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历史上云南华坪、永胜县境内有众多少数民族分布,彝族水田支系是其中主要的一支。史书记载彝族在这二县有分布,但有关二县境内彝族水田支系的研究至今却鲜有介绍。华坪、永胜在云南西北部,处在川滇交界的区域,是远古民族交往的通道,地理原因使彝族水田支系形成不是由单一族源构成,而是先后由濮人——昆明族人——古彝族人——彝族汉姓人而来。由于诸多因素造成了古代各民族频繁的迁徙,彝族水田支系的语言、风俗习惯、文化特点逐步消失。建立完善的保护发展研究机构,采取保护性措施,研究开发彝族水田支系文化,对了解本地区民族发展历史,促进各民族文化的多样性发展有积极的作用。
关键词:彝族支系;水田人;源流;周边民族;关系
(半坪水田人女装,来自边屯文化)
一、彝族族称及支系
彝族是我国西南地区的古老民族,古彝族及其先民在历史上有许多族称。据史书记载(1)秦汉时期的彝族称为昆明、嶲、叟、僰;(2)魏晋时期的彝族称为爨人;(3)唐宋时期的彝族称为乌蛮和白蛮;(4)元代至新中国成立前彝族称为罗罗。由于所处“地理环境、自然条件、地区方言不同,社会发展不平衡,形成了不同支系和称谓,沿用至今的自称、它称共222个,其中自称为51个,他称为171个。”[1]P28有的是一个支系,有的是同一个支系不同的称谓,彝族仅自称就有:诺苏泼、纳苏泼、聂苏泼、罗婺、罗武、倮倮泼、伯彝、所都、阿灵泼、罗泼、罗卧泼、阿武、阿乌儒、六米、侎俐、阿哲濮、撤苏、车苏泼、密期、摩察、冼期麻、改苏泼、迷撤泼、纳罗泼、土家、濮拉泼、濮瓦泼、濮基、栗泼、腊鲁泼、撒尼泼、尼泼、撒弥、撒摩都、阿系泼、葛泼、杀期泼、水田、他鲁苏、纳若、莨峨、他留、他谷、支里、濮让、咪西苏、阿多濮、披沙夷、新丁、广西蛮、海彝等。彝族在历史上尽管有许多自称和他称,但自元代出现的“罗罗”族称,是对彝族各支系它称所通用的、社会广泛承认的一种民族称谓,并一直沿用至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由于“罗罗”称谓带有民族歧视的成分,根据国家民族识别归类和彝族人民自己的意愿,将“罗罗”族名采用“彝”字,作为本民族族称。罗罗是一种总称,在明代还记载有白罗罗、黑罗罗、撤弥罗罗、阿者罗罗等等。这些在罗罗之前缀加的称谓实际上多是不同支系彝族的自称或他称。
二、彝族水田支系分布及识别
1. 水田支系的分布。云南省彝族支系分布广泛、错综复杂。其中彝族水田支系主要分布在滇川交界的华坪县,集中在新庄河、温泉河、龙洞河两岸河谷地区的荣将、温泉、石龙坝3个乡镇的共计8千2百多人。主要分布在新庄河流入金沙江地带的和爱、哲里、德茂、基左、龙泉、民主、温泉等村委会。和爱、哲里水田以前有部分自称水彝,现多自称水田人。除了水田人以外,还有另一彝族支系他留人。在华坪,他留人他称自称都为他鲁人,人数500多人,分布在和永胜县接壤的通达、维兴村一带。在与华坪县接壤的永胜县有2000多的水田人分散在永胜县各乡镇的村委会。水田人在永胜比较分散,水田人散居在期纳、仁和、顺州、板桥、太极、光华、松坪7个乡镇。主要分布在半坪、新坪、新田、汇源、西马场、板桥、新河、嘉禾、西安、光明、永红11个村委会。在四川省攀枝花市福田镇有水田人300多人、平江乡庄上村有水田人700多人。
2. 水田人的识别。水田人自称阿哦腊鲁、水田、水彝,傈僳族称之为腊鲁泼,解放前汉族人称为水田罗罗、光头罗罗(有别于凉山彝族的盘头罗罗),解放后大都称水田族。因善于种植水稻族名跟水田联系在一起。
1954年8月,由中央民族学院(中央民族大学的前身)、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云南省统战部、云南大学、云南省民族事务委员会等单位28个人组成“云南省民族识别研究组”(以下简称“识别组”),对云南省的少数民族作了识别和归并,水田人也归并到了统一的彝族族称中。“关于永胜、华坪两县的“‘倮’、‘水田’、‘支里’、‘子彝’、‘黎明’、‘莨莪’、‘他谷’、‘六得’、‘纳渣’、‘他鲁’、‘水彝’等11个单位”的识别,“11个单位共有1.4万人,其中‘倮’、‘水田’、‘支里’、‘子彝’、‘黎明’、‘莨莪’、‘他谷’、‘六得’、‘纳渣’、‘他鲁’等十个单位分布在永胜县,‘水彝’以及部分‘水田’、‘他鲁’分布在华坪县。各单位自称‘罗罗濮’、‘纳儒’、‘纳罗’,与上述漾、祥云、永平、风仪四县‘土家’人自称相同。新中国成立前,汉族侮称他们为‘罗罗’,傈僳族称他们为‘腊罗帕’。其语言都属彝族的一种方言,彼此可以通话。以‘水田’语与各各单位语言比较,相同、相近的词汇占70%以上,语法结构也基本一致,彼此通话无阻。以‘水田’语与永平‘土家’语比较,在875个词中相同、相近的占61%;‘水田’语与凉山彝语比较,在875个词汇中相同、相近的占52%,而且有对应规律。由此可以断定,‘水田’等11个单位的语言属于彝语支的一种方言。”[2]P166由于是彝语的一种方言,所以归并到了彝族。
在识别永胜县“支里”、“倮族”、“水田”、“子彝”、“黎明”的5个族群时,“识别组”认为:“5单位的语言,都是彝语支中彝语的一种方言。他们与‘莨莪’、‘他鲁’、‘水彝’共8个单位,彼此之间可以畅通无阻地会话。”[3]P66水田与其它7个单位都识别为彝族。这里,莨莪与阿昌族有渊源关系,黎明与傈僳族有比较紧密的联系。由于交往密切,语言间互相影响的因素也比较多。
三、水田人的源流
水田人是华坪的土著还是外面迁来的?如果是从外面迁来的,那么是从什么时候迁入的?
1. 水田人的源流传说。水田人的来历在水田人中一直流传着三种说法:一是诸葛亮平定南中的时候跟随而来,随军驻防此地,晚上住在大路左边,第二天清晨由于太困乏没有听到号角声,大部队开拔而去,这部分军士就留在本地,由于是落在大路的左边,所以现在在聚居地就有了一个地名“落苴”(落左)。二是传说从江西迁来,当地水田人说祖上是“江西临江府,十字街头起祖”,随军从江西迁来。有不少水田人墓碑记载祖上系江西临江府人氏。三是传说从东边或南边调卫迁来。
以上三种传说都是水田人祖祖辈辈口耳相传流传下来的,但初步分析,觉得不太可靠。一是从诸葛亮平定南中的行军线路来看,并没有直接到滇西北;二是如果从江西来,历史上江西本地并没有彝语支的少数民族;三是如果是调卫而来的主体应该是内地汉族。从以上的传说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共同的东西。一是从外面迁来的;二是跟战争有关;三是跟汉族有关。水田人并没有自己的文字,水田人的传说反映了一种群体的奇特集体记忆,具有选择性和选择性的遗忘,从王明珂的《华夏边缘:历史记忆与族群认同》这本书中我们可以看到结构性失忆这个词,由于外部的生存环境压力,选择性地遗忘了一些记忆。也说明了由于迁徙而来的年代久远,又没有本民族的文字记载,不能清楚地说明先祖的来源。
2. 据把关河回龙弯古人洞穴发现的新石器和火灰测定,华坪两万年前就有人类居住。据《云南各民族古代史略》记载,远在秦汉时期,蜀之笮地(即今西昌、盐边、华坪、永胜一带)的“蕉”、昆明人与唐宋之“乌蛮”,即今天的彝族有历史渊源关系。云南设置郡县始于秦,《史记·西南夷列传》“自嶲以北君长以什数,徙,笮都(今丽江市至西昌西部)最大”,当时以蜀郡和巴郡进行管理或联系。确立和巩固在两汉,西汉武帝时在云南先后设置犍为、牂牁、越嶲、益州四郡。越嶲郡辖15个县,首邑在邛都县(今四川西昌),地域包括今四川西昌地区、凉山州、云南丽江市东部,楚雄州西北部一带。十五县境为叟、昆明、僰族的共同杂居区,其中以叟族人口最多。[4]P443今华坪为越嶲郡遂久县地,遂久县为今华坪、盐边、到永仁北部一带。[4]P450武帝置越嶲郡设姑复县(今丽江、宁蒗、永胜)。
三国蜀建兴三年(225年)春,诸葛亮设南中七郡,今丽江、宁蒗、永胜为云南郡姑复县地,今华坪、盐边至永仁北部为云南郡遂久县。华坪随着朝代的更迭,时有废置因革。唐南诏国、大理国时期,属善巨郡管辖。元明时属北胜州(府)管辖,南部为土官高氏领地,北部为土官章氏领地。晚清改土设流,属永北直隶厅管辖,乾隆后期至嘉庆初年瘟疫造成水田人人口锐减,云南范围大规模瘟疫是由于鼠疫流行,华坪剩下的部分水田人从水利便利、土地肥沃的荣将坝区搬迁到南边的半山区。华坪从秦汉到唐宋元明清都有行政设置,何守伦认为,据民国十二年《华坪县地志资料》记载载:“华邑地处云南极边,复孤县江外,乾隆中叶以前,所住人民皆夷类”。清光绪《永北直隶厅志》载:“嘉庆初年,荆楚军兴,各省人民,避移来滇,日聚多,旧衙坪各地,聚集成市”,“嘉庆初年,草菜渐辟,汉民日增。”看来清代嘉庆年间(1796——1820)是华坪绝大部分汉人迁入的时期。[5]P4
据永胜县志相关资料,在明代以前,永胜县也基本上是纯少数民族居住的由后理高氏土司统治的"蛮荒之地",当地世居的是彝、傈傈、纳西、普米、傣、苗等土著民族。据《永胜县志·地理志》,明洪武十四年(1381),朱元璋派傅友德、蓝玉、沐英为征南将军,仅7个月时间,以30万大军在滇东消灭了在昆明的梁王,滇西消灭了世袭大理的段氏总管。洪武十五年(1382)北胜府知府高策率众内附,高氏改为土知州,高氏数百年的封建领土制从此受到削弱。洪武二十九年(1396)统治云南的沐英,在朱元璋"寓兵于农,屯民实边"的政策推动下,以北胜为边疆重镇,把率领征南的中原军队3千人留在北胜州,在北胜城南建澜沧卫城,设置澜沧卫军民指挥使司,后又从江南、江西等地迁来大量汉族屯田。历史上,云南永北厅属北胜土司管辖地,在1755年(乾隆二十年)至1821年(道光元年),高土司典卖土地与汉人者,或十之七八,彝族农民无地可耕,生计艰难。北胜彝族人民七、八千人,曾以“驱逐汉人”作号召,渡江进攻大姚一带地方,形成了大规模的武装斗争。从以上资料可见,在几千年漫长的历史阶段,华坪、永胜曾经都是少数民族的古代居住地。
四、彝族支系方言区与水田人的族属及来源
1. 彝族方言区的类别与支系的形成。彝族的语言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的彝语支。传统上把彝族语言可分为六种方言,各方言区又可细分为若干次方言和土语。彝族语言的六种方言之间县有一定的差别,但其语音、语词和语法习惯等,仍有许多共同性。陈康在《彝语方言研究》[6]将彝语划分为4个方言区,参照了彝族自称的区域性。分别为:诺苏方言、纳苏方言、聂苏方言、倮倮方言四种。倮倮方言区的彝族自称:倮倮、腊罗、腊鲁、里泼、塔鲁、拉务、堂郎让等,主要分布在云南中西部。这部分彝族语言最显著的一个特点是鼻冠辅音声母已全然丢失。自称是一个民族特征的反映,用自称来划分彝族方言区有他的科学性,自称相同的彝族支系在词汇方面相同率是很高的,水田”语与永平“土家”(腊鲁)语比较,“在875个词中,相同相近的(包括具有语音对应规律的)有537个,占61%,这说明“水田”和“土家”语是很接近的彝语方言”。[3]
2. 华坪、永胜彝族支系方言区的形成跟濮人、昆明人、滇东、滇中彝族和徙莫祗有关,而且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多次迁徙,形成了华坪、永胜彝族支系方言区众多彝语方言的格局。以华坪、永胜彝族水田支系为例,理由有以下几个方面:
(1)在远古时期,华坪、永胜就是濮人、昆明人活跃的区域。
天凤元年,越嶲郡姑复县(今华坪、永胜、宁蒗)的大牟等部落起义反抗,杀了不不当地的汉族官吏。《后汉书·西南夷·滇王传》载公元42年(东汉建武18年),昆明诸种反叛,首先从滇中的滇池等县发动,滇西的叶榆、弄栋、越嶲郡姑复县(今华坪、永胜、宁蒗)的昆明族人,都全部响应。公元43年刘尚率军渡过泸水(金沙江),于公元45年打败起义武装,追击到不韦县(今保山市)。“安帝元初年(公元118年),卷夷大牛种封离等反叛,杀遂久令”[4]P456,在西汉设置郡县后,濮、邛都叟、以及昆明族的哀牢人受到制约,奴隶制度没有得到发展壮大,大多以部族的形式存在。
三国时期,越嶲郡成为“叟大帅”高定元的势力范围。公元223年,刘备死,“大姓”、“夷帅”们以为蜀汉有内忧而无力南顾,开始公开分裂割据。越嶲郡“叟大帅”高定元杀了蜀汉的越嶲郡将军焦璜,举郡称王以叛。公元225年,诸葛亮出动军队南征,西路军由诸葛亮亲自率领由安上溯马湖江(金沙江)而上,入越嶲郡以征叟大帅高定元,在卑水(今美姑河)一带打跨了高定元的叟族兵,杀了高定元。
(2)从语言上来看,水田人的识别都是以滇西彝族和凉山彝族作为参照系,语言上看和滇西彝族语言比较接近。从语言的识别率上来看,“水田”与滇西彝族“土家”的语言识别率“‘水田’语与永平‘土家’语作比较,在875个词汇中,相同相近的(包括具有语音对应规律的)有537个,占全数61%,不同的338个,占39%”,这表示“水田”语和“土家”语是比较接近的彝语方言。比“水田”与凉山彝族(彝语支北部圣笮语)的语言识别率“‘水田’语和凉山彝语(彝语支北部圣笮语)在875个词汇中,比较相同相近的(包括具有语音对应规律的)有455个,占全数52%,不同的420个,占48%”[3]相同要高。
(3)多个少数民族散居山谷是由于政治经济军事的综合原因造成的。从南诏开始,滇中、滇西多次向永胜、华坪等地移民,当然最初都是少数民族各部。据尤中考证,在唐朝时期,“施蛮”、“顺蛮”仍然包含在“乌蛮”之内,还没有从“乌蛮”中完全分化出来。唐朝前期滇西的六诏“乌蛮”并存时,“顺蛮与施蛮部落参居剑、共诸川”即今剑川、鹤庆、丽江一带。而“施蛮”则“铁桥西北、大施赕、小施甸、剑寻赕皆其所居之地”即今维西至贡山、福贡一带。公元794年(贞元十年),南诏夺取了吐蕃神川都督府地之时,掳“施蛮五寻罗并宗族置于蒙舍城”,俘“顺蛮王傍弥潜宗族置于云南、白岩养给之”。另有一部分“施蛮”人口迁居于成偈赕(今永胜),一部分“顺蛮”迁居于牛赕(今永胜西部之顺州)。[4]P177永胜北边原为“施州”后改为北胜州,西部为顺州。两部分后为傈僳族的先民,风俗稍有不同。“唐贞元中,南诏异牟寻始开置,名北方赕《滇纪》:贞元十一年,异牟寻开北方赕,徙洱河、白蛮、罗落、麽些、冬门、寻丁、娥昌七种蛮以实其地,亦号成偈赕《元史》:铁桥西北有施蛮者,贞元中为异牟寻所并,迁其种居之,号剑羌,名其地曰成偈赕,又改名善巨郡。宋时,大理段氏改为成纪镇。元初内附。至元十五年,置施州。十七年,改为北胜州。二十年,升为府属丽江路。明洪武十五年,改为州,属鹤庆军民府。十九年,属澜沧卫今州与卫同城。正统六年,改隶云南布政司土州同高姓,判官章姓,编户十五里。”[7]“古南蛮地,唐时地名牛赕,南诏徙诸浪人居之,与罗落蛮杂处《元志》:顺蛮种本居剑川。唐贞元间,南诏异牟寻破之,徙居铁桥、大婆、小婆、三探览等川,其酋成丰族渐盛,自为一部,徙居牛赕。至十三世孙自瞠犹隶大理。元初内附。至元十五年,改为顺州,属丽江路。又改属北胜府。明初,仍曰顺州,改属鹤庆府土州同时氏,今编户三里”。[7]在《元一统志》丽江路《风俗》中说,在丽江路辖境内,磨些、罗落、蛾昌等八种民族“参错而居”。元代的丽江路包括北胜府(今永胜)在内。
到明朝时期,正德《云南志》卷十二北胜州《风俗》仍明确记载北胜州境内有“蛾昌”。[4]P181峨昌是由唐宋时期的寻传蛮发展而来,元明两代相关史志都确认峨昌即为先前寻传蛮的后裔。明清时期又被称为“峨昌”、“俄昌”、“阿昌”,一部分分布在北胜州即今丽江市永胜县和华坪县。尤中认为“蛾昌”近代在在永胜、华坪境内不再有了,当于明朝后期便融合入当地彝、白或纳西之中。[4]P386如果是融合了,那么融合的情况怎么样呢?据《大明一统志》卷 87:“郡志:七种蛮杂处,气息朴野。七种:盖弥合白蛮、罗罗、么些、冬门、寻丁、俄昌诸蛮也”,这部分俄昌是南诏时期居住在诺水(雅砻江)与磨些江(金沙江)合流处东部寻传部落的后裔。明清时期他们在北胜州境内与白族、彝族、纳西族等民族相杂居,共同处于白族高氏土知州的统治之下。又据万历《云南通志》卷四之北胜州风俗:“境内之夷有数种,其名罗罗、么些、冬门、寻丁、俄昌。巢处山林,挟兵带弩,以采猎为生而已”,这些俄昌居住在山区,主要以采集、狩猎为生。清代以后这部分俄昌鲜见于记录,可能因其分布山区,人口数量与其他民族悬殊较大,且与土司关系较为松弛而未受到治史者的关注。今分布在永胜县程海乡莨峨行政村等地,自称莨峨人的彝族 3000 余人,推测是明清时期分布在北胜州境内的俄昌人的后代。[8]“寻丁”应为“新丁”滇池东之乌蛮,为其中一支系。据朱琚元考证,“新丁”即寻甸,为乌蛮部酋之名“新丁”演变而来。施蛮、顺蛮为傈僳族,白蛮为白族,罗罗为滇西彝族,么些为纳西族。
根据这一区域人口的分布,“冬(傣)门”应为傣族,这部分傣族分布在金沙江河谷流域,汪宁生先生在《古代云贵高原上的越人》一文中:“曾发现一汉印,文曰:‘越归义蜻蛉长’。按青岭相当今云南大姚、姚安地区,是汉代县名,正属越巂郡管辖。据此可知,当时越巂郡内确有越人之分布。近代仍在华坪、大姚、永仁、禄劝等地金沙江边居住的傣族,应为古代越巂郡内越人之孑遗。”显然,他们就是过去越巂郡越人之后裔,而为今日金沙江沿岸残存少数傣族之先民。由于迁徙的方向不同,跟西双版纳的傣族语言不能完全相通。
由于历史上多次的少数民族移民,使华坪、永胜的少数民族呈现彝族、白族、傈僳族、纳西族等多种民族杂居的情况。由于来的先后时间不同,原来的部族不一样,造成了境内彝族支系众多的情况,但是在长期的生产和交往的过程中,“‘倮’、‘水田’、‘支里’、‘子彝’、‘黎明’、‘莨莪’、‘他谷’、‘六得’、‘纳渣’、‘他鲁’、‘水彝’等11个单位以‘水田’语与各各单位语言比较,相同相近的词汇占70%以上,语法结构也基本一致,彼此通话无阻。”说明后天的环境可以造成语言的同化,还有了共同的族源认同,大都认为是从汉族地方调卫来的。
(4)“水田人”在华坪、永胜的定居时间应该不晚于唐朝,而且跟唐朝的撒莫祗人有关,可以从彝族部落撒莫祗人的迁徙线路和华坪的古地名加以说明。
史上的“撒莫祗”人,据街宝顺认为它是彝族一个支系,分布在云南各部,范围极广,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朝,明清史志广有记载。《新唐书·地理志》说“贞观二十三年,诸蛮末徒莫祗、俭望二种落内附,置傍、望、求、丘、览五州。”在今楚雄、广通、牟定、南华、等地,明清史书记载,姚安城周围多撒摩徒居住,在后理国高氏占领之前,这里一直是撒莫徒分布范围。[9]《蛮书》把徙莫祗与爨家都归为白蛮,明清时期,撒摩徒都被称作白倮倮,朱琚元据清檀萃《农都琐录》载:“白倮族,夷为贱种,而随处易名;江川、大理、姚安曰撒马都、楚雄曰洒摩、永胜曰撒马朵”。 撒马、洒摩、些莫、徙摩等彝族自称都是“西膜(摩)”的同义别译。
华坪、永胜距离楚雄、大理很近,唐朝初期就有“罗落”迁入华坪、永胜。到后理国时期,高氏把华坪、永胜等地作为世袭封地,为了增强实力,发展生产,把原楚雄,大理的诸部的人口迁入是完全有可能的。另一方面,从华坪、永胜水田人居住地现存的古地名来看多为彝族语的称谓。比如在石龙坝彝族傣族乡有两个村子,一个叫“罗苴”(彝语可翻译虎儿),一个为“罗莫”(彝语可翻译为虎女),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彝族的氏族文化。在永胜水田人较集中的区域仁和镇,就有“撒把(撒马)梁子”、“撒把(撒马)河”、“撒把(撒马)村”。在华坪中心镇有一个村叫“撒抱(撒马)土”,荣将镇的“三马(撒马)桩”、“三马(撒马)箐”,兴泉镇的“三马(撒马)拉”等,这里我们可以把这相近的词看作是“撒马”的同音同义,就说明这些地方都是古代彝族人长期居住的地方,形成了带有彝族风格的彝语支地名,而且跟彝族支系“撒摩徒”有渊源关系。到了明朝中后期,滇东的彝族汉姓如李、胡、倪、杨、文、刘、张、罗姓等也沿金沙江溯江而上进入元谋、大姚、永仁、华坪、永胜等地。
(5)美国学者史蒂文·郝瑞对西南彝族地区作了社区调查,在2000年8月写了一本书《田野中族群关系与民族认同——中国西南彝族社区考察研究》(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书中谈到对攀枝花彝族三个支系的民族认同调查,其中攀枝花水田人和华坪水田人是同一支人,跨金沙江而居。近代凉山彝族奴隶主出于奴隶主阶级的本性,对华坪、永胜周边的汉族以及少数民族进行劫掠,抓周边的各族群众到凉山充当奴隶,引起了当地各族群众的反感,在民族认同的问题上水田人对民族识别为彝族有一些看法,希望能独立设置成一个单一的民族,而不是归并为彝族,但现在随着民族政策的贯彻落实,民族支系间的认同感也在增强。
(6)四川大凉山的水田人跟云南水田人的关系。一是自称相同,二是都相传是从江西而来。三是“凉山彝语水田话属北部方言圣乍次土语水田话的鼻冠音轻擦音都已经消失,部分元音受汉语影响发生变化。辅音清浊对立逐渐消失,有浊音清化的趋势”。[10]从词汇上来讲有一半左右是相通的,虽然属不同方言区但也有一些相同相似的部分。
(7)另外,在永胜、华坪都有他留人分布,自称它鲁人。近年来有不少专家学者对他留人的族属争论不休,其实通过对永胜、华坪彝族支系的源流梳理我们可以看到,他留人的生存环境、迁徙线路、语言识别和其它彝族支系都是相似的,在语言上周德才在《他留话的语音及其特点》一文中认为他留话与彝语支相同的成分较多,与彝语支语言比较,他留话的语音系统与彝语西部方言巍山话比较接近。他留人和水田人等其它永胜华坪的少数民族一样,都是远古的永胜、华坪少数民族支系,由于近代受到汉族文化和周边其它民族文化的影响,在语言、风俗习惯、文化等方面有一些变化而已。随着社会的发展,民族融合是必然的趋势,只是在融合的过程中怎样保护好各民族平等发展的权利,实现各民族的共同繁荣发展。
五、结论
1. 永胜、华坪地理位置在川滇交界“藏彝走廊”中段西南部,唐代为“松外蛮诸部”、“双舍”区域,位于古代各民族交汇通道,形成了古代各民族交融的场所,地理原因使彝族水田支系形成不是由单一族源构成,而是先后由濮人——昆明族人——古彝族人——彝族汉姓人而来,期间先后混杂了不同时期的本地的民族和外来的民族而构成。
2. 由于政治、经济、军事等诸多因素造成了古代各民族频繁的迁徙,明代以后,由于汉族人口的大量迁入,使原来居住在滇东、滇中的少数民族向南、向西、向北迁徙,向北迁徒到永胜、华坪的各少数民族在狭小的山区形成了汉、彝、傈僳、白、纳西、傣、藏、壮、苗等民族交错居住的局面。彝族水田支系在金沙江河谷中段与汉族、傣族等民族杂居相处,近现代由于受到汉文化及与汉族通婚等因素的影响,彝族水田支系的语言、风俗习惯、文化特点慢慢消失,七十岁以下的彝族水田人大多不会讲水田话,不了解水田的风俗习惯,不知道水田文化特点。
3. 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彝族水田支系创造了奇特的水田文化,近现代由于民族融合等因素的影响,特别是解放后极“左”思想的影响,把彝族水田文化当作封建迷信和“四旧”来清除,彝族水田文化在迅速消解,彝族水田人在文化迷失中丧失了自身的特点。
4. 建立完善的保护、发掘、研究彝族支系水田人文化的专门机构,采取抢救性保护措施,如收集整理水田人的语言、文字、民歌、神话传说、经书、祭祀礼仪、打跳活动等内容,进一步研究开发彝族水田支系文化,对丰富和保持民族文化的多样性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参考文献:
[1] 张建华.彝族文化大观[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9.
[2] 黄光学 施联朱.中国的民族识别[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5.
[3] 尤伟琼.云南民族识别[D].2012.
[4] 尤中.尤中文集(第一卷)[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9.
[5] 何守伦.华坪方言志[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3.
[6] 陈康.彝语方言研究[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0.
[7] 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M] .卷之117云南五.
[8] 伍莉.明清时期峨昌(阿昌)与中央王朝及周边民族关系研究[J]. 贵州民族研究,2005,(4).
[9] 街宝顺.徙莫祗考[J].思想战线,1991,(2).
[10] 朱文旭,张静.彝语水田话概况[J].民族语文,2005,(4).
原载:《西部学刊》2013年第05期;文字来源:文秘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