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为什么是大凉山彝族
②为什么命名“彝族现代文学”概念
③为什么命名“大凉山彝族现代诗群体
④“彝族现代诗”产生的背景及文化影响以及给当代中国诗界的启示
⑤地域文化在现代文明中的一个确定与一个突破
⑥民族文化现代化(或地域诗歌)未来的发展方向
⑦关于经济落后与自然民族文化特色保护的题外话
在外界看来,大凉山仍处于蛮荒与遥远之境。这应该基于两个方面认识。由于大凉山纵横八百里的山峦被大渡河与金沙江等江河阻断了与汉文明发达地区的联系,而其西靠的又是阿坝、甘孜、西藏等奇寒藏区,无形中这综合南方雨季气候与西方高寒相混杂的地方,在痛苦与快乐的生存基因上自塑其性;形成了凉山彝人把目光收回,安于现状、贫于清苦的部落制生存缘由。在历史上发生的诸葛亮南征,以及明清、民国年间的“改土归流”、“汉彝隔离”政策。到了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大凉山彝族仍处于落后、贫穷、自然,具有自己独特生存习性的境况。在人类发展历程上这是迟缓而又漫长的一笔,是人类发展史脱离文明主体轨道的遗憾之一。而另一方面,就是这种居于一方、囿于山中、自然生存的平民生存方式,使彝人在三千年的发展历史中,为我们保留了远古夏、商、周时崇尚黑色、崇尚虎图腾等信仰,沿用古狄、古羌生活方式、语言形象的大量民俗学、人类学等学科新鲜的“活化石”。要认识与复活中华民族的原欲感情与真实面目。这无疑是一条独特的通道之一。
虽然60年代后期通车的成昆线以及80年代初期一举影响世人的西昌航天发射像两根现代文明先进的神经,捆在了这片神秘土地的边缘。而那腹地的文化原色与古风遗传似乎改变不多。所以当外出学子在山外带回信息,他们便会发现这片土地保存的东西是那泥土掩映的矿,其发光耀辉的部分是整个人类遗产中珍贵的一部分。所以大凉山的彝族在保留自身文化原质的前题之下,吸摄汉文明与西方文明中现代艺术的许多精萃,于是产生一种几千年来中国少数民族中真正的民族文化特色的现代诗歌。因为贵州与云南的彝族在几百年的汉化时光中,族称的符号只是一种符号,其骨子里的文化传承发生了巨大的变异。在彝族现代诗歌创作上,大凉山无疑是中国少数民族诗歌的一个高峰。在汉语表达的彝文化特色的诗歌语言中,许多感觉与文化深度与想像是大凉山彝人文化独具的优势,也说明着只有一个民族保留了古朴的文化方式与深厚底蕴,它的现代文化表达形式才具有特色与风味。
我们知道,大凉山诗人中如吉狄马加、阿苏越尔、倮伍拉且、霁虹、阿库乌雾、克惹晓夫、吉狄兆林、倮伍沐嘎、阿黑约夫、发星等都遭受过强烈的中国现代诗运动的影响与波击。20世纪80年代初中期,随“朦胧诗潮”后而起的“非非”、“莽汉”、“大学生诗派”等第三代诗歌运动成为当时四川现代诗的代表群体,而当时的四川现代诗群是中国现代诗大本营之一。时隔近20年,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依然如中天之日给我们带来灼热的冲动与激情。当时,吉狄马加、阿苏越尔、阿库乌雾就在成都西南民院求学,后来是克惹晓夫、阿黑约夫等学子,在西南民院这个出彝族现代诗人的摇篮中,他们的现代诗歌创作活动与中国同时期的许多激进诗人们一样,带着那种时代特有的兴奋与渴求与梦想,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潮流。而站在大凉山上的倮伍拉且、霁虹、吉狄兆林、倮伍沐嘎、马惹拉哈、发星等诗人。没有因为自己地域的距离而远离现代诗潮,他们时刻关注,并积极地溶入。
吉狄马加的一举成名与在中国新时期现代诗歌阵营中确立其地位,给后来的写作者的影响是巨大的。他代表民族诗歌溶入整个中国诗界的大气与文化高度,也是那个时代给他这个优秀诗人的一个极好机会。让国人们看见,一个民族写作者所拥有的胸襟与对整个人类命运的思考。所以,在新时期文学中展示自己的吉狄马加,从另一个角度改写着民族文学的历史,它是整个中国当时少数民族文学的一个觉醒、一个超越、一个提升,即: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彝族文学)有了强烈的现代意识,从他开始写作的时候,就站在了现代的先锋意识之中,进入到一个崭新的文学领空——现代文学中来。这时的吉狄马加的东西,包括后来的许多大凉山彝族诗人的语言、思维、句式已彻底摆脱以前文化主流所笼罩的那种民歌+传说、神话虚拟的颂歌形式以及汉语言铺垫的所谓“民族抒怀”,所以在今天提出这个概念是对当时彝族现代诗歌冲进中国诗界的一个文化定论。虽然现在看来,吉狄马加的诗歌写作没有朝我们希望的方向推进,但这个局限也被后来者们不断地修改。写作的不断攀升就是不断完善的过程。吉狄马加走出的路,引来许多彝族青年诗人的汇入,使这条路越走越宽,成为中国现代诗歌风景中这边独好的一景。
大凉山的彝族诗人们都是在汉族老大哥的现代诗歌中冲决出来的,今天我们依然感谢那个举国复苏的80年代,在短短几年中,中国现代诗走过了世界现代诗近百年路程。在中国这个古老文明之国,儒家文化的仁爱和善至亲大同等良好人文品质影响着5千年许多民族形成自己的个性与文化原色。彝族,这个古西北羌戎部落的后裔,其实是保留中国夏商文化最多的一个可称“人类学活化石”的民族。民族的不断融合、统一是文明与历史的必然。然而少数民族的存在与文化形态继续独立也是文明与历史的必然,所以在中国应感谢儒道佛文明的漫延与深入土地,使许多少数民族能安然地存于世间。这是一个命定,少数民族文化其实就是我们的祖先文化,那是祖系、那是父亲、那是根。不能以一种偏见与距离产生民族间的不平等意识。每一个民族都是平等的,距离是历史与空间所形成的,我们应清晰地互补。在一块土地上生存的各样花草构成世界的纷繁美丽构成世界不同的芬芳。人类就是在一种成热文明与粗糙文明中不断打磨,获得对方火种,得以延续,新生。就像前面所说,大凉山的地势与气候与文化遗传决定了这里的彝族诗人在写作时更多呈现本民族的特色与现代意识,所以决定了他们作品的个性是以文化为基础的一种有根性的创作。我这里提出:“彝族现代诗歌”,是基于中国现代诗歌的一个支系而言。首先彝族现代诗歌中的语言、意识、思想是独立的,是在一个时代确立其位的一个新层面。再者,它有很强的地域性——大凉山——彝族文化。因为彝文化是中华文化中的一个古文化留存,今天在现代文化的冲击中它迎风而立成就了自己的一方天空,产生了一种新的语言方式并具有影响。所以命名为“彝族现代诗歌”是对一种事实的记录与历史定位。这使我想起美洲的印第安人,他们是彝人的兄弟,但他们就没有产生如此众多的具有本民族特色又有现代性的诗人,我想一定是其民族在独立文化性上缺乏独立的生存地位与独立的文化形态所至。
经过近20年的努力,大凉山本土生长的彝族诗人们已经形成中国现代诗中的特殊一支,他们运用汉语言的流畅性以及彝民族文化的根脉性,使汉语这应该不断激活的成熟语体,有了一种再造与血性激荡的可能。人类的艺术创作与艺术生活最终目的是使人这一具体的思想之灵得到丰足与精神提升与锻造。而一个民族文化独立性的被引入诗歌,使两种文化融合的缝口是那么诱人的并充满媚力,这在中国现代艺术篇章里是一个值得思考与追问的现象。因为彝文化中强大的诗歌古风相传习俗使其在现代诗的语言练习上不存在题材的局限。再者其古朴的精神姿态和现代文明的巨大反差使深刻性在思考过程中具有返归自然,寻找心灵落点的现实优势。所以,“彝族现代诗歌”的提出是基于20年中众多优秀彝族诗人的作品为基础。
从“彝族现代诗歌”目前成形的作品来看,他和中国其它民族的作品有几个特殊不同。正是这些不同,使其价值与意义所在:①受汉文明的影响与主流意识,传播的渠道使民族性容易滑入融汇、失去自己个性的泥坑。这点上,彝族诗人们截然不同。80年代,以吉狄马加为首的民族诗人的崛起带动着全国许多民族诗人们形成自己的姿态,但像大凉山彝族这样成片的群体几乎没有。②因为汉文明的主流意识使许多急欲成名的民族诗人逃不脱悲剧的重演,没有把一支歌唱到路的尽头。虽然吉狄马加等许多彝族诗人没有继续走下去,但在大凉山这种影响似乎像大地之种,不断地播洒,不断地收获。因为这里独特的地域与文化性有一种使人冲决的欲望,无数的诗人们拿出铜鼓在大山中敲击,那回旋的悦耳不断带出峡谷与山峰雪顶的天籁与芬芳。其实,中国的民族文化中蕴藏巨大的诗歌创作资源,用母语创作不能在主流汉语世界传播,也影响其领域的宽阔,而用汉语言传播,许多民族诗人易失掉灵魂与根性,成为汉语言的奴仆,这是很可悲的现象。在大凉山彝族诗人中这种现象很少。
目前,在中国现代诗阵营中,“彝族现代诗群”的崛起已经给人们提供一种暗示,即地域文化在现代文明中就像那些青山绿水一样给人渴饮。不妨这么说,这些诗歌首先是一个文化状态,然后才是语言本身。人类学、民俗学等自然人文学科本身是寻找人类善良的精神家园。而“彝族现代诗群”已经在现代诗语言中确立着自己的精神意识与家园意识,就像大凉山的彝人,在这里生存了三千多年,其生存的坚硬性与韧性就是一种诗歌语言表达的精神向度。在我看来,“彝族现代诗群”所做的一切已经向世人证明,他们在寻找一种人类独特的精神家园。众览近百年的世界现代诗中那些扛鼎之作无不是从历史断片中复活一种精神,以建立一个实体城市文明之外的另外一个文明。所以现代诗的演变与发展者们都发现一个怪圈,生存空间的缩小与重复与科技化使人的自然性在渐渐灭亡,而诗歌语言也依然如此。审视几十年的中国现代诗,有许多作品都是语言重复与互相抄袭的垃圾。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摆在眼前的“彝族现代诗”,它首先是文化根性在现代转接上给我们一种先锋姿态,其次他们驾驭汉语能力的一种抒情能力,使汉语在一种民族文化弹性中变得亲切、自然,散发神韵。所以整理者把这些作品集体呈现于世,以引起更多的朋友汇入民族文化这条巨大的河流中去开挖诱人的诗歌资源。20多年的中国现代诗歌运动与探索,那些经时间淘洗的优秀作品都是在民族文化的切入上所做的一些努力,但这些远远不够,民族文化就像山间妙龄少女在那里漫步了千年。诗人啊!更多的拇指应该是揭开少女面纱的激情之弦。
在世界现代诗史上出现了一个独立的“民族原生文化型现代诗歌群落”,不管他现在和以后的发展趋势如何,不管他死亡的时间是在某一天,如果是真正朝拜诗歌与领悟诗歌精神的人们看了本卷中的作品,一定不会忘记,亚洲——中国——大西南——大凉山中的彝族现代诗人们正创造一种奇迹。这些活生生的语言以及烽火,烧毁着人类的无力和苍白,烧毁着人类的空虚与死亡。在宽阔的大地上,点燃一盏崭新的精神之灯,穿透我们的骨头与前方之路。在中国现代诗纷繁的场景中,他们成为一种可能与事实。
我曾不止一次地说过,地域中的民族文化是写作新的资源与方向。既然这些文化已经生存了几千年,那一定就有他们生存的理由。而许多文化是我们祖系的根脉文化。在城市文明的垃圾未彻底清除之前,人类的所谓文明与先进其实做着一件可耻的事情,即消灭人本能自然的东西,追求高科技物质替代人的寿命与精神气囊的人造土壤。所以在现代诗歌语言中,越来越多的面孔操持着干燥的结构与言说。在中国,公用语言与公文语言把纯粹的诗歌语言与艺术语言追到了死角黑暗之地。好在地球上大江大河大山大森林们遮挡了人类的喧嚷与挣扎。民族文化在地域中鲜活存在着。城市文明,如果离开了参照的乡村文明,那他得不到潮湿的雨声与枝叶的蔓延与空气的净化。我想,地域中的民族文化相当于栽在现代诗语言中的一棵自然野树。它可以给这片大地及上面的呼吸者们带来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那便是人类真实的野性、粗狂、朴质、激情、善良……
我们知道,世界目前真正的原始部族及原始个性文化原色在日渐稀少。感谢乾宇的运转,使大凉山这块土地给我们留下了彝文化古朴的风范与遗留。“彝族现代诗歌”的产生与发展探索从一种现代文明的发掘上开拓着前无古人的作为。相当于说,我们把人类民族优良的东西存储于现代语言,而现代语言是现代人沟通的思想与灵魂桥梁,这样,使一种文化与另一种文化联姻,产生了一种智慧的混血。人类从森林走向苍原再走向城市与未来,由于工业文明带来的许多症结,使人类自然的质量大打折扣,人类本质原欲自身的许多根性矿质已开始大面积异化、变质,成为文明发展的一个危机与死亡信号。在这种时候,人类学与民族学的意义便理所当然的凸现出来,因为他们所关心所田野考察的一切正是人类的许多所需。而“彝族现代诗歌”则从艺术精神的角度打开一扇透明之窗。在大凉山上,这扇窗中的明月皎洁、清风和畅,健康的牛羊横过山野,一曲曲彝人火似的恋曲四处弥漫……这是人类最初追逐的牧广之野,遍地溪水流淌,满山黑石滚动,经师的羊皮鼓与经文是游荡的大雾,涌动那些干净的深谷与茫茫八百里森林……于是,男人女人们在这里获得真实的呼吸,获得为人的声响敲击着对方的骨头,让你一生都有快乐的思念与激情栓在一片片纷飞的雪花中,成为灵魂的田野上种满荞花与洋芋的幸福的人……。这便是人类正常的生活,这便是“彝族现代诗歌”那扇木窗中透出的气息,这便是大凉山现在和以后可以给人类供养的一种自然生态与文化原形。所以说,作为这里的一份子是幸福的。头顶蓝天白云,脚踏黑色大地,眼望西边的霞云翻动着世间的奇丽,把天空下一个个少女装扮成世间最美的新娘。哦,“牧广之野”、“香格里拉”,不就是让幸福的人幸福,痛苦的人不痛苦,梦幻的人梦幻的地方吗?“彝族现代诗歌”是大凉山这片土地上生长的一种精神纯洁的雪茶与黄铜。
可以说,大凉山出这么多优秀的彝族诗人的影响是80年代初吉狄马加在中国诗坛的崛起,时隔10多年,翻开那个诗歌狂飚时代的优秀诗歌选本都会遇见吉狄马加是以一个中国现代诗新诗人的角色汇入的。《探索诗集》(上海文艺版.1986)《中国探索诗鉴赏辞典》(河北教育版.1989)等新时期诗歌重要优秀选本都留下他的足迹。在人们注意他独特诗歌的时候,更多喜欢他作品中与当时新时期的现代性联系,没有细心评论家与研究者从他背后的文化深究。诗评家杨远宏那时带着审视与学术的目光开了一个先便再没有继续下去。再有就是流沙河、白航、孙静轩等老诗人的推荐关注(大凉山后来的倮伍拉且、霁虹、牧莎斯加同样)。最多就是一篇序言。而大凉山及周围彝文化的学者在论述彝族现代诗人时,更多是囿于自身文化感觉传播范围,很少与当代与外面的世界接通。所以整理这本书,但愿能引发关注、争呜与批评、修正,以使这块出诗人的宝地继续惊涛骇浪。大凉山彝族现代诗人们的崛起,除了以上所说吉狄马加的影响外,再就是80年代开始,以西昌为中心的地带成了中国新时期现代诗的大本营之一,开始是以周伦佑、蓝马为头,举起《非非》大旗,在中国名噪一时,再后来就是晓音办《中国女子诗报》周志国搞《达无主义》……这些现代诗潮从侧面影响着这里的彝族诗人们,使他们的语言与形式与其他民族诗人不同与新。
在这群诗人中,霁虹、克惹晓夫、阿黑约夫、马惹拉哈、石万聪、吉狄白云等都是1989年前后相识的朋友,那时我在普格办《温泉诗刊》,晓夫与约夫君在成都西南民院办《山鹰魂》,可以说二人的诗歌写作才华在那时已开始全面展露,都是20岁左右的青年人,在那个年代竟写出优秀的作品。还有霁虹,也是在那个时代,写作的爆发力惊人。马惹拉哈在1997年才开始在语言与现代技巧上让我们大吃一惊,而我从1997年才开始转入真正的彝文化写作,而在此时,许多知名的诗人早已经停笔或走下坡路。这是很遗憾的事情。这里说说斯加,他是90年代后期大凉山崛起的又一颗耀眼之星,2001年参加了诗刊社举办的“青春诗会”,此前大凉山只有吉狄马加参加这个在中国诗界享有盛誉的诗会。在近10年来诗歌处于低潮与大凉山诗歌人才日渐稀少的时候,我萌发了整理20年来的大凉山彝族现代诗歌的念头。一是给后人一种参照,二是考虑到大凉山彝文化的原生态还保持完好,让更多的年轻人通过这本书看见大凉山诗界辉煌的一面,已影响他们汇入进来,进行彝文化的再度挖掘,毕竟这些文化之矿在诗歌的传达上是这么动人与让人沉醉。三是给专家学者提供一本参考、研究的比较全面的资料,对这种诗歌现象进行学理的探讨与正确的评价。四是给大凉山彝族现代诗歌在中国现代诗的长河中证明其水准与确立其应据的位置。五是提升一种民族诗歌为现代诗歌作整理性的探索。
在本集子之中,阿苏越尔、阿黑约夫、马惹拉哈把彝人的雪文化在现代诗歌语言中演绎得宽阔、深邃、大气、不凡,三人可称为“大凉山上三只优秀雪鹰”。以阿黑约夫、克惹晓夫、阿彝为主带有很强的学院气质,其语言的浓密、青春期情感的奔放与狂泻与现代诗句式上的宽度铺排,会给以后的初学者们带来语言的爆炸与冲动。而马惹拉哈与霁虹与阿苏越尔的个性语言,则从几个独特的面给人们展示着彝文化与汉文化焊接上的深刻与灵快的两种语言形式。而石万聪的一些诗,让你看到传统民族文化闪光点在现代缝合上的成功作为。因为他们是我十分熟悉的朋友,所以我说了以上的一些话。玛查德清是大凉山诗坛90年代后期比较响亮的名字,他现已出6部诗集,写作的激情才情丰沛。他是本集子中年龄最大的诗人,他长期坚持不懈的写作精神与激情值得年轻的诗人们景仰学习。吉狄兆林是我在90年代初期就知道的一个优秀诗人,由于各种原因,2002年10月才联系上,并收到他寄来的诗稿,他诗中的现代幽默意识与透明的乡间文化意识使他成为一个成熟的个性诗人,他是马加之后,和霁虹、阿苏越尔等前后成名的诗人,他现在呆在乡间的写作态度与自然意识是其诗歌水准保持与上升的一个关键,对于许多不写诗或走下坡路的诗人来说,吉狄兆林是一个异数,一个使我不能不再次提醒各位注意的一个优秀诗人。倮伍沐嘎的诗歌在生活自然流的白描随意抒写中,让我们感觉一种属于大山的宁静、简洁、朴质与本真。尽量还原生存形态以及思想,是倮伍沐嘎诗歌看似平淡,其实惊心并蕴含深沉内容的诱人所在。其余的诗人在文论集中自有人说。“彝族现代诗群”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文学现象,也后我将系列的进行我的思考并随后推出。
整理这些诗人作品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这17人的出生地皆呈二根线对列,①甘洛(克惹晓夫)——越西(阿苏越尔、巴嫫曲布嫫)——冕宁(倮伍拉且、阿库乌雾)——会理(霁虹、吉狄兆林、吉狄白云)②昭觉(吉狄马加)——普格(玛查德清、倮伍沐嘎、阿黑约夫、马惹拉哈、石万聪、发星)。这两根线,正是由大凉山几座山脉连成:碧鸡山、小相岭、螺髻山及支脉鲁南山。他们是大凉山腹心地带的主要山脉,互相牵连、叠合,像根,又像排列的重厚的诗句。特别是碧鸡山(乌科梁子)周围,是典型的彝文化所地与圣乍方言区,这里以昭觉、布拖、普格为主保留着许多原汁原味的文化形态,如:火把节发源地——日都迪散,著名彝民歌《妈妈的女儿》诞生地,古老的尊母石刻,博什黑瓦崖画等都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在这个现象之外,还有另一个美丽的现象,本集子中,诗人密度最多的是普格(6人);会理(3人);冕宁(2人);越西(2人)……。不是整理者偏袒所至。为什么这些地方出这么多诗人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文学与地域学与文化学的重要课题,这都是以后可以从学理上思考与做的好事情。
巴莫曲布嫫作为本集中唯一的女诗人旨在唤起更多的女性们热爱诗歌。大凉山彝族中成气候的女诗人几乎没有,我想一是传统习俗的强烈束缚,二是女性在争取平等的人权自由与精神层次等方面爱依附于男性权力,这在中国民族诗人中都是一个可悲的现象。诗歌这种灵性之为,女性为之则自然也。大凉山的彝族女性啊!为什么在诗歌创作上你们不争气。在火把节上的选美你们是倾城倾国的美人,而在诗歌的王国里,却看不看你们更多的楚楚动人的身影。
昭觉、布拖、普格皆有宽阔的坝子,形成了吉狄马加大气、雄厚的诗风与马惹拉哈、阿黑约夫语言的铺排狂泻,玛查德清激情的丰沛能量。凡是在冬天和秋天或任何一个季节,站在坝子上孤独的你都是一个深邃的诗人。我想宽阔的坝子就像一个平台与马场,给不安分的灵魂们一个腾越的空间,仿佛野性从四周汇聚而来,形成一支黑色的鹰。你仔细看看,大凉山上的许多山口就是鹰翅,那是一个民族的飞翔欲望与争扎欲望与梦想欲望的完美组合。地势与气候与文化弥漫使你必须思考、必须狂泻。因为你是这片土地上诚实的孩子。当然,我这里只是一个臆断,还需更多的人来深入。(布拖曾在90年代初期出了一个叫黑拇指的青年诗人,他是严重彝化的汉族,他后来离开了这片土地,他也就失去了根与感觉)。而大凉山中的盐源、木里、会东、宁南、雷波、喜德、西昌、美姑、金阳、德昌等市县至今没走出一个优秀的彝族现代诗人,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现象。
关于汉化与彝化,这是一种吸引力的问题。在经济上落后的大凉山,文化古老形态适宜艺术的自然化与原创化。所以这块土地应该是艺术家的肥沃土壤。我彝化因为我血液中出现了现代人的死亡病菌,在彝化过程中,我得到我喜爱并存于斯的文化原生影响,使我骨头变得黑沉、坚硬,并发出阳性的光。我认为这种彝化是美丽的。而汉化则是接通现代文明的桥梁与透视你站在什么样的位置。所以不管怎么说,每个民族文化中都有人类应该珍视的东西,像森林,不能乱砍乱伐。诗歌艺术也一样,远方山水生态原始自然,那你的语言自然就饱满湿润并充满媚力,所以从人类环境学角度上讲,彝族现代诗歌应该是一种生态诗歌,即必须以原生彝文化自然形态的保护与延续为底,才能在上面栽出木耳与精神圣餐。成为人类喝饮灵魂的一个“山中妙龄少女”。
关于彝文化现代诗歌在当代中国的现代诗中的定性与优势与发展可从下面几方面来看:①他属于杂交水稻与嫁接水果的艺术品种:中国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的成攻秘诀是利用大山中的野稻与平原上的熟稻相合而成。野稻生存性强,具野性品质,有生存强大基因……这就像大山的民族特色文化。而熟稻是经文明与生产反复经验的产物,他存在易病易柔性的致癌品质。这就像被公文与公用语言强暴而变得苍白的汉语言,它需要野性与个性才能肤皮红润,充满欲望生机。作为中国民族文化的一个支系——彝族文化,在彝族现代诗人的笔下已经像杂交稻一样,成功地打开了一个缺口,这在众多的民族文化的艺术创作,特别是诗歌上,可起到借鉴与参照的作用与意义。虽然他们还不尽人意,但必竟形成了一个群体、一座山,这就是闪光所在。②汉文明其实是众多少数民族文明的融合,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他已失去先天的野性与自然个性,而汉文明之外的众多的民族文明,其实是与之并存的中华文明之支系。由于不在主流与话语中心,长期以来称之“边民”、“少数民族”、“刁民”等,这是不平等也不正常的。所以,让边地民族文化在现代性的探索上融入宽阔与历史层中,是一种人类文明进步的探索。而彝族现代诗人们已开始寻找这条路。③历史的原因,边地民族文明的保留使现代艺术有了新了追求方向与巨大资源,但边地的经济的发展与现代文明的侵袭将影响与改变或死亡民族文化的原生性。所以,保留民族文明,发展民族经济应该是呈两条线,互相撑持。④毕竟在当今世界,越来越多的民族文明在渐渐消亡,所以整理这本集子用意之一便是引起人们对民族文化的保护与发掘,我很希望那些为现代民族文化艺术献身的虔诚者们,在中华大地吹起宽远的现代之声,形成众多复兴的艺术山脉,那古老的民族文化真是有福了。
(2002.7.28-9.23 大凉山普格螺髻山下)
文章插图:伊生 摄。文稿编审:阿索拉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