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鹰”在北京陶然亭的水边找到了新巢。那天北京的天气真好,当我站在"鹰"巢前,湛蓝的苍穹下,老鹰--吉克曲布一如既往地着黑衣黑裤及黑色的荧光墨镜,他的头还是那样标志性的微微向上昂着保持着充满野性的眺望。这姿态让久经沙场的我禁不住怦然心动。经验告诉我这种感觉肯定不会没来由,即将开始的专访一定会给我的感觉一个非同一般的注解。
天音从源头飘来
花开花谢遥遥远远流浪的人还在漂泊
你的美啊你的纯呀你的真呀我已忘记太多
善良的你固执的我分手在那山下
我的心里忽然想起你说
让你走啊让你走 让你别回头
让你走啊让你走 让你别回头
--选自山鹰专辑《漂人》
"山鹰"的歌在头顶盘旋。
一种叫做"寻找"的情结在我的心里撞来撞去,若不是公务在身,歌声中我几乎迷失了自己。
一位作家如是说:“人在天地之间,肉体是可以独立支撑的,精神却绝对需要皈依,对一个纯粹的文明人而言,最能毁灭他的,不是自然灾难与战争,而是心灵的无家可归。”
当初“山鹰”就是被这种情结带出了故乡,带进了都市,又带回了你、我、他不同的古老家园。
1994年山鹰组合带着他们的歌走出他们的家乡大小凉山,与广州太平洋影音公司签约。同年他们录制了第一盒国语专辑《走出大凉山》,销售总量超过80万张;1995年录制第二张国语专辑《离开家的孩子》,同名主打歌曲获广东广播新奖,96首季十大金曲奖;1997年录制第三张国语专辑《火一样的人》,销量排名在全国前五之列。
1998年山鹰组合离开了衣食富足的广州走进了西藏、贵州和云南。这一走就是三年,边采风边歌唱。老鹰说,不经历穿衣又脱衣的过程就不知裸体的舒适。这三年的经历深刻于"山鹰"寻找的来路之上,而未来的他们将继续的仍是他们的寻找。寻找什么呢?是小时候家乡"夜不闭户"吗?时代变了,连家乡的门上也装了锁,这真让鹰们失望。有了财富的人们啊,难道不比贫穷时更加渴望心灵的相互碰撞?找得太苦,以至于鹰们的歌声里充满了无力回天的忧郁。
根植于遥远……
"山鹰组合"是中国第一支少数民族演唱组合,1993年2月组建于凉山彝族自治州腹地昭觉县。1993年8月先后在四川音像出版社制作发行了《我爱我的家乡》与《大凉山摇滚》两盒彝语原创歌曲专辑,首开彝族通俗流行音乐--彝式POP的先河,在全国彝区及西南高地引起强烈反响。
彝族音乐的文化源远流长,民间歌谣更是浩如烟海,正如一首对唱体歌谣所唱到的:“你的歌谣没有我的歌谣多,我的歌儿有几背篼,背篼底下有几个洞,唱的没有漏的多。”对方听后和道:“你的歌儿不算多,我的割儿有牛毛多,唱了三年六个月,还没有唱完两个牛耳朵。”彝族在赛歌时有用筛子来装歌的风俗,即唱一首歌就插一根草杆在筛子眼里,插满筛子但歌还没有唱完。
回望当代彝族原创音乐的衍出与发展,我们不得不重视研究彝族人时代相承、口耳相传、耳熟能详的民间口头传统的审美价值。彝族口头传统中有两条并行不悖的传承路线:一是民间的歌诗传统,一是毕摩(世传祭司)的口颂传统;二者之间的胶合与渗透一直伴随着彝民族千百年来的文化传承与发展。体现在彝族传统文化中的诗性思维是一种千百年来彝人集体心理结构中代代相承的、以彝族自身的特定的语言形式来传达、激发和启迪诗性智慧。
“山鹰”的主创者老鹰--吉克曲布出生于毕摩(祭司)世家,自幼耳濡目染,其词曲创作也多得于自身深厚的文化熏陶,他的原创歌曲中就不乏独具民族诗风、透发民族心性的词句。
“山鹰”的说唱几乎全部使用彝语,其美感与节奏毫不逊色于美国黑人音乐。
往前 往前 往前走吧
母亲总会担心
往后 往后 往后退吧
总是不甘心
所以我们不能不去 不能不去
黑猪不过沼泽地 决不回头
山羊没到山顶 决不回头
哪怕是鹅毛大雪
哪怕是狂风暴雨
谁的名字最响亮
声音穿过山外山
………
当贝司与架子鼓被取代之后
与太平洋影音公司的合同期满后,“山鹰组合”再未与任何影音公司签约。签约固然可以让歌手名声更快远洋,得到更多的物质回报。但签约也会让歌手的时间更多地放在飞机上,那不是“山鹰”想要的飞翔。老鹰说,“这个时代已经饿不死人,一次演出的酬劳就够我们活两三个月”。现在的“山鹰”有自己的乐队,自己的录音棚。在创作之余,他们也为新歌手作词作曲。
在当代中国的乐坛上老鹰最佩服两个人,一个是雷正邦另一个是王洛宾。其理由是不言而喻的,他们都曾一步一个脚印地将自己的生命,融进了他们所创作的音乐之中。
"山鹰" 也要用他们自己的生命找到自己的音乐,那不只是他们自己民族的也不只是其他少数民族的音乐,那该是属于整个东方的甚至属于整个世界的音乐。
真正的音乐是属于世界的。“山鹰”却在他们的音乐配器中使用了很多种民族乐器。比如古筝和长笛。在老鹰的头脑里他们既是传统的也是前卫的,他所传递的是一种从遥远到遥远的悲悯情怀。用自己的乐器世界的节奏展示人类共同的思考,是“山鹰”所追求的音乐的最高境界。当有一天口弦代替了贝司,羊皮鼓代替了架子鼓,“山鹰”相信,那时他们的歌声将在整个世界的上空飞翔。
在结束本次采访我得知,“山鹰”刚刚在首都体育馆举办了一场歌友见面会,其场面令所有到场的人为之唏嘘。马上“山鹰”又将开始一次新的远行,去西部、去南部。也许还要去海外,“山鹰”还没有人们通常意义上的家,他们说:“为了音乐,我们必须保留一些野性;太舒服了,我们的音乐就要失去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