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次土组诗：一个彝人的回望
1 《一个彝人的回望》
崩溃！时光凝固成
一滴苦难的泪；
泪滴里，最后一把火已熄灭。
崩塌！——土墙；
父辈的梦化为灰烬！
这里是一个彝人梦想起飞的地方；
这里是大地吹响牛角号的黎明——
在不远的曾经。
回望！站在高岗上回望。
这无息的崩裂，面容里
时光与空间模糊了双眼。
我知道，即使我有一个儿子；
即使头顶上的天菩萨结了块，
他的灵魂依然会得不到栖所。
那虚无缥缈的云烟，
定然消散于炽烈的光照。
这片土地上，黑色早已被涂白。
弓箭——预知未来的祖辈
带去了史木恩哈*。
爱在这里腐烂，化成一只乌鸦
飞进了浩瀚的黑夜。
回望！一个彝人
站在高岗上回望。
不确定前方是否
有一条明道正为他
诞生。
......
（注释：史木恩哈是彝族人死后最美好的归处，就像基督教里的天堂）
2 《吉好波哄的雄鹰》
闪电的光芒——你的身影
穿梭我童年的记忆
在幽蓝的天空化开一道
梦想的箭矢
回首20年，再次瞩望
你是这片天空孤独的王
那一对敏锐的双眼里
有向360度空间辐射的野性
用矫健的身姿
测量着天空的深度
下面是肥沃的土地
这雄性的盘旋
是亿万年彝人不息的升腾
在我的梦想中
不能没有你惊鸿一鸣的豪迈
在我的岁月里
不能没有你征服一切的雄心
如果那一天这里失去了你的盘旋
我会猝然倒地，灰飞烟灭
3 《有一个记忆》
寒风中的冻僵
生命是山谷里的一缕炊烟
这无法动弹的空气
母亲的呼唤
震得山谷地动山摇
脚印被那零度的雪花封锁
心跳声，越来越比这雪的嘘声更轻
狼在叫嚣，山谷里跑动声
轰然爆炸。眼前的枯木
盖上了雪的睡梦
双眼旋转着整片天空
从未有过的白——
黑夜也被白色涂抹
死亡伸出无息的邀请
远处射来一束燃烧的电光
敲碎了这宁静的死亡
4 《酒鬼》
黑夜的坟场里，
你鼾声如雷，
吓到了真正的鬼。
一条银河宽的柏油路上，
你的大地在巨浪中翻滚，
风猜不出你落脚的方向。
连接着空气的阀门，
从身子的地宫里狂泻出
一条九千里的高悬瀑。
在最贫穷的日子里，最后一颗
玉米榨干了最后一滴血。
看见你举杯痛饮的仰天畅爽，
时光悄然只留天堂在人间。
罂粟正当迎来花季，
死寂的黑夜里
尽是你的胡说，
却是这片土地上
午夜最至诚的现实旁白。
5 《丘地遇见你》——致未知名的藏族少女
你笑就笑呗！为什么偏偏
在我经过的那一刻
看见你，我完全迷失了自己
你笑就笑呗！为什么凝视着我
就因为这凝视
我的骨头里生出了爱恋
你笑就笑呗！为什么向我招呼
就因为这招呼
空气里只留下我心跳的声响
......
寻找！我将去那里寻找你
在蓝天里，在祥云处？
找寻——翻开每一寸土地
为了找到你，我每碰到人
都将以你的笑起笑，以便
别人能在自己的心窝里掏出你的宫殿
你正笑开一个美丽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