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卓务林诗选(九)--黑马的翅膀被风吹断(组诗)

作者阿卓务林2005-06-27
原出处:彝族人网

一只鹰

一只鹰在城市里找不到爱情
黑色的翅膀镶着金黄色的边
在风的扇摇下刻满波浪的钢印
远离了生命本该富含的命题

一只鹰的爱情如此地雪白
犹如它圣洁的头发一尘不染
尽管那是一个盛满智慧的头颅
要么轰轰烈烈,要么一声不响

一只鹰的眼睛能够抵达远方
就像太阳光芒四射
一只鹰在城市里找不到爱情
城市上空的缝隙射不进光芒
一旦天黑了,一只鹰
要么一声不响,要么轰轰烈烈
2001.11.15
(原载<春城晚报>2003年5月15日)

一头黄牛

一头黄牛
它的名字叫勒射富野
火把节的斗牛山上
它的利剑一样锋芒的尖角
刺向一个个固执的脑门
它追赶另一头黄牛时掀起的风浪
让身后忐忑不安的男主人
迷失了自己的眼睛

那头名叫勒射富野的黄牛
一辈子吃过的最精美的菜
就是燕麦的秸杆
耕种时节,犁比铧沉
牛鞅子比牛脖子更粗
黄牛身后犁出的沟沟坎坎
被男主人吆喝成它的路
总也走不到尽头

那头老了的黄牛
等身后的男主人也老了
彝山的男人们举起更老的板斧
向它的往事重重地砸去
它以男主人牺牲的名义
完美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它的使命完成得如此简单
跟它无数的兄弟姐妹
千篇一律
2005.4.19

            
高鸣的绵羊

一条穿过山腰的小路
我走了一千遍
第一千零一遍
一千只绵羊
在山冈上齐声高鸣
它们归心似箭
把一个陌路人
误认为自己的主人,企盼着
有人指给它们回家的路

那只领头的公羊
三年前,我就认得它
它是寨子的头羊
人们都叫它约格哈甲
彼岸的大鸟
曾经传唱它的歌
山下的油菜花
曾经幻想它的美。如今它老了
身后的羊群,一下子
多愁善感起来
2005.4.21

黑马的翅膀被风吹断

一匹名叫大领阿宗的黑马
从远古飞来
飞跃一个叫濮母尼依的女人
飞跃一个叫支格阿鲁的男人

就像一只大鸟
黑马在天空自由地翱翔
让云彩梳理自己的翅膀
就像一场大风
黑马在大地惬意地滚动
让沙砾封锁自己的退路

一场大风过后
黑马的翅膀被风吹断
黑马再也飞不起来
但它雄心未泯
仍在用滚烫的蹄子
找寻飞翔的灵感
2005.4.21

一窝蜜蜂

我在小凉山转悠了二十几年
二十几年的小凉山
如一本景点如画的画册
被我翻烂了其中的几页
如一位美人,被我看得
自己的眼睛也是苦苦的

我被一群蜜蜂萦纡了二十几年
二十几年的蜜蜂
穿越我的春天
我的衣裳有了新鲜的颜色
二十几年的蜜蜂,戳刺我的冬天
我的骨骼有了雪水的质地

当我登上另一座高山
它们的脸是那么灿烂
苦苦的小凉山
因它们的那点蜜
甜了几年
一窝蜂了几年
2005.4.22

迷路的猎狗

山上的树木,所剩无几
山,显得比以往更高了
一眼望去
很难望见一只大鸟的翅膀
或者一只猛兽的飞蹄

一条习惯了撵山的猎狗
在山上打量自己的脚印
那曾经洒落欢声笑语的道路

一条习惯了高山的猎狗
现在总算可以休闲了
反倒让它莫名地心慌

一条寻找灵感的猎狗
在山上走来走去
终于走失了回家的小路
它在一块大石上干坐了三年
然后无声无臭地死去
2005.4.21

红公鸡

只有一只公鸡
是叫不醒村庄的
更叫不醒早晨

一只红公鸡
声嘶力竭地鸣叫
客人就这样走了

当黄昏来临,人们一次次
把红公鸡掷向门外
直至鸡头指向东山

人们终于把鸡的翅膀折断
从骨干的隧道聆听
灵魂的声音

一只红公鸡
让听天由命的人们
宽慰了几天
2005.4.22

耐寒的洋芋

在云南的高山上
彝人像洋芋一样耐寒
洋芋像彝人一样普及
人们谈到彝人的时候
往往扯上洋芋的话题
人们谈到洋芋的时候
也忘不了山上的彝人
人们习惯在洋芋和彝人之间
划上手足一样通感的等号
有一回,我的一位前辈
去了一趟欧洲
回来后他告诉我们
欧洲也有多子多福的洋芋
我们一下子自豪了起来
好像心头的那匹狼
终于跑出了我们的视野
2005.4.18.深夜

苦 荞 花

苦荞花开,一亩又一亩
这是夏天。早起的花,早谢了
晚开的花,晚着哩
我骑马从垄上路过
想起春天,想起一种美
想起一个朝代丰满的女人
一位农妇的眼光更毒
她像一位望穿历史的毕摩
从苦荞花身上,望见了种子
从种子身上,望见了群马
一声冰雹大的轻雷,响自远山
我和那位农妇,不约抬头
一时的大意,我们竟忘记了
天,掌管风雨的那尊神
它可是握有举足轻重的一票
苦荞花能不能结出农民的粮食
有时候,只有它说了
才算数
2005.4.26.深夜

发布: beley工作室 编辑: 尼扎尼薇 收藏(0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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