, 四世糯雅陀, 女世施武额, 君为武额克, 师为武朋安。 武家的蒙舍, 遍地是沃土, 兴盛有荣威。 上抵格易冲, 右抵究益法, 居住于其间 在堵妥耿节, 其中施不木, 成了武蒙舍。 头戴鹿角冠, 天开一道门, 他就此居住。 生九个儿子, 其中施不木, 成了武蒙舍。 头戴鹿角冠, 天开一道门, =世希雅糯, 五世陀洛施, 七世武额克。 臣为武额那, 他三贤之世, 察看了两山, 但不曾开辟, 蒙舍的版图, 左可木洪索, 君臣师各一, 洛陀施之世, 生九个儿子, 在左边居住, 武蒙舍这人, 他的领域大, 降一下重地。
另外直接记载关于夜郎的两部史诗《益那悲歌》和《夜郎史传》,也是弥足珍贵的夜郎文献资料,只是周于译者与译者之间的翻译习惯与不掏通,夜郎的译名各具形态,其实指的就是夜郎。不过,对于彝文古籍研究专家队伍里本身就还存在两种分歧,这却是不争的事实。一种观点是夜郎属于彝史记载的后六祖之武支系;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是后六祖的乍支系。到底孰对孰错,持论者似乎都有据可依,有史可查。这又使研究界波澜再起。掀起新一轮的“夜郎”舌战。诚然,无论何种结论,都将端赖大量的彝文古籍文献资料来汇总、统一定论。
尽管彝文古籍里的记载也是零散的,但其意义和价值却是汉文献无法比拟的。它代表着一部独立的文化体系,体现着独有的文化特征,是一个古老民族撰写下的“古老日记”。在《益那悲歌》和《夜郎史传》的文献中,清楚的记载了夜郎是古彝族六祖的武部族之棘支系,始祖棘阿蒙。此部族在兴起君长制时自称“ ”,即“夜郎勾纪”,辖滇东北境。后与本支系中的古笃部联姻,居太液南岸(古笃部为今彝族阿细一支的先世;太液疑是遁水)。此后又与弭麋、武濮所二部联姻,再与“六祖”的乍支系结合,而愈加强大,扩占四方土地……里所载的史实应属未置?舸郡之时,不过夜郎王朝显然已开始萌芽,为以后的崛起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目前,在彝文古籍的译著中,出现有与“ ”(液哪、以诺、益那,即夜郎)相关的记载,除了《西南彝志》、《夜郎史传》、《武氏溯源》、《益那悲歌》以外,还有《彝族源流》、《大定府志》之十二章的《液哪源》。透过这些典籍资料,我们业已看到两千多年以前真是存在着彝族奴隶制国家——夜郎国;它有着完备的统治组织和工具,有着准意义上的法令法规和军队。参看中国历史,夜郎时期的春秋、战国,属于最南端的楚国是强国,当时中原以及北方混战不休,争霸不止,但都不可能逾越楚国而危及偏远的夜郎国,夜郎国于是得以安于一隅,独立如世外桃源,封闭得似另外一个星球。他们的文化也和他们的国家一样自由的、蓬勃的发展着。当然他们也有自己的战争,与他们的北方的无数王国之间的争霸战何其相似的战争,而从典籍上看,他们的战争的大方向是向南,其次为东,这就是夜郎国当时怎么和北方王之间没有任何瓜葛的原因。但这样的独立局面到了秦朝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秦始皇“统一文字”这个铺天盖地的变革使之难逃一劫,“焚书坑懦”如暴风雨般席卷了大江南北,最南一直达到广西岭南~带,夜郎国——自认_天下最大的国度当然也不例外。可想而知,从此以后,夜郎国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是何等的惊恐万状,他们被征服了,文字也只能躲起来使用,只能让专门的人保留;另一方面,他们开始被动地、艰难地接受另外一种文字的控制,于是,这种文化领域上的扭曲和嘎然而止的阵痛,使得夜郎国的政治和文化在“我最大”的“哺喃自语”中双双渐趋土崩瓦解。
总而言之,以上也仅是点浅略的启示,而卷帙浩繁的彝文古籍文献中,关于源流、谱系、地域、城池等等的记载,完全存在着很大的研究空间。包容着许多真实而复杂的地域变迁史,于历史学家、民族学家、考古学家无疑皆具有珍贵的学术价值。然而许多年以来,一些关乎历史定论的重要线索,往往不了了之,近乎自生自灭,自拉自唱。引起这种现象的原因,就是对这些研究成果的传播力度不够,所以,我们应该充分地利用报刊、杂志、广播、电视、网络等媒介,把这些研究成果推介出“深山”,让外面的人能走近这段生动迷人却被历史冷落了的民族演绎史;让更多的人知道,祖国的大西南曾经有着怎样的一个值得去了解关注的古代进化史。只有让众多媒介作为耳目喉舌召唤更多的仁人志士参与进来,不断地给研究注人新鲜血液,不断地对研究方法进行改革和创造,我们的研究才会推陈出新、日新月异,才会总有一天奔出伏流,一泻汪洋。
说一千道一万。蕴涵深厚的文化也是一方经济腾飞的美丽翅膀,试问一个一“文”不名的地理方土如今会有多少引人之处,也就是说,腾飞的经济若没有文化理念来伴随,那它只不过是一朵空前迷人的浮云,一座空有其表的海市蜃楼,终究会轰然坍塌。“文化”这个词不再仅属于文化人,在经济领域已不知于什么时候生根发芽,似“奇花初胎,鹬鹬皇皇”。只有顺应历史潮流,紧跟时代步伐,我们的努力才富有无限的意义;我们的贵州才会于众多“祖国儿女”间鹤立鸡群令人刮目。
不过在信息如命的今天,离开新闻传播,就等于故步自封,有了新的成果,就必须拿来证明自己,非同小可。当然,前提就是首先追求历史深处那如泥土、石头一样的真实,这种真实呈现的才是夜郎文化中最独特的无与伦比的惊世之美。在这样的大彻大悟、广博平和的学术研究氛围中,有的只是天地人和的博爱。一种对纯人类史的倾情,那种狭隘的民族主义的曲解只能玷污了这份神圣的美好。在这里没有谁是至高无尚,所有的研究皆融人了整个华夏各族生动的生存史、进化史。汉文化不是今天所有户口簿的族别上写着“汉”字的人创造的,而是由上溯至秦始皇统一文字以来的各民族共同缔造的,就象彝文化也不是今天的彝人所缔造的一散彝文化是由留守在西南发祥地的原土祖先所留,这个光环属于他们,同样,汉古文化的光环应属于往北的远土祖先。时间隐退到万年以前难道还会有讨论族别的必要吗?我们业已看见,我们人类可爱的过去是没有族别之分的,当然就更谈不上民族利益之类敏感多余的字眼,那样的和美社会要是能对应于我们的未来,我们的后代一定将受用无穷,这可能也是夜郎文化研究背后那惟一神秘的终点吧。
我们的目光也许还不够深邃久远,但面对洋洋大观的民族古籍文献,我们的一点点发现也都是一次次深沉的思索和内省。夜郎文化研究已走过了一段不凡的历程,对这一生僻领域的充分发现与发掘,既深人了我们对一个古老民族的认识和热爱之情,同时也极大地丰富了华夏文明历史,使它似一颗独具魅力的明珠,日益发出它夺目的光芒。多样化、多渠道的传播,可以使这一独特文化不再“养在深阁人未识”而置身于更多的关注、质疑与追问之中,只有通过深刻的了解、追溯乃至反思,才可能更加激起我们将打造夜郎文化品牌视为己任的热切愿望与现实努力,才可能让我们更加眷恋这片浸润着深厚浓郁的夜郎文化的热土地。
作者单位:西南夜郎文化研究院,贵州,贵阳,550025
文字来源:中国彝族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