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惹夫竹阿觉起,到莫古火普,从书火勒拖,从书火勒拖起,到莫古火普起,到依吉洛莫,依吉洛莫起,到吉日瓦托,吉日瓦托起,到卓莫依各,卓莫依各起,到瓦曲觉各,瓦曲觉各起,到拉布呷多,拉布呷多起,到解尔阿莫。
——《送魂经•普雄篇》(竹阿觉 木出莫格提供)
我想我是跟着春天一起到达莫古火普山脚的。
从普雄南下,过了依洛地坝(上普雄),路随着山坡上扬起来,站在俄布各则回望普火拉达坝子,晨烟袅袅,晨寒未尽,群山间一股宁静的生机昭然。沿着越来越细的普火拉达河水又过了竹阿觉乡约一两里,在书火勒拖,河水细成了溪,突然想起《勒俄特依》里关于水的起源的一段话。
上有苍天是父亲,下有大地是母亲,降下十场细雨成了一场暴雨,连下十场暴雨汇了一股积水流淌,十股积水回流,然后成为一条溪流,十条溪流汇合,然后成了一条小河,十条小河回流了,流出一条大河,十条大河又汇成了一条大江,十条大江汇流成海,大海归哪里?大海归红日。
敲开书火勒拖有名的毕摩木出莫格家的院门,怯生生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迎了出来,眨巴着一双好奇的水灵灵的眼睛打量着我,“你们家的大人在吗?”我问,彝人自古到今见面的问候语都那么开门见山,不曾拥有“请问”这样的礼貌用语,习惯了,用起来倒也舒坦,“刚吃了上午饭不知道去哪个邻居家里串门去了”小姑娘怯怯地说。
阳光很好,阳光底下婆娑的松树和河边戏水的孩子很和谐,有妇人闲散坐成一堆,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手里的竹篾,天上的云,地上的风,就这样,在她们手上孩子般柔顺地躺着。尘嚣咫尺也天涯。
经过进一步询问得知,书博勒拖因为海拔较高,虽然交通倒也没有那么闭塞,依然保留着看着太阳吃饭的传统习惯,日出一顿,日落一顿,而今又因为打工浪潮的席卷,年轻力壮者都去了外地打工挣钱,留下老幼残的人农活倒也不再那么多,山上的土地已经荒了一大半,偶尔望一望山,人们眼神中再也没有焦虑,是啊,劳动是为了获取在这个世界上赖以生存的物资,以前,条件不好,除了这山上的土地,人们再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取得物资的方式,如今,交通方便了,通讯便利了,知道了外面世界可以通过合理合法的手段获取更好的物资来保证自己更为丰足的生活,何乐而不为?
“荒着就荒着吧,反正一年辛辛苦苦下来还抵不上孩子们出去打工几个月挣回来的钱多,我们这些老人,现在就安安心心坐在家里抱抱孙子孙女,实在闲不住了就拿一把锄头到附近的地头上锄上几锄,倒也自在呢”跟着莫格毕摩一起到来的阿侯木石笑呵呵地说。
木石老人今年68岁了,任着书博村党委书记一职,加上他的孙子孙女们,他们这一脉在书火勒拖已经住了整整13代,13代以前,他们在里祖洛(也在普雄一带)住了五代人,分别是莫哈、支铁、木石、尔格、伟祖,伟祖的儿子布吉那一代搬了过来,如今,布吉四子的后代子孙繁多,书火勒拖却是只住了近二十多户人家。“很多人都搬走了,有的去了依洛(上普雄)瓦吉木(普雄),有的去了乌托(普雄),还有的去了拉布俄卓(西昌),以前,祖先搬家,是为了找一个更好种地更好放羊的地方居住,现在我们搬家,是为了找一个更加舒适方便的环境居住,要求不一样,意思还是一样的”木石老人笑笑,笑容里风轻云淡,看得出来,他对他现在的居住环境是满意的,或者说,他认定了他的家就是这里,因为心安。
木石老人话没说完,莫格毕摩在一边也笑道:“他是觉得现在的形势越来越好,看到搬下去的人都开始有了搬回山里来的想法,就安心住了而已……”两人从小玩到大,年龄相差也不大,莫格毕摩今年刚好65,莫古火普山上下来的强劲的风也给了他们同样强壮的体魄。我到的这一天,村子里正好有一家人要盖房子打地基,他们两是要过去帮忙的,“房子越来越多,修得越来越好,山上的地史越来越荒,人是越来越闲……”莫格毕摩说。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莫格毕摩家现在的房子与其说是房子,还不如说是个院落,占地约有四百平米,住着莫格毕摩和他三儿子两家,儿子家两口子都在外打工,其实也就是莫格毕摩和他的老伴带着几个孙子住在这座四百平米的院落里,“放在以前,就是很厉害的地主才住得起的,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想想都是有罪的。”
莫格毕摩的木出家倒也不能算是和吉克、沙马曲比、的惹、狄的、阿尔那样的毕摩世家,木出这一脉分子拉火七子,拉火阿志,阿志布兹,布兹俄的,俄的九子开始入了毕摩这一行,到莫格身上正好15代,莫格家是在爷爷曲呷那一代从申果庄翻过莫古火普来到这里居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