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何在?年轻的同胞坐在城里手举酒杯淡淡地问,意味深长。
意义何在?老人坐在山上,沉默,彷如一块有呼吸的岩石,问题,有问题么?需要么?没有问题就没有答案,有答案么?需要么?山自在,云悠然,水自流,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归一,终归于无,无即道,道可道,非常道。自然而然者,意义本无意义,无意义既是意义。
“我们本是自然的孩子,我们本与万物血脉相连”老人坐在山上,一如既往地沉默。
“自然?作为风景看看就行了,走进去多累啊”年轻的同胞坐在城里仰头灌了一杯,说不出的潇洒。
所以追寻,是因为迷茫。祖先千百年的迁徙,可以是为了找寻一处栖息净土,或者一个答案,一个关乎于生命本真的终极性答案,而追寻本身与答案无关,追寻本身,仅仅一种姿态罢了,堂吉•诃德的姿态,可笑可爱可悲复又可怜,这姿态与存在本身何其相似。
之所以选择徒步,是为了尽量的接近本真,祖先当年用双腿埋进土里的箴言唯有同样用双腿方可以获取,我喜欢纯粹,这喜欢主要由祖先赋予。
从吉古甘洛阿扎克地(县城)开始,沿着尼日河谷一路南下,经沙嘎约觉(玉田镇),史觉克(则拉乡),马克依吉尼(越西白果乡)、洛洛则克(板桥乡),伍托尔库(越西县),又沿着越西河坝到达俄而书古(书故乡)顺普雄河到普火拉达(普雄镇),斯果觉(申果乡),翻解诺阿莫到候博乃托,沿涅扎河过侯古莫、牛牛坝,终于在九口与美姑河相遇,一路相伴来到洛俄依呷。
山连绵,水潺潺,祖先的足迹依稀,无数次伸出双手,想要抓住风,终究空空,空空而已,数千年的迁徙与追寻,不曾长出翅膀飞上高空也不曾长处可伸进万物内心的触须,先祖们遗留下来的幽幽泛白的山路沉默着,头上九丈高的天和脚下三尺厚的地沉默着,能走向哪里?能找见什么?能得到怎样的启示?抬头看看,远方,唯有路漫漫。
无数次感动于火塘边老人的讲述,在行走了一天之后,卸下包也卸下这一天的疲惫,坐在火塘边,听端着酒碗的老人们平静的讲述,便有感动不由自主从内心缓缓升起,他们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谈,从远古说到现在,从开天辟地说到居木惹牛在滔天洪水中获得新生,从兹(兹莫土司前身)举家搬迁转过凉山各地最终定居孜孜普火(云南昭通)到先祖古火曲涅两兄弟离开孜孜普火涉江来到凉山又分散而居,到千年来凉山的变迁,他们语调平缓眼神深邃,他们把感动一次又一次植入我的内心。
到达,驻足,离开,你深入不了任何一片叶子的内心,你伸出双手,抓不住风,意义何在?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