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卓务林诗选(五)－－整个三月(组诗)

整个三月(组诗)

整个三月
天是天天晴着
但没有一天
不刮风
我书写在大地上的诗篇
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电视上的新闻播报说：
西亚的一个民族
全面沦丧
播音员比消息自身还严肃

整个三月
霜露
吊弯了杨柳高大的阴影
人们常说，笑容
是全世界各个民族
通用的语言
但我很难从电视上
见到人们的笑容
每个人都好像在做着
不肯轻易示人的美梦

整个三月
姑娘们的口弦
声声呼唤
曾经路过娘家的大雁
一阵装聋作哑的大风
刮过天空
让链条一样紧紧相连的大雁
割断了链条
姑娘们再也很难从天空
读到她们的音信

整个三月
满天空四处打听消息的电话
吸引我的上眼皮
让它眨不下来
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
越来越疲惫
一群手握棍子的美女
满街飞驰
她们数落账册
追究着一个个发黄的名字

整个三月
大风就像准时的邮车
在鲜花与鲜花之间
传递着
爱情的信件
但不要轻易相信风声
不到下雨季节
再大的风
也不可能唤回
一滴润肠沁心的雨水
2005.3.26.夜

有很多这样的人

照片里的孩子静静地躺着
他的头歪向了一边
手指和脚板
留有挣扎的迹象
但也比照片自身还安祥
也许刚刚卷过一场龙卷风
他的肌肉全被吹飞了
只剩下骨骼
但也比这个世界还丰盈

照片里的母亲静静地坐着
枯枝一样萎缩的双手
紧紧抱住高过身子的膝盖
山谷一样深邃的皱纹
深深刻着对于日子的惊恐
她的脸上没有泪水
但可以肯定
她的眼里印刷着
对于灾荒的仇恨

有很多这样的人
他们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餐露宿
多少年的风餐露宿
把他们关在了昨天
他们穿过了多少场的枪林弹雨
多少场的枪林弹雨
也将让他们消失在明天
2005.3.24.夜

受伤的鱼

一只小鸟从天空落下来
落下来一小块阴影
阳光下明亮的大地
多了一个斑点
多了两个斑点
黑夜学着秒针的舞姿
让明亮的大地
慢慢地，没了影子

月亮抚摸着十月的海滩
一条受伤的鱼，自我疗伤
或者痴痴地等
一个人，一条鱼，甚至一张网
它怎么也想不到
一盏向它洒来光明的灯
把它引向
深过深渊的黑夜

悲剧就是来不及发芽
便被霜死
就是三个强盗
一本正经地勒诈
一个矮小的脏脏的穷老头
就是一条金鱼的骨头
卡在
人类的嗓子里                
2005.3.13

穿过小镇的马车

小镇的十字路口
穿过一辆拉煤的马车
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
又老又瘦的老马
就像一位做错作业的小学生
没了主见

如果此刻跑过来一匹马
与它相伴
那该多好啊
跑过来的却是一头怪兽
比山上的老虎还凶猛
吓出它，一身的冷汗

惊谎失措的老马
在小镇的大街上四处躲闪
它在凹凸不平的公路边
失去平衡的时候
无人能够走过去
扶它一把
1996.10.3；2005.3.14

老      外

老人平生第一次见到
一位来自西方的老外
老人格外地平静
一点也不惊讶
好像早已是见怪不怪
老人慈善地说：
给他烧两个洋芋吧
如果他真不是一头鬼
也肯定是被鬼
饿了几天的奴仆
不然，天底下
哪有那么苍白的脸色
1998.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