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打工 一边写诗 一边办刊——彝诗馆访谈系列之阿优
作者
阿索拉毅
2015-04-15
原出处:彝族人网 彝诗馆
阿优和诗人海上
阿优:本名解好此且,男,彝族,佛教信徒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彝族打工诗人”,1985年生于四川普格县。浙江省平湖市作家协会会员、林埭镇文联会员,平湖市总工会职工联谊会会员。自选电子版诗集《漂泊的灵魂》曾获1012年“非常梦想——四川省首届农民工原创文艺作品大赛”诗歌二等奖;2013年获第一届彝族诗歌新人奖和彝族诗歌编辑奖以及林埭镇文化站、文联评为“优秀会员”。诗歌《阿优诗十首》和散文《爱,在工厂的夹缝》各获2013年“新工人杯”文艺大奖赛优秀奖,散文《我有一个诗人梦》获嘉兴市总工会“中国梦·劳动梦”主题征文比赛一等奖和林埭镇总工会“中国梦·家乡梦·我的梦”主题征文比赛二等奖;散文《租房里的书柜》获嘉兴市“书香飘水乡”征文一等奖。现任《飞鹰——彝族打工文学》主编、《邵阳诗人》编辑,《彝族青年网》记者,有一部个人诗集《打工的彝人》。作品入选《中国彝族现代诗全集》、《中国彝族诗歌评论全集》、《中国文学》、《中国当代千人诗歌》、《雅安地震诗祭(诗选集)》、《2013年中国最佳新锐诗歌》等。
彝诗馆:你进行诗写的初衷是什么?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有人高喊“诗歌死了”,对这种悲观态度你怎么看?
彝诗馆:读大凉山普格小兴场初中时,我的语文老师郭小云布置一篇《二十年后的我》的命题作文。当时我把这篇命题作文写成了一首诗歌,受到老师的表扬。老师的表扬成为了我最初诗写的兴趣和动力。此后,一写就不可收拾,一直涂鸦式创作。
读高中时,发星老师关于诗歌的热情洋溢的精彩演讲感化了我,使我的心中产生了对发星和诗人地崇拜,使我梦想将来要成为一位诗人。后来,打工在外,写诗成为了我倾诉和表达内心情感的一种方式,诗歌就这样成为了我身景相随的生活和生命中不能离开和不可缺少的的部分。
在发星老师和彝族青年诗人阿索拉毅大哥的关心和指导下,我开始了有目的和方向的诗写,并努力成为与我同呼吸共命运的打工彝人的代言人。
无可置疑,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后,很多诗歌刊物相继停办,诗歌逐渐边缘化趋势加剧,而众多权威文学刊物却刊登着一些分行的文字,致使诗歌界弥漫着“诗歌死亡”的气息,但是,以我之愚见,“诗歌死了”只是一种假象,因为有人在悲观地高喊“诗歌死了”的同时,也有人在感叹“现在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还多”,说明了“诗歌死了”只不过是与八十年代的诗歌相比较,在人们肉眼所见的报刊杂志上发表的诗歌的数量和质量都少了差了而已。另外,各类诗歌民刊和诗歌流派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足以证明诗歌在当下没有死,反而健康的生存和发展着。
彝诗馆:你怎么想到要办一份《飞鹰--彝族打工文学》刊?目前你们出刊的资金如何凑足?具体编辑分工又怎样?刊物目前在诗界有何影响?办民刊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你目前是否想过如何才能让此份刊物长期坚持办下去?
彝诗馆:办刊的主要原因是搭建一个集中展示“彝族打工文学”作品的舞台,借此培养一批有实力的彝族打工作家、诗人出来;而动机是为了证明大部分在外谋生的彝人们同样是优秀的、是遵纪守法的、是安分守己的、是兢兢业业的,因为目前很多外地城乡企业公开拒绝招聘彝族农民工,有些不了解彝俗的工厂几乎是“谈彝色变”。当然一份民刊的力量是微弱的,但我只想团结所有在外谋生的同胞,共同书写我们的生活境遇,引导别人,勉励别人。当然,办民刊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我知道仅凭我们几人的能力与努力是无法长期坚持办下去的,所以打算先每年出刊一次,三年以后再做下一步规划。
拟办“彝族打工刊物”之初,我注册了一个叫“彝工诗刊”的新浪博客,过后,阿景阿克打来电话,我们谈及创办属于彝族打工者的刊物,一拍即合,于是坚定了办刊的信心。之后,联系了在外打工的赵磊、沙玛中华、俄索米苏、李果、毛军等一起出资主办,也邀请了沙辉给我们出谋划策。我们下定决心办刊后,咨询和请教了柳冬妩、罗德远、杨荣昌、邱婧、海讯、普驰达岭、发星、阿索拉毅、达西杨解、张守刚等老师,他们进一步给我们指出了办刊的方向,其中,邱婧还把刊物更名为《飞鹰》,而沙辉坚持己见,要求我们一定立足“彝族打工文学”,因此,中国历史上第一本少数族后裔打工文学刊物《飞鹰——彝族打工文学》正式创刊,并于2012年12月出版了创刊号。
创刊号顾问:达西杨解、杨荣昌、罗德远、张守刚、邱婧、柳冬妩、海讯、普驰达岭;名誉总编:发星;主编: 阿优;副主编:阿景阿克和沙辉;编辑:毛军、吉好依合、阿达色轨、沙玛中华、赵磊、俄索米苏。
当然,目前在诗界,《飞鹰——彝族打工文学》谈不上有啥影响,但至少也没有遭到吐槽与讨伐,经平湖市广播电视台“民生休闲”和“我在平湖”等栏目组以及《嘉兴日报》等报道后不久,被市图书馆永久收藏后,《凉山日报》也报道了此事。甚至从发星《独立:2012年诗界十大新闻》、阿索拉毅《彝诗馆:2013年度第一届中国彝族诗歌奖授奖辞》、海讯《神鹰们,展开你们的翅膀飞起来吧》、沙辉《彝族诗歌正迎来大道通天的历史时期——就彝族民间诗歌情态与阿索拉毅访谈》、黑惹子喊《闪亮着特色和引力的民刊<飞鹰>》、西域《飞鹰,彝民族的精神图腾》、高亚斌《飞鹰:寻找精神的高度》等文章中,可以看到了它美好的未来以及它的历史作用与意义。
《飞鹰》的诞生,归功于邱婧、发星、阿索拉毅和沙辉等正确的指导与无私的帮助,非常感谢他们的鼎力支持!感谢参与栏目编辑的毛军、吉好依合、阿达色轨、沙玛中华、俄索米苏、赵磊等,感谢孜孜不倦地进行文字校对的安志琪。最感激的是陕西张丽娟姐姐百忙之中抽空为《飞鹰》熬夜数天排版、美编并代付资金印刷,她是我们的大恩人!
彝诗馆:请介绍一下你对目前彝族打工诗人的了解和诗写特点?
阿优:目前彝族打工诗人群体还未形成,我所接触和了解的彝族打工诗人也少之又少,他们的诗写特点也很模糊,只有沙玛中华、俄索米苏和我,少数的“打工诗歌”稍微好点。
彝诗馆:你目前的工作和生活对你的诗歌写作是否有影响?如果有,你是怎样克服的?
阿优:我目前没有工作,靠妻子一人打工生活,因为在工厂打工时,一直都是偷偷摸摸地写诗,有一种负罪感,所以干脆辞职,投身于文学创作。
彝诗馆:作为一位亲自体验着在外打工艰辛的彝族诗人,你最想对在外打工的彝人说一句什么勉励或注意的话?
阿优:彝工在外受到歧视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而造成今天这样的情势多半是彝工自身和行为等因素引起的。我对在外打工的彝胞是有爱也有恨,只想告诫他们一定要自尊自爱、遵纪守法、勤劳务实地做一个有尊严的打工者。请那些偷鸡摸狗、鸡鸣狗盗、无恶不作的个别同胞,莫要再做害群之马,败坏民族形象。
彝诗馆:请你简要谈谈在打工过程中最令你难忘的一件事?
阿优:回首漂泊流浪式的八年来的打工生涯,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大多数的省市都去打过工了,最令我难忘的一件事是:
2007年春,我们就读民办学校“川西工业学校”服装班的40多个同学,被安排来浙江“实习”,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名义上是实习,实际上是等同于劳务派遣。因此,同年初夏,我与一个同乡彝妹和甘洛女友小玉放弃了所谓的“实习”。到处漂泊流浪打工,几经磨难和挫折,最后还是想回到普格老家去过彝族年。回家的途中,回到成都时,因盘腿席地而坐,用手指抠抓西瓜吃,引起了众人的围观,受到了女友小玉的提醒。我不听从提醒,致使女友小玉大发雷霆,当众提出分手。就这样一点细节上的小事,断送了和小玉三年来的爱情,辜负了一个出钱医治好我的病痛,誓言非我不嫁同我患难与共的女友,至今悔恨不已,遗憾难忘!
彝诗馆:汉谚:“父母在,不远游”。在外打工已多年,你是怎样克服思乡之情?你是怎样适应异乡的生活?在外面你是否依然过着彝族的传统节日,如火把节、彝历年、阿依蒙格之类?如过,你是具体怎么过的?
阿优:2003年我考上普格高中,成为小兴场区中心校的一个“传说”,不幸的是次年我得病休了学。祸不单行,2005年4月17日早晨,和我一样体弱多病的母亲在家煮好饭后,去接替收割小麦的父亲回来吃饭,不知为啥在麦田里断了气,一下子让我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我心灰意冷,没有再去学校。后经一老表介绍读了两年中专,外出务工两载后回到小兴场区中心校代课了一年后,被迫又出来打工至今。当初,川话马马虎虎,不会说普通话,又因民族习俗而难于适应异乡的生活,现虽通过学习掌握了一些技能却还是难融入异乡的生活习俗,感觉最亲的是家乡。每当明月当空照见自己独孤的影子,感觉自己在他乡犹如那影子一样凄惨,即使现在和妻儿侄子侄女一起十多个亲朋好友生活在异乡,每逢过节都倍感思乡心切。以前,想家了,老乡们集在一起喝酒、唱山歌压制自己悲切的乡愁。后来发现在车间挥汗如雨时,其实可以抛去乡思的苦楚,所以不停地劳作,使得自己精疲力竭,一下班就倒头大睡,一觉到天亮。但是,慢慢地也就因思乡和想家而经常失眠,于是常常更换工作环境来克制,一般只能在一个工厂上班三四个月。不过,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时至传统节日,我都组织亲友一起简单过节,如火把节时,我们会买鸡来宰杀,在屋外烧一堆火,大家围起来喝酒吃肉摆彝典。值得一提的是2011年彝历年时,我去养猪场弄来一头120斤重的猪,20多个老乡美美地过了一次隆重的彝族年。可惜,2012年、2013年普格过年时,工厂不放假,又买不到小猪,只好宰鸡庆祝了。
彝诗馆:你对诗歌创作中“民族的,也是世界的”这句话有怎样的看法?
阿优:我个人认为“民族的,也是世界的”这句话有广义和狭义之分,诗歌创作中提出的民族元素只有具备各民族的普适性和社会性,才能具有世界的共同性,也才能引起世界的共鸣。如果我们从狭义出发,只注重诗歌的民族独特符号和传统文化,一味地追求仅限于本民族才能正确理解和深刻解析的作品,而没有创作出外界更好地把握“命脉”的作品,则等同于在创作本民族的“世界”而不是世界的“民族”。纵观彝族诗歌,虽然诗歌作品数量惊人,诗人不断涌现,却只把眼观狭隘地仅限在追求表达个人感情和没有具备世界社会普适性的民族元素塑造上,致使很多彝族诗人的诗歌作品虽优秀却难于冲破文化隔阂而获得主流文化的认可和世界的掌声的根本原因在此。
彝诗馆:国内诗坛涌现的优秀诗歌和诗人,你是否经常关注?在你关注的诗人或诗歌流派中,哪些最让你感兴趣?或对你的诗写有所启示?请举例说说。
阿优:说实在话,国内诗坛涌现了多少优秀诗歌和诗人,我不怎么知晓,我也没有时间去关注诗坛。我最先关注并一直关注着的是“打工诗歌”和“彝族诗歌”,也只对“打工诗歌”和“彝族诗歌”最感兴趣,其中许强的《漂》、柳冬妩的《打工文学的整体观察》、发星的《地域诗歌》、阿索拉毅的《诡异的虎词》、倮倮主编的《与一棵树进城》、罗德远的《雁南飞》、杨荣昌的《批评的体温》、张守刚的《徘徊在城市与乡村之间》等书对我影响较大。
彝诗馆:彝族现当代诗人蜂拥而出,你认为这种现象是好还是坏?为什么?
阿优:经阿索拉毅统计,在国内彝族诗人有300多人。他所主编的《中国彝族现代诗歌全集》收录140多位诗人作品。《中国彝族现代诗歌大系》共选用了270位的诗人诗歌。这充分说明了彝族现代诗人崛起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种种迹象表明已成为庞大的“彝族现代诗人群”,这是可喜可贺之事。至于这种现象是好是坏不能一概而论,唯有诗人们履行民族诗人的使命,理性地诗写,一切都是良好的。再说,由吉狄马加、阿库乌雾、发星、阿索拉毅等努力引导、梳理,彝族现代诗歌正朝一条“星光大道”前赴后继地奔驰,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彝族现代诗人们都能有所成就。
彝诗馆:你认为当代彝族诗歌的优点与不足有那些?你认为当代彝族诗歌代表着彝族文学最优秀的象征吗?彝族诗歌文本中那些意象词语对你有深刻的影响?
阿优:就彝族文学领域而论,彝族诗歌所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相对彝族小说、散文而言,当代彝族诗歌是最优秀的,这不仅仅是彝族诗人如倮伍拉且、木帕古体等荣获“骏马奖”才如此断言,事实上,彝族诗歌文本丰富多彩,是研究彝族文化的另一个最可靠的范本。当代彝族诗人群鱼龙混杂,诗歌也是泥沙俱下,但有一个特别的优点,那就是“地域性”,唯不足的是“地域性”的意象过度使用而造成泛滥,没有新鲜感和创新意识。不过,诗歌文本中经常用到的意象词,如“南高原”、“火塘”、“口弦”、“索玛花”、“母语”、“虎”、“鹰”等还是让人倍感亲切而百读不厌。
彝诗馆:据说德国推出了一项政策,凡儿童听说读写德语有困难,经鉴定后可单独请家教一对一辅导,费用由政府负担。我的问题是作为彝族诗人,你会说彝语吗?你会使用彝文吗?你是否感觉到彝族文化的没落,以及彝族语言的逐渐消失?你是否为了改变目前的彝族母语危机的现状而努力过?请具体说说。
阿优: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不算是诗人。舒婷曾说“诗写是出于本能,被称为诗人是一种机遇”,我被称作“诗人”这个高雅的称谓,实在惭愧。日常生活中,我身边都是同胞,交流时主要说彝语,还会写笔画简单的彝文,未曾感觉到彝族语言在逐渐消失,也不觉得彝族文化的没落,也许是我出生并生活在农村的缘故吧。近些年,从网络上接触很多很多已不能用彝语交流的彝族同胞,感觉母语危机的现状越来越严重,却因自己身单力薄,身份卑微,振臂一呼也未能改变什么,只能努力让自己的孩子依然保持民族特质。现今打工在外,回想起当初父母不重视文化教育而辍学,使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受了不少苦吃了不少亏。因此,痛定思痛,再苦再累,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辍学,重蹈自己的旧辙。所以很重视和关心孩子的教育。当然,被同化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彝诗馆:你对彝族母语诗歌和母语诗人了解多少?你对彝族母语诗歌写作前途有怎样的预判?
阿优:彝族母语主要代表作品有《凉山文学.彝文版》编辑出版的彝文诗选集《沃土.花蕾》;《凉山日报社》出版的彝文诗选集《彝寨晨曦》;诗集《冬天的河流》(1994年彝族母语文学史上第一部现代诗集)、《虎迹》(1998年彝族母语文学史上第一部现代散文诗集);2013获得骏马奖的木帕古体现代彝文诗歌集《鹰魂》;《玛牧热尔——西南民族大学彝学学院校友彝文文学作品选》。
2012年起,我才稍微关注诗坛,对彝族母语诗歌和母语诗人了解不多,只接触过《凉山日报》,《凉山文学》上选登的一些零散的母语诗歌,如阿库乌雾、的惹木呷、马海吃吉、阿如千土、阿品日哈等母语诗人作品(都是请别人诵读的)。归根究底,是自己不能正常阅读母语文学作品。但从阿索拉毅和马海吃吉主编《中国彝族母语诗歌全集》一册上了解到了彝族母语诗人其实很多,也有很多比较优秀的母语诗歌作品集,木帕古体的母语诗集《鹰魂》获得2012年少数民族最高文学奖“骏马奖”就是一例。另现在校园诗人马海伍达主编的彝族母语诗刊《荷尔》已创刊,再加上官刊的推动,彝族母语诗歌写作前景还是乐观的。
据阿索拉毅《彝族现代诗歌构成要素》介绍,彝族现代母语诗歌主要作者群共300位左右。其中比较优秀的母语诗人有:吉黑地古、阿鲁斯基、海来木呷、吉鲁木基、沙永前、依火阿呷、莫色伍惹、阿库乌雾、吉赫丁古、木帕古体、吉俄伍萨、尔古木萨、贾巴甲哈、木帕古尔、阿克鸠射、马海吃吉、马海木呷、麦吉木呷、吉洛打则、吉尔色尔、马海伍达板萨龙、玛拉体、阿巴乌嘎嫫........
彝诗馆:你对彝族现当代诗歌写作了解有多少?你经常阅读彝族诗人的诗歌著作吗?如果让你推荐当代最优秀的十位彝族诗人?你会推荐那十位?请说出你的理由。
阿优:了解彝族当代诗歌写作是从近年来,发星和阿索拉毅不断给我邮寄彝族诗人著作,经常阅读彝族诗歌中累积起来,谈不上研究,也就没有系统地理清当下彝族诗歌的动态,但从网络上接触了不少优秀彝族诗人。如果让我推荐,那必然带有个人喜爱和偏见的,不能代表当代最优秀的诗人吧,不过,在彝族诗人中,我个人最喜欢并觉得他们是最佼佼者,如:阿卓务林、阿索拉毅、沙马、吉狄兆林、李赛、李智红、发星、海讯、霁红、普驰达岭等十位前辈;而我所津津乐道并一直保持良好交流的优秀彝族诗人还有几位,我坚信他们也是优秀的,如:吉克·布、麦吉作体、鲁子元布、沙辉、阿克鸠射、俄狄小丰、黑朗、吴德方、所体尔的、英布草心等十位。
彝诗馆:你与诗人交流的方式主要如何进行?你是否有自己独立的诗歌圈子?你经常参加有关诗歌活动吗?
阿优:我与诗人交流主要通过QQ和电话,除了与阿景阿克、赵磊、沙玛中华、李果、吉好依合、毛军、阿达色轨等建立了“彝族打工文学社”(QQ群)进行简单的诗歌交往外,别无独立的诗歌圈子,也就没有机会经常参加有关诗歌的活动,只参与过平湖市文化馆和市总工会举办的诗会和晚会。
彝诗馆:诗歌有流派或圈子,你是怎样看待“彝族现代诗群”这个圈子的?
阿优:诗歌流派或圈子起初是自然形成,没有功利性,并非是诗人们拉帮结派的结果。2001年大凉山发星推出《当代大凉山彝族现代诗选》。过后,发星提出“大凉山彝族现代诗群”的概念。2011 年阿索拉毅建立了“彝族现代诗歌资料馆”,并主编出版《中国彝族现代诗歌全集》后,由彝族诗人吉狄马加主笔的前言《崛起的彝族现代诗群》一文,首次提出“彝族现代诗群”的概念,对于这个概念我是很认同他的价值与意义。目前“彝族现代诗群”是外界了解彝族文化的另一个窗口,不仅只有彝族诗人在热捧,也受到了外界很多诗家的关注。
彝诗馆:彝族当代流行音乐在中国乐坛有非常令人瞩目的成就,如果拿彝族现代诗歌与彝族音乐作比较,你会认为那个更优秀?请说出你的理由。
阿优:彝族当代音乐自山鹰组合在中国乐坛闯出一片天地后,相继涌现出了很多组合和歌手,如果拿彝族当代流行音乐的歌词与彝族现代诗歌的文本作一个比较,那么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彝族当代流行音乐没有多少彝族文化内涵,不像彝族现代诗歌那样经得起时间与历史的考验,这就是为什么彝族当代流行音乐只能“火”一时的根本原因所在。
彝诗馆:你希望评论家对你的诗作,以及对整体的彝族现代诗歌提供怎样的解读,或者希望其它评论家为诗人们做什么?
阿优:我写诗的目的不是通过评论家的解读才让读者所接受,我的诗歌很多都是些相对易懂的,但我希望评论家在对我的诗作以及整个彝族现代诗歌作解读时,实事求是地点评,以文本出发,理性地解读各类诗歌意象词和精神意志,而不是空洞地高谈阔论而让不明事理的读者人云亦云,或者不知所云,这样就糟蹋了诗人诗写的赤诚了。如果可以向高高在上的评论家们提一个自私的要求的话,那么我希望他们不要一直把目光放在已经成名的诗人身上,写一些让人读不懂的评论发表在各大刊物上炫耀。
彝诗馆:我知道你目前同时也在写作小说,在此请你简要谈谈你的小说创作情况?同时也想知道:你是否是因为诗歌已经无法满足你对这个世界的思想表达,所以选择写小说呢?小说与诗歌写作有没有什么共同或不同之处?
阿优:写小说的前提,必须有一个完整的故事版本可以虚构,而虚构的诗歌是空洞的、缺乏灵性的。我在小说里可以虚构一个接近完美的人物形象出来为自己代言,可是在诗歌里,我只能实实在在的抒发,所以可以说,写诗和写小说都是为了表达我个人对这个世界或社会的一些看法,只是思想表达方式不同而已,但绝不是我觉得诗歌已经不能满足我对这个世界的思想表达而才改写小说的。
彝诗馆:每次回到故乡,你都会选择做一次毕摩活动吗?同时也请谈谈你对彝族宗教文化了解多少?你认为彝族宗教文化是否有存在的必要?
阿优:在外打工的这些年,我的确是一个小病不断的人,当然身边已无毕摩、苏尼,生病了只能硬扛几天,实在不行了去药店买药,偶尔也会打电话向家里人打听寻问,做一些简单的法事,严重了,还得直奔医院。2011年,我在林埭镇卫生院做完阑尾炎切除手术后,父亲在病房里用一只白色母鸡做一个毕,医生和护士见了甚为不解。或许很多人不了解彝族宗教文化,以为彝族人做毕是一种迷信活动,致使,我们在外打工中病痛时,打鸡、扎草偶等就指责我们是很愚昧无知的民族。但是,不得不坦言,有时候,做毕比上医院管用。2009年初冬,我喝多了吐了一夜,后半夜腹痛难忍,妻子叫来一个老乡把我送进市中医院,医生说是胃肠炎,上良药不见好转,又打了止痛针也没有见效,我摔碎了体温计惹怒了医生,把我搁在一张病床上不闻不问,后来,妻子向值班医生要了一个纸杯,从医院花盆里抓了一把泥掺水,当作稀饭来一个“依尼地”,想不到立马见效了,一直惨叫的我呼呼睡去,医生不解,问我妻子做了什么手脚,从此我们再也没有去过这家医院看病。
彝族宗教文化的核心就是毕摩文化,毕摩是彝人的“医生”,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彝族人民都离不开毕摩,不管是在家还是打工,我们都需要毕摩为我们作祈福平安。我不敢想象,哪天要是彝族宗教(毕摩)文化不存在了,彝族社会将是什么样子?
彝诗馆:彝族古老的婚礼仪式、葬礼习俗之类的传统风俗你还在遵守吗?你对彝族与其它民族通婚有怎样的看法?你是否认为彝族传统风俗处在凋零状态?
阿优:遵守彝族古老的婚娶丧葬等礼俗是每一个彝族人的义务,势必遵照。我无权问责和阻止别人与外族通婚,但我不赞同和支持彝族同胞兄弟姐妹与其他民族通婚,这不是因为我保守,而是我身边有朋友迎娶了汉族妻子致使自己郁郁寡欢,也有姐妹嫁给了汉人后悔恨不已,当然爱情是不分国界和民族的。
现在,外出为官的、经商的、务工的彝族民众都不再遵守传统风俗,但我并不认为彝族传统风俗处在凋零状态,因为这是生活环境迫使的结果。
彝诗馆:一般情况下彝族人的名字是四个字,但是现在很多人为了在外面寻找工作方便,刻意隐瞒自己的彝名,而使用汉名。我的问题是你及你的家庭成员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彝名还是汉名?如果今天让你再选择一次,你会在你的身份证中选择使用彝名还是汉名?请说出你的理由。
阿优:我是吉克惹氏长子阿尧后代,族谱为:阿尧—则博—连恩—火俄—吃角—散博—有咪—有且—日哈—此且。祖父散博7岁时在昭觉县四开洪久乡放马途中被偷走,拐卖到普格月吾乡吉好家,3年后在放羊的山坡认出了家的方向而被转卖到比布家,次年,被卖到瓦洛乡黑彝阿吉家,祖父心灵手巧,得到赏识,开始积累储蓄,后来娶拉普氏为妻,生下俩子有咪和你体,其中有咪,脾气倔强,外号叫“来宾”,是一位战斗英雄,为阿吉家立下赫赫战功,分得良田、牲口、娃子、金银等许多财产,从此发迹,身份显赫,直到解放初期被抄,并没收家资和枪支为止。在瓦洛敷衍六代,为保吉好家不杀祖父之恩,一直改姓解好。我家孩子虽在浙江出生,也取彝名“解好赐鸿”,即使以后也未曾改为汉名,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是彝族人,血管里流淌着的是鹰血。
彝诗馆:你对彝族的家支观念有怎样的看法?如果发生不违反刑事犯罪的纠纷(如离婚、死给对方、打架等)你会首先选择法律来捍卫自己的权益,还是选择“德古(民间调解员)”从中调解?
阿优:家支是彝族社会的基本单位,彝族人千百年来都是依靠家支相互依存下来的,家支观念深入人心。日常生活中,无论是什么纠纷都“动员”家支来解决。2003年,我与明媒正娶的妻子西洛安氏离婚时,就是依赖家支去处理。
彝诗馆:你对彝族人有纠纷的时候,喜欢死给对方这件事,有怎样的看法和评价?你是否认为彝人是一个有着英雄悲剧色彩的民族?
阿优:彝族中人与人的关系网密而复杂,出现摩擦和矛盾时,死给对方的事件不断发生,有些非死不可,死得理所当然,感觉自己“死得值”;而有些是一时冲动的过激行为。在我看来,不管何事引起的纠纷,都不该轻视生命,这不是生命仅此一次而可贵,而是死者是一死了之了,却留给对立双方无法弥补的心灵创伤,是一道永远也无法治愈的伤。即便礼俗上“该死”,那也是死得太草率了。从法律上来讲,死给别人是自杀行为,而彝族社会中往往以“谋杀罪”处理,造成了冤冤相报的悲剧不断重演。可以说彝族人是具有英雄悲剧色彩的民族,这也是一种思想落后的表现。
彝诗馆:你相信人人生而平等吗?你认为现在彝族地区还在讲究黑彝、白彝、奴隶锅庄娃子之类的民族内部间的不平等吗?如有,你会有怎样的看法?
阿优:自伟大的革命先驱孙中山先生推翻腐朽的清王朝统治后,人人生而平等似乎成了“真理”,因为广大的受苦受难千万年的人民群众都渴望自由和平等,但是不同民族之家和同一个民族中何曾真正的平等过?即使现在解放60多年,彝族地区民族内部一直存在“血统”观念。其实,所谓高贵的血统也不就是A、B、AB、O型血吗?难道黑彝的血真是黑的、白彝的血就是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