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代彝族作家彝文文学创作即指1980年至今的彝族作家用彝语言文字所进行的文学创作。纵观当代彝文创作发展历程,历经崛起、探索、模仿、继承、借鉴和创新等发展过程,取得了长足的发展,获得了丰硕的艺术成就。而以其独具民族特色和特有的时代风貌,成为彝族文学发展史上的一束绚丽的花朵,为当代彝族文学史注入了新的内容,为当代彝族文学的发展和繁荣作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
关键词:彝族;作家;彝文;创作
作为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组成部分之一的彝族文学,主要由民间文学和作家文学构成。民间文学如创世史诗《梅葛》《查姆》《阿细的先基》《勒俄特依》等作品;民间长诗如《阿诗玛》《妈妈的女儿》《我的幺表妹》等作品。这些都是优秀且具有一定影响的彝族民间文学作品。作家文学如举奢哲、阿买妮、布独布举等诗人,都是彝族古代历史上有一定影响的诗人和杰出的文论家,如举奢哲的《彝族诗文论》、阿买妮的《彝族诗律论》、布独布举的《纸笔与写作》等著作;又如高乃裕的《焚余集》四卷、高奣映的《妙香国草》、余家驹的《时园诗草》、余珍的《四馀诗草》等作品,同样也是彝族古代文学史上具有一定影响的文学作品;现当代彝族作家文学如李乔的长篇小说《欢笑的金沙江》、李纳的长篇小说《刺绣者的花》、苏晓星的长篇小说《末代土司》、吉狄马加的诗集《初恋的歌》《一个彝人的梦想》、倮伍拉且的诗集《绕山的游云》《诗歌图腾》、马德清的长篇小说《厚墙裂厚》等作品,也是具有广泛社会影响的现当代彝族文学作品。彝族民间文学和作家文学,构成了彝族文学史的主要内容,是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史不可或缺的内容之一或组成部分。当代彝族作家彝文创作的崛起相对较晚,但发展迅速,并获得了丰硕的成果,为当代彝族文学的发展和繁荣作出了新的贡献。
一、当代彝族作家彝文创作的崛起
在我国55 个少数民族中,彝族是有自己语言和文字的少数民族之一。当代彝族作家的彝文创作始于上个世纪80年代初,于1980年第一部公开发行的彝文创作期刊即《凉山文学》原《凉山文艺》(彝文版)创刊号问世,深受广大彝族人民的欢迎,同时也受到广大彝族文学爱好者的关注,并赢得了广泛的彝族文学读者。这是党的正确的民族政策和文艺政策贯彻落实的结果。
1980 年《凉山文学》原《凉山文艺》(彝文版)的创刊问世,为当代彝文创作发展史开启了新的一页,标志着当代彝族作家彝文创作的崛起。它不但开辟了当代彝族文学创作和发展的新领域,而且为当代彝族文学发展史增添了新的内容,并结束了彝族文学史上除了彝族诗人的彝文诗歌以外,无彝族作家彝文小说、散文的历史。因而具有里程碑和划时代的意义。与此同时,也成为今日之我国少数民族作家少语种文字文学期刊的组成部分,为当代少数民族作家少语种文字文学发展史增添了新的内容,也为中国彝族语言文字文学的发展和繁荣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当代彝族作家的彝文创作,是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时代步伐而逐渐发展起来的。这是因为时代的进步和民族文化发展的需要,也是历史发展进程中的必然要求。近50 年的不懈努力和不断的创作和发展,获得了极大的成绩。培养和造就了一支当代彝文创作队伍。据不完全统计,参加中国作家协会、四川省作家协会、凉山彝族自治州作家协会的会员,总数在30人以上。这是当代彝文创作发展中一个不可低估的成绩,是进一步发展和繁荣当代彝文创作的基本条件。另外,出版和发表了大量的文学作品。据不完全统计,其数量在20部以上。
近50 年《凉山文学》(彝文版)等期刊已刊发170 余期。这些作品,不但赢得了广大彝族读者的喜爱,而且也丰富了当代彝文创作的题材内容,并以独特的民族形式和表达方式,真实地表达了彝族人民的思想感情、理想和希求。与此同时彝族民间口头文学也得到了搜集、记录、整理和出版,获得了丰硕的成果。这些优秀的民间文学作品,都是彝族文学宝库中的珍品。
当代彝族作家的彝文创作,体裁发展俱全,如彝文诗歌、彝文小说、彝文散文、彝文相声、彝文戏剧、影视和网络文学等应有尽有。这些作品,以其独特的艺术,较高的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成为当代彝族文学史的重要内容和组成部分。
二、彝文诗歌创作
彝文诗歌形式短小,便于反映迅速变化的现实和表达激越的感情,并易于掌握和传诵。当代彝文诗歌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快速发展起来的。由于彝族传统诗歌在彝族民间文学中占有十分突出的地位,因而对当代彝文诗人的影响较深,如以阿鲁斯基为代表的彝文诗人,坚守彝族优秀传统文化,并继承和弘扬彝族民间优秀的文学传统,成为当代彝文诗歌创作的奠基者和领路人。
(一)阿鲁斯基的彝文克智诗创作
阿鲁斯基(1932-1997)男,彝族,云南省永善县人,专业作家、民间文艺家,《凉山文学》副编审,凉山州文联副主席,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四川省曲艺家协会理事。
关于彝语“克智”一词的本体意义,目前学术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尚无定论。彝语克智诗原本是彝族民间传统诗歌艺术中的一类,它不同于其他传统诗歌类别,其特点是即兴创作。而在这里的所谓“彝文克智诗”即指在继承或借鉴彝族民间歌谣、民谣、格言、谚语、成语等,并根据内容的需要而增减、改编、重组、即兴再创作而成的彝文诗歌。因阿鲁斯基本身就是一位彝族民间艺人,尤其在彝文克智诗方面的创作,阿鲁斯基是最具代表性的、成就突出的彝族诗人。
据不完全统计,自1980年以来,阿鲁斯基先后发表了彝文诗歌数百首,编辑出版了彝文诗集《沃土.花蕾》和彝文小说、散文集《迷恋的山野》等作品,以及搜集、整理、翻译出版了《彝族克智》《彝族谚语》等作品。与此同时阿鲁斯基不但在《凉山文学》彝文版等期刊上发表彝文诗歌作品,而且还关心当代彝文创作新人的成长,注重培养和造就了一批彝文创作新人,如阿蕾、贾瓦盘加、时长日黑等作家、诗人。从而使一批当代彝文创作作者脱颖而出,为当代彝文创作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从阿鲁斯基的彝文诗歌的基本倾向上来看,不难发现其主题几乎是歌颂型的,如《祖国颂》《歌颂共产党》《读毛主席著作》《心向边防》《彝海结盟》《民族团结》《和睦》等彝文诗歌,皆是这方面具有代表性的作品。诗人阿鲁斯基正是以彝族特有的欢乐和明快的调子唱出了自己的心声,即“歌颂社会主义新生活,讴歌凉山彝族人民的翻身解放,表达自己的感恩情怀,以及在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制度下当家作主人,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和斗争中的高尚情操和人格魅力”[1]43。
通观阿鲁斯基的彝文诗歌创作,发现其有的作品,予人的印象似乎显得有些平淡,从构思到行文有其美中不足的地方,有的语言似乎也显得更简单一些,如《披毡》《查尔瓦》《奔向大海》《勤俭》以及《劳动者之歌》等作品,便是这方面的缺憾之作,因而能引起读者一定关注和社会影响的诗歌作品却并不多见。然而,值得肯定的是,德高望重的阿鲁斯基是一位有重要贡献的当代彝族诗人。他的彝文克智诗的创作,在传承彝族文化传统,弘扬彝族文学传统精神,继承和借鉴彝族民间口头文学传统等方面,有其独特的创作技巧和叙事方式,从而有效反映彝族人民现实生活的精神风貌和时代特征。
(二)阿库乌雾的彝文新诗创作
阿库乌雾,男,彝族,1964 年生,四川省冕宁县人,彝汉双语业余作家、诗人、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副理事长,四川省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四川省比较文学学会理事。
在这里的“彝文新诗”是指已经完全离开了彝族传统诗歌形式,而借鉴和吸纳中外现当代诗歌流派的创作方法创作而成的彝文诗歌。阿库乌雾先后分别出版了彝文诗集《冬天的河流》及彝文散文诗集《虎迹》等作品。二者均为当代彝文创作史上第一部彝文新诗集和彝文散文诗集,为当代彝文新诗及彝文散文诗的创作做出了重要贡献。诗人阿库乌雾由此而开创了当代彝文诗歌和彝文散文诗创作新的范例,成为当代彝文诗歌的继承、借鉴和开拓创新的领路人,在当代彝文创作发展史上具有一定的地位。
在当代彝文诗歌创作队伍中,阿库乌雾是具有广泛社会影响和成就的彝族诗人。他从步入诗坛起,就开始了走自己的创作路径。为了独辟蹊径,寻找自己最佳的审美视觉,走自己的创作路子,诗人为此而付出了艰辛的劳动。而这辛勤耕耘的付出,就是诗人对艺术的执着追求和探索,从而达到彝文新诗创作的极致。如诗人在追寻彝族失去的母语记忆而开辟了《冬天的河流》并在这冬天的冰河里畅游之后淡定而若有所思,且一步一个脚印走出了一条永远都是属于自己的彝文新诗创作之路。笔者以为那就是他的《虎迹》,“虎迹”抑或是彝族历史和文化的重要标识,它象征着远古时期彝族先民的虎图腾、虎的文化、虎的品质:勇猛与顽强,博大的胸怀,藐视一切来自异己力量的威胁与挑战,与同类讲文明、讲礼貌、讲团结与和睦、讲和谐以增进友谊,绝无原则而轻易地伤害任何异己。它向读者充分展示了彝族优秀的传统美德和闪烁的历史足迹。
阿库乌雾的第一部彝文新诗集《冬天的河流》不但开启了当代彝文新诗创作的先河,而且为当代彝文新诗创作起到了一定的引领作用,为促进当代彝文新诗的创作、开拓与创新、发展和繁荣作出了独特的贡献,取得了极大的成绩。综观诗人阿库乌雾的彝文诗歌创作,不难看出,诗人不但带有一般诗人的文学素养和精神气质,而且还表现出一个学者的严谨与风范,如《无题》《水井》《秋雨》和《露珠》等作品,则是这方面的代表作。又如在广大彝族读者群中广为传颂的《黄昏,我想起了母亲》这首诗:“朝上看去/是一只温暖的手//朝向望去/也是一只暖和的手//仿佛向我伸来/黄昏,我想起了母亲”。诗人以“黄昏为意象,写出了对母亲深沉的爱与敬意。全诗语言含蓄,想象丰富,情感真挚,意境独特,哲理深邃”[2]5而意味隽永。
诗人阿库乌雾的当代彝文诗歌创作获得的成绩斐然,这已被广大彝族读者所公认。他的彝文新诗“有效表达诗美的特质和深层内涵,诗意品味隽永,具有思想的深度与广度”[2]5,如《灵魂草》《黑土地》《金牧场》《牧羊老人》等,堪称当代彝文新诗创作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尤其是在广大彝族读者群中最有影响力和最具感召力的力作《招阿龙魂》这首长诗,赢得了广大彝族读者的称颂及欢迎。这首长诗虽然给人的总体感觉或低沉而忧伤,但给读者留下了诗美的想象空间,诗情画意、情意浓浓而余味无穷。
总之,诗人阿库乌雾正是以“独特的视角,以一个思想者、哲人的身份,自觉追寻自己民族历史足迹,寻觅自己民族传统文化底蕴、审美习惯,审视自己民族的过去和现在,进而发现自己民族纵的历史长河极深,横的历史文化层面深厚而凝重”[3]。这正是诗人阿库乌雾对当代彝文新诗创作方面的大胆探索和成功的创作实践。
三、彝文小说创作
自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有一批彝族作家热衷于彝文小说的创作。从短篇小说、到中、长篇小说;从报刊发表,到文本出版。涌现出了“一批具有较高文学素养、审美层次并熟悉本民族社会生活,能驾驭本民族语言文字及其表达方式”[4]48的当代彝文小说作家,并获得了丰硕的成果。当代彝族作家的彝文小说创作,一般注重故事性,构思巧妙,情节曲折,语言独特,使作品增添了鲜明的民族特色。
(一)阿蕾的彝文小说创作
阿蕾,女,彝族,1953 年生,四川省西昌市人,专业作家,《凉山文学》副主编,凉山州作家协会副主席,四川省作协第五届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彝文小说集《根与花》。其中,彝文短篇小说《根与花》,1985年获全国第二届少数民族优秀短篇小说奖;彝文短篇小说《表嫂》,1999年获第六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
1981 年阿蕾第一个开创性地在《凉山文学》原《凉山文艺》(彝文版)发表了她的首部彝文短篇小说《春花》,这是彝族文学史上第一部公开出版的彝文小说。暂且不论其艺术上的得失,但这部作品的问世,为当代彝族文学史开启了新的一页,从而结束了彝族文学史上无彝文小说的历史,在彝文创作发展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因而具有开创性和划时代的意义。它不但为阿蕾的当代彝文创作奠定了基础,而且也为阿蕾迈进当代彝文创作领域,并开辟了当代彝文小说创作的新路径。
换言之,阿蕾的彝文短篇小说《春花》以开创性地为作家阿蕾的彝文小说创作奠定了基础,彝文短篇小说《根与花》则是阿蕾的成名作,而彝文短篇小说《表嫂》即是阿蕾的当代彝文短篇小说创作趋于成熟的重要标志。
作家阿蕾的彝文短篇小说《根与花》这部作品,在创作技巧上作家以极富象征意义的“儿子”与“女儿”跟“根”与“花”作了鲜明的对比。小说中拉玛爷爷和拉玛奶奶为了传宗接代,将三个宝贝儿子从小就当作“命根子”来惯着,处处维护儿子的利益,并未把“花”(女儿)当回事,甚至时有偏心。可是当三个宝贝儿子长大成人后,各顾各的家,对两位老人的照顾却互相推诿,忽略了对二老的关爱和赡养。甚至为私利争财产,不顾二老的感受,因而成了不“孝”之子。在这种情况下,已出嫁的女儿和女婿把拉玛奶奶接走,因在此之前拉玛爷爷已去世。如按照当地彝族民间传统习惯,女儿出嫁后就没有赡养父母的义务,也没有继承父母财产的权利。可是“花”(女儿)的“孝心”和担当,女婿的包容和大度,接纳老人赡养老人,这是难能可贵的美的品德。作家对根深蒂固的凉山彝族传统观念即重男轻女的思想进行了强烈的批判。
而在阿蕾的另一部彝文短篇小说《表嫂》这部作品里,作家同情“表嫂”悲剧命运的情感也仍然是十分沉重的。故事中的表嫂和表弟都是从小就失去了双亲的孤儿。因为是姑表亲,表嫂在十三岁那年就和表弟柯惹订了亲,并举行了结婚仪式,且留下来一直在婆家生活并承担管理家务之事。可是,表嫂和表弟因年龄相差甚大,表嫂尔葛莫长得快,表弟柯惹则长得慢。二者也就这样失去了某种平衡。于是表嫂的生活中出现了第三者沙马木呷拉惹。沙马木呷拉惹是表弟柯惹的姐夫,可他看不上柯惹的姐姐阿薇,而偏要喜欢上了表嫂尔葛莫。按当地彝族传统意义上讲,沙马木呷拉惹和表嫂二者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姻亲兄妹。在这段感情纠葛中女主人公表嫂是被动的,其情感是从拒绝到顺从,从顺从再到默许这样一个复杂的发展变化过程。故事中真正受伤害最大的是柯惹和阿薇姐弟俩。对弟弟柯惹来说,姐姐被休,自己的媳妇被拐;对姐姐阿薇来说,弟媳被拐,自己被休。
沙马木呷拉惹强行占有了表嫂。其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得寸进尺;而表嫂尔葛莫呢,拒绝了第一次,就防第二次,可防不胜防。在这种情况下,表嫂进退两难,最后选择了顺从或默认,甚至公开化。从某种意义上说,二者的确是非血缘关系,是完全可以结合的。正因为这样,男女主人公打破了陈规,突破了道德防线。作家对女主人公表嫂丈夫柯惹的不作为以及担当不了作为丈夫应尽的义务,其家族在当地社会处于弱势地位给予了深深的同情;而对沙马木呷拉惹的不负责任,违背彝族传统伦理道德的行为予以强烈的谴责。作家阿蕾在这部小说中的最后以男女主人公的殉情而结束了这离奇、背叛、伤感至极的故事。而在笔者看来致这悲剧的成因有三:一是柯惹作为“表嫂”的丈夫不作为、无担当;二是沙玛木呷拉惹敢做而不敢为、不敢承担责任;三是来自男女主人公社会生活中各方面的压力。其实,“表嫂”到了最后的时刻还是想活下去的:“不做都已经做了,来,先把饭吃了!你去哪我也去哪,我跟着你!”从这里可以看出“表嫂”是个敢于担当的彝族农村女孩儿。
综上所述,阿蕾的彝文短篇小说,无论是在《根与花》中还是在《表嫂》中,小说人物刻画栩栩如生,故事情节曲折,跌宕起伏,语言十分细腻、质朴而自然。尤其是小说《表嫂》中的“表嫂”故事,给人的印象好像是在向读者讲述远古时期的神话故事,而这神奇的故事或使人不敢相信的传说恰是发生在现代人间社会,并且还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真人真事。不难发现,作家阿蕾直接或间接地受到彝族民间神话或传说故事的叙事方式的影响。当然,这或许是巧合,或是作家有意或无意的借鉴。
(二)贾瓦盘加的彝文小说创作
贾瓦盘加,男,彝族,1963 年生,四川省喜德县人,专业作家,历任《凉山文学》彝文版编辑、副主编、主编,凉山彝族自治州文联副秘书长、秘书长、副主席,凉山州作家协会副主席,四川省文联全委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1981年贾瓦盘加开始彝文创作,已出版彝文小说集《情系山寨》,于1992年获第四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奖;长篇小说《火魂》于2005年获第八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可以说他的小说集《情系山寨》、长篇小说《火魂》分别是彝族文学史上第一部彝文短篇小说集、长篇小说。其中,较有影响的彝文短篇小说有《一位年轻的书记》和《狼摩和他心中的狼摩》等作品。
在贾瓦盘加的彝文短篇小说《一位年轻的书记》这部作品里,作家成功塑造了一位有知识有文化并具有现代意识的木呷书记形象。木呷书记关心百姓疾苦,领导有力,管理有方,而有所作为,并结合当地实际,因地制宜发展生产,为当地农民办实事,如为年轻人办夜校、办农业生产技能培训班,使当地广大彝族青年男女掌握了农业生产技能,发展生产,勤劳致富,并过上了幸福而美好的生活。
而在贾瓦盘加的另一部彝文短篇小说《狼摩和他心中的狼摩》中,作家同样也成功描述了从小就失去了双亲而成为孤儿的狼摩童年时代坎坷的人生经历。小说中主人公的名字叫“狼摩”(虎王)而“狼摩”(虎王)心中同样也装了一颗叫“狼摩”(虎王)的心。于是“狼摩”(虎王)表里如一,名副其实,在面对这复杂的大千世界的挑战时,狼摩无所畏惧而虎视眈眈。狼摩因无家可归而到处流浪,到处漂泊,四海为家,随心所欲,无事不为。
当狼摩落难街头之时,与狼摩关系密切的社会成员中,唯一对狼摩不离不弃并坚守着村里核桃树下狼摩“狼窝”的是其舅舅家的女儿阿崴,因为她是狼摩的表姐而十分疼爱狼摩。她完全相信狼摩是个好男儿,终归有一天是要回到他自己原来的“狼窝”的。于是她等待着有朝一日狼摩能够回家!当她一直期盼至狼摩成年时,狼摩却在外面世界中生存不下去而回到了自己原来在村里核桃树下的“狼窝”。于是在其表姐的耐心教育和帮助下,狼摩在外面游荡的那颗“狼摩”(虎王)的心终于被收了回来。狼摩因此而改邪归正,一改过去的不良行为,决心想做个正常的人,甚至做个好男人。就这样其表姐阿崴拴住了四处漂泊的“狼摩”和“狼摩”的心。于是二者终成眷属,共同发展生产,自食其力而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日子。
不难发现,作家贾瓦盘加同样也或许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了彝族民间文学传统的影响。因为在这故事中仿佛有若隐若现、或明或暗的彝族民间神话或传说的影子。这或许是作家自觉或有意借鉴彝族民间神话或传说故事的叙事方式。作家在这部小说中不时流露出了对狼摩初入歧途时的完全否定,同时也揭示对狼摩在与社会竞争中产生的内疚感和自责心里,并设法以正义之举来弥补其过去的人生缺憾而走上正道的完全肯定。这不能不说是作家独到的见解。在这部小说中,作家不是一个单纯讲述故事的人,而是透过小说中人物的言行以表达狼摩人生轨迹的坎坷曲折与变化,从而渗透着作家强烈的忧患意识,体现了作家对人生价值的探寻与思考。
综合上述,当代彝族作家贾瓦盘加通过其彝文创作,成功运用民族心理属性和文化内涵渊源,探寻民族命运的真谛。他依托彝语言文字,并借鉴国内外优秀的小说创作方法,充分发挥和成功运用本民族语言优势创作彝族文学作品,其艺术成就尤为显著,因而成为当代彝族独具特点的作家,为当代彝族作家彝文创作的发展和繁荣作出了自己独特的贡献。
四、彝文散文创作
彝文散文行文短小而自由,并易于掌握,且适宜于迅速反映现实生活,当代彝文散文创作也就成为了广大彝族作者执著追求的热门文体。因此当代彝文散文的艺术成就远远超过当代彝文诗歌和彝文小说。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凉山文学》(彝文版)《凉山日报》(彝文版)等期刊开辟了极富意义的彝文散文创作专栏,为当代彝文散文的迅速发展搭建了良好的创作平台,并大量刊发彝族作者的彝文散文作品,极大地鼓舞了当代彝族作家彝文散文创作的积极性,促进了当代彝族作家彝文散文的快速发展。
(一)时长日黑的彝文散文创作
时长日黑,男,彝族,1964 年生,四川省普格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业余作家。著有彝文短篇小说集《山魂》,1999年获全国第六届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彝文散文《荞花魂——献给我勤劳善良的彝人》,2007年获四川省第三届民族文学创作优秀奖。
作家时长日黑的《荞花魂》是彝族文学史上第一部彝文散文集,共收录了50余篇作品,其大多数作品写的是浓浓的乡土情,抒发的是作家热爱故乡的赤子情怀。而这种情怀包含着对故乡山水土地和父老乡亲的热爱,因而每篇作品都寄托着作家对故乡的美好祝愿,如《母亲与背水桶》《父亲的爱》《母亲的爱》等作品,抒发了作家对父母真挚的爱;《情感小路》《草房情》《我想起那盏灯》等作品,表达了作家对故乡难以割舍的乡土情;《索玛花》《山上的松树》等作品,则表达了作家对故乡的思念。每一篇以情感为主线的作品触动心灵,勾起读者的乡愁,令人怀想不已。与此同时,作家以包含深情的笔墨,描写彝乡浓郁的风土人情,反映乡村彝族人民之间纯朴的情感生活以及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有独到而强烈的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
时长日黑历经多年的彝文散文创作,形成了一定的风格。其一,其彝文散文具有诗的意境美。作家对“散文的艺术表现规律、创作技巧和美感体现都倾注了更多的关注和思考”[4]157。虽然时长日黑的彝文散文作品时代烙印较深,但作家通过精巧的构思,寓情于景,借物咏怀,从细微深处落墨,用形象思维的方法从看似细小琐碎的事物和景致中选取具有象征意味的形象来升华主题,实现“寓大于小”或“寓近于远”的审美原则,从而营造出了诗意般的艺术境界,使作品形象生动。例如《凉山月》的创作意图是要表现新社会彝区生活甜如蜜、醇如酒的主题,但作家却借助“月亮”这一充满诗意的意象,通过与“月亮”的深情“对白”实现了精神与形象的水乳交融。又如《山顶青松》以“青松”为情感形象和客观对应物,寓示当地彝族过去历经沧桑而坎坷,终于迎来美好的新生活;《春之情》以“春天”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季节寓示未来生活的更加美好。
其二,作家时长日黑的彝文散文的语言风格纤巧、柔美、细腻。“无论是对彝乡的思念热爱之情、对亲情友情的感恩珍惜之情,还是对新生活及一切美好事物的憧憬向往之情,作家总能舒缓从容、娓娓道来。”[4]158给人以隽永的回味。
(二)莫色毛勇的彝文散文创作
莫色毛勇,男,彝族,1952 年生,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木里藏族自治县人,爱好彝文散文创作、业余作家,曾任四川省人民广播电台彝语组组长,出版有彝文散文集《彝寨新貌》等作品。
当代彝文散文作家莫色毛勇不但具有扎实的彝文功底,而且也熟悉彝区的风土人情、生产生活。他的彝文散文带有一股浓郁的自然情、故乡情、亲情和对党的恩情。其创作形式多样化,题材广泛,内容丰富,语言朴实自然,具有极其鲜明的民族特点。
在莫色毛勇的诸多游记散文中,作者倾心描绘了大自然的美。如青翠秀美、晨钟暮鼓的峨眉山;空旷辽远、一驰千里的呼伦贝尔大草原;瞬息万变、奇险壮美的黄山;宁静清澈、神奇浪漫的香格里拉等,充满了对大自然的热情与赞美。美丽、丰饶、神奇的大自然,或是作者思想情感的载体,或是作品中人物活动的背景,或是独立的描写对象,都具有自身的生命、灵性和艺术感染力。在很多记事散文中,作者还穿插了对当地的人文历史的叙述,如在《魅力丽江》《昆明游记》《情满贵州》等作品中,作者以夹叙夹议的手法对当地的地理环境、人文历史、物产及自然资源等都作了详细的介绍。而在其抒情性散文作品中,作者又倾注了更多的情感,对自己所熟悉的彝族传统文化有感而发,因而很有生活气息和哲学情趣。如《过年》《火把节》等作品中,作者对彝族的民俗风情、节庆仪式等作了丰富的描述,并穿插了大量的彝族民间格言、谚语,因而语言清新活泼又不失庄重,可读性较强。在《人间水为贵》等作品中,作者对日常生活中的人物和事物进行了哲理性思考,并在充满诗意的描绘中让读者深深感悟到这样一个道理:即只有付出艰辛的劳动,才能换取令人满意的生活;也只有劳动,才能创造美好的未来。
莫色毛勇彝文散文的另一个认识价值是,作者通过事物或人物命运的变迁,反映少数民族地区的历史变革,如《叁元钱工资的年代》里,作者工作的山区小学校条件十分简陋,上体育课时,没有球场也没有篮球,只能以布团当篮球,让孩子们尽情地去玩耍。而如今,小学校的校舍宽敞明亮、教学设施设备齐全,自己曾教过的学生,有的已成为当地教师队伍中的骨干成员而倍感高兴。在《我爱我的故乡》《凉山交通赞》《公路修到了我的家》《彝寨新貌》等作品中,作者通过对比的手法,将一个经济繁荣、人民安居乐业的新凉山呈现给读者。正是以家乡的可喜变化和越走越宽广的人生道路让作者对党和国家甚至对山川河流充满了深厚的感恩之情,这也是贯穿于莫色毛勇彝文散文创作中的一大主题。
莫色毛勇的当代彝文散文创作,既继承和借鉴了彝族民间故事叙事特点又有所创新的构思。从已出版的彝文散文集《彝寨新貌》中,可以看出,莫色毛勇的彝文散文创作的主要特点,即善于素描式刻画独特经历、心理及人物形象等方面的创作技巧和表现方式,如《牧羊曲》《恩师情》等作品,便是这方面的代表作。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作为记者出身的莫色毛勇以弘扬主旋律为己任并深入第一线,亲身经历,通过自己在采访过程中的所见所闻,真实地记录、书写、叙事和再现当下彝族人民的生活起居和精神风貌,热情讴歌改革开放为广大人民群众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描绘了一幅幅欣欣向荣的景象,如《猎人的故事》《永恒的记忆》等作品,便是这方面的代表性作品。
综观莫色毛勇的彝文散文创作,不难发现,作家尤其擅长游记散文和记事散文的写作,因而在其彝文散文集《彝寨新貌》这部作品中,既有山水游记,也有访问记和特写。与此同时,更不乏有诗情画意,情意浓郁的抒情散文,如《黄山游》《美丽的新疆》以及《呼仑贝尔大草原》等。作者巧妙的艺术构思及其想象的翅膀,既放得开,也收得拢。写景写物、借景抒情、独特的语言表达方式,如《欧洲十国访问记》《迪庆香格里拉行》《甘孜和昌都散记》等,既有真实的记录,也不乏叙事兼抒情。这标志着莫色毛勇的当代彝文散文创作,尤其是游记散文以及记事散文创作的成熟程度达到了极致。
五、存在的问题及对策建议
当代彝族作家的彝文创作,经当代彝族作家们的辛勤耕耘和不懈努力,已取得了丰硕的艺术成就,培养和造就了一支当代彝文创作队伍,发表和出版了具有一定质量和社会影响的作品,为丰富彝族文学史的内容作出了重要贡献。然而,纵观当代彝文创作发展历程,难免也会存在美中不足的缺憾。
(一)存在的问题
其一,彝文诗歌作品质量不够高,有待于进一步提升。由于当代彝族诗人深受彝族民间传统民歌民谣的影响,难以超越彝族民间传统民歌民谣的表达方式,而直白多于委婉而含蓄。当代彝文诗歌作品数量巨大,但具有一定质量和影响的作品较少。从现有的彝文诗歌作品来看,很难找到几部具有一定质量、个性、内容深邃或艺术含量较高并且可读性强的作品。
其二,各种体裁之间发展不平衡。当代彝文诗歌、短篇小说、散文数量远远超过彝文中、长篇小说。这是因为彝文诗歌、短篇小说、散文,不需要篇幅很长,内容较简单,故事情节较单一,作者不需要花很大的创作功夫,而且其创作多数是业余作者,所写题材也几乎都是所见所闻,或是自己经历过的。因而写起来较容易一些。而彝文中、长篇小说容量较大,人物较多,故事情节较复杂等特点,使不少作家很难驾驭。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大多数当代彝族作家尚未完全具备彝文中、长篇小说创作的能力,有待于加强这方面的创作力度。
其三,题材范围较狭窄。尤其是彝文短篇小说,自上个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末,彝文短篇小说,大多数写的是有关爱情方面的题材。由于大小凉山一些地方还存在历史遗留下来的包办婚姻,甚至订娃娃亲,使年轻人婚恋受阻,实现不了婚恋自由。而提倡婚恋自由,反对包办婚姻,是当时彝文短篇小说创作最凸显的主题。当然,爱情是古今中外人类永恒的主题,其题材不是不可以写,但要适度,不能够千篇一律。
其四,未处理好生活真实与文学真实之间的关系。文学艺术来源于生活,但它又高于生活。文学艺术的真实性远远超越现代生活的真实。这是每位作家都明白的基本常识。彝文短篇小说或散文大多存在这个问题即几乎都是对现实生活的翻拍或翻版,并未提升至一定的创作高度。也就是说,对原始题材的酝酿、提炼、加工、修饰、润色等远远不够。由此可见,当代彝族作家的彝文创作的基本技能等综合素养尚待进一步提升。
综合上述,当代彝文创作中的彝族作家对彝族历史沿革、历史文化遗产的了解、探研还不够深入,没有较深厚的彝族历史文化底蕴以支撑其彝文创作,使其看问题较简单,认识问题较肤浅,因而致使其彝文作品的质量不够高。
最后,当代彝文创作的评论与研究,还远远落后于创作实践,这同样也是存在的问题之一。文学的创作与评论历来都是相辅相成的,二者关系十分密切。一部作品的成功与否,需要读者的参与,和评论家的批评。评论家的文学评论可以促使作家的文学创作得到进一步的发展。作家的立场、基本观点、艺术上的造诣或得失,在作家自己看来是不易发现的。因此,只有通过读者及其评论家的参与、批评与再创作,文学作品在艺术上的得失才能够得到显现,这是毫无疑问的。
由于各种现实等原因,以彝文评彝文、彝文研究彝文的理论文章,因正式公开发行的彝文报刊或期刊有限,没有公开发表的地方,这是客观事实。但可以通过《凉山文学》(彝文版)等正规期刊专设相应的栏目,让更多的当代彝文创作的彝文评论与研究等文章得到公开发表的机会。
(二)对策建议
当然,笔者对当代彝文创作已取得的成绩,是持完全肯定态度的。在这里提几点纯属个人意见和建议仅供参考,以期对当代广大彝文作家在自己的创作实践中有所借鉴。
一是要坚持创作题材和表现方法的多元化。这是进一步发展和繁荣当代彝族作家彝文创作的重要标志。
二是要不断提升当代彝族作家彝文创作水平。从现有的作品来看,虽然已经取得了极大成绩,但笔者认为当代彝族作家的彝文创作,从总体上来说,无论是彝文诗歌、小说,还是彝文散文等作品的艺术质量还不够高,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作品较少,许多彝文作品还缺乏应有的艺术魅力。
三是当代彝文作家或诗人还得具有“博古通今的知识,要从本民族及其他民族的古代优秀文化遗产中吸取创作营养。古今中外的著名作家,莫不从这些历史文化遗产中吸取营养,充实和丰富自己的创作的”[1]3。
四是要不断培养包括文学批评与研究工作者在内的当代彝文创作人才,特别是彝文创作新人的培养。这对于当代彝文创作的可持续而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
五是与时俱进,拓宽视野。当代彝族作家的彝文创作,由于读者面窄,其生态还是相当脆弱的。广大彝族作家们书写自己身边熟悉的极有意义的人和事,这完全没有错。然而,我们只看到大小凉山这块狭小的天地,还远远不够。彝谚云:“猪眼不见天,沟壑人见识浅”的意思就是说人要放眼世界、了解更广阔的世界。我们不但要向古今中外其他民族优秀的作家学习,而且还要多和川、滇、黔、桂四省区广大彝族作家,无论是汉文作家,还是彝文作家,多交流以相互促进、相互学习与借鉴、相互交换信息,共同促进包括当代彝族作家彝文创作在内的当代彝族文学的发展和繁荣。在新的历史时期,不断推出高质量、有影响、独具民族特点的当代彝族文学作品。这将是当代彝族作家、诗人义不容辞的共同的使命和责任。
六、结语
综上所述,从近半个世纪的当代彝族作家彝文创作的发展势态来看,其未来的发展前景是光明的。而在此必须指出的是,当代彝族作家的彝文创作是中国少数民族小语种语言文字文学之一,也是中国少数民族小语种语言文字文学史不可或缺的内容或组成部分,同样有着自己的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对我国多民族文学的发展和繁荣有其自己独特的贡献。而彝族丰富而深厚的文学传统,成为当代彝族作家得天独厚的文学创作源泉,必然直接或间接影响当代彝族作家的彝文创作、继承、借鉴与创新。而衡量一个民族或一个作家的文学不是他的作品数量的多少,而是他的艺术质量或认识价值。只要紧跟时代步伐,不懈地努力和探索,反映时代诉求,从而正面书写、讲好彝族的故事,期待未来有更多杰出贡献的彝族作家的彝文创作及其优秀作品的问世。
参考文献:
[1]李正文.当代彝族母语新诗创作述评[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9,(5).
[2]吴重阳著. 中国当代民族文学概观 [M].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
作者:李拉奇,斯德哥尔摩大学传媒学院,瑞典 斯德哥尔摩 SE-10691;李正文,西南民族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四川 成都。
原载:《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学报》2023年4期;文字来源:参考网;图片来源:彝族人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