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阿细跳月”是彝族阿细人最具代表性的民族民间舞蹈,今享誉海内外,成为了世界名曲之一。阿细人自古自诩为“快乐族人”,这是产生“阿细跳月”的族群背景。阿细人在长期的生产、生活、战争中将有节奏性的活动同人类本能的喜悦相结合,创造出了数千年跳不衰退的舞蹈。阿细人是日月崇拜的族群,与东夷人有着血缘或文化交融的关系,东夷乐舞是“阿细跳月”的源头,日月崇拜同东夷乐舞的结合便产生了“阿细跳月”,于是殷商时期有了“快乐族人”著称。西汉前,“阿细跳月”风靡于古滇国。南诏时期,阿细祖先在小三弦的基础上制作出了大三弦,并用大三弦把“阿细跳月”跳到了京都长安。
【关键词】阿细跳月;大三弦;起源;考证
一、概述
“阿细跳月”又称“阿细跳乐”,是彝族阿细人最具代表性的民族民间舞蹈,今流行于彝族阿细、撒尼地区,阿细语称“嘎斯比”“阿博比”,即“快乐舞”,因多在月光篝火旁起舞,故名曰“阿细跳月”,撒尼人又称“大三弦舞”。1946年,西南联大的部分师生来到今石林圭山、弥勒的凤凰和磨香井等地采风考查,组织“云南圭山区彝族音乐舞蹈队”到省府昆明公演,《阿细跳月》首次在春城昆明亮相。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五月二十日的《云南日报》以大版面的显著位置刊载了这次公演,熊庆来、闻一多、费孝通、楚图南等四十七位专家学者予以高度赞扬,并撰文评赞称:“从这些艺术形象中,我们认识了这个民族的无限生命力。”在公演过程中,著名诗人闻一多先生看到节目名单《跳乐带先鸡》后顺手改成了《跳月带先鸡》,使这首古老的民族歌舞更具有了诗意【1】【2】。1950年10月,在昆明公演名噪一时的《阿细跳月》入选西南少数民族代表团暨文工团参加首届国庆观礼献艺的重点节目之一,粗犷豪放的《阿细跳月》赢得了国家领导人的高度赞誉和首都观众的热烈掌声,当时的《人民日报》这样评述道:“接着,云南东南部的圭山区域(当时今弥勒市西一、西三镇多属路南县圭山区)的两种彝族——阿细族和撒尼族,兴致勃勃的跳起美丽的土风舞——跳乐。在他们的家乡,每当月明之夜,或在欢乐的节日里,他们常会从太阳下山的时候一直跳到太阳再度爬上山岗。”【2】参加这次西南文工团晋京表演“阿细跳月”的弥勒阿细人有龙介仁、曾琴芝、昂玉珍、毕玉芬、毕庆荣、张秉玉、昂福德、昂天荣等【3】;1951年,中国青年文艺工作团参加柏林第三届青年联欢节,演出了由著名舞蹈编导家、舞蹈理论家、舞蹈教育家粱伦先生深入阿细村寨收集、改编的民间舞蹈《阿细跳月》【4】,从此《 Asai Dancing Under The Moon》(阿细跳月)乐曲被列为世界名曲之一【5】;1953年阿细人石国强先生带着《阿细跳月》随贺龙元帅赴朝鲜慰问演出【6】;1955年,“阿细跳月”作为我国优秀的民间舞蹈,到波兰华沙参加第五届世界青年联欢节,引起强烈的轰动效应,阿细人龙介仁、段培芝应邀出席联欢活动【7】;中国著名民乐指挥家和作曲家彭修文先生根据《阿细跳月》舞蹈音乐,谱写了民族管弦乐曲《阿细跳月》,成为了人教版小学音乐优质课案例欣赏名曲【8】;2001年1月7日,中国广播民族乐团应邀在“音乐之都”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出,《阿细跳月》等作品,好评如潮,一位学者赞叹:太美妙了,太奇异了【9】;2008年,《阿细跳月》被国务院公布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10】;我国的舞曲《阿细跳月》等在美国灌成唱片,成为流行美国的中国乐曲,赢得美国人喜爱【11】;2009年,在美国和加拿大分别举办的“五洲同春”大型文艺晚会上,民乐合奏的《阿细跳月》博得了全场经久不息的掌声【12】。近年来,《阿细跳月》成为了国内重大大型活动的重要表演舞蹈,走向了世界,蜚声于海内外。
二、“阿细跳月”产生的族群背景
阿细人是从夏商时期的徙(si)族演化而来的族群【13】,“徙”为阿细语“快乐”之意,徙族即为“快乐族人”。《太平御览》等载有“徙族归殷”,《路史后记》也有:“东者为商,西为夏、乃徙族之商。”《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自巂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徙、筰都最大。”《史记西南夷列传正义》说:“徙音斯”。《汉书•西南夷传》颜师古注曰:“徙及筰都,二国也。”古代徙国在今四川雅安天全县一带,西汉元鼎六年(前111年)置徙县。这个记载说明徙人在西汉以前就从中原回到了西南,并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在《阿细先基》中也有“我们的祖先从商昊(今山西南部一带)回到阿着底(今四川汉源一带)”的载叙。显然,史载和《阿细先基》的载叙是一致的,夏商时期的“徙族”就是今天的阿细祖族。阿细祖先在春秋战国时期回到祖地云南,自称为“徙吐泼”,唐宋时期自称为“徙莫祗人”,“徙莫祗”阿细语意为“最快乐的族人”。宋代滇东南一带崛起的“自杞国”是以徙莫祗蛮语“跳乐”命名的国家,“自杞”意为“快乐地跳起来”,“自杞国”即为“跳乐之国”。到了明代“徙”读为“xi”,于是有了“徙莫”、“徙泼”的称呼,自称为“阿徙”。明朝杨慎编辑、清朝胡蔚订正的《增订南诏野史》一书中把阿细作为“撒米倮罗”的一个支系,其在《南诏各种蛮夷(六十条)》中有“阿系”的夷名。在康熙《弥勒州志》中记为“阿戏,从虎”,在乾隆《弥勒州志》中记为“阿喜”,在《滇萃》中称“阿系”,至今也有的地区(如昆明)仍为“阿西”之称。民国六年(1917年)手抄本《民国路南县志》有载“阿细在城东南八十里凤凰山等处”。显然,“阿细”称谓用字在民国初期已经规范。阿细之“细”可释为“丝田”,为“善织田耕”者。但是,阿细的“细”源于快乐之意的“徙”,“徙”上古音为“si”,后人读为“xi”,因而“阿徙”转换为“阿细”。不过,今天的阿细人仍然把自己称为“阿徙(si)泼”,把快乐作为永恒的追求!正如1957年卫生部顾问美籍华人马海德专家率领医疗队到弥勒西山普查疾病工作时,看到“阿细跳月”后所说:“真是一个欢乐的民族!”又如梁伦先生在《山城看夷舞》一文中指出:阿细跳月“舞的风格新鲜明朗,跳的惯例男的拿着大三弦、二胡和月琴,吹树叶子和箫,身体向左右摆。女的每鼓掌三次一转身,跳法完全合乎人体流动的自然规律,动作和音乐之间也很和谐。乐曲是五拍子的,以箫吹旋律部分以三弦等伴奏单位的和声。如果你在明朗的月夜,看到他们旋歌起舞你将会为他们舞的那么奔放和有魅力而吃惊的!【14】
因此,阿细祖先自诩为“快乐族人”,这是产生“阿细跳月”的族群背景,“快乐”是阿细人的秉性,是流淌在阿细人血液中的细胞。如果没有阿细祖先一代又一代的孜孜不倦地追求快乐梦想,那么《阿细跳月》就不会有如此从远古跳到现代的魅力!
三、“阿细跳月”源于东夷乐舞
阿细人是日月崇拜的族群,今阿细人居住的云南省弥勒市西一镇油榨地村(阿细语称“沃寨”)、西三镇诺糯村(阿细语称“洛坎”)有完整的古代日月祭坛,其与今仍保存完好的山东省日照市涛雒镇天台山顶上的日月祭坛形式、功能完全一样。阿细人自古传说“来自海边太阳升起的地方”,文【13】认为“阿细人作为颛顼后裔承传了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的日月崇拜”。阿细人祭日、祭月源于“太阳下造就了阿细第一代男人阿达咪、月亮下造就了阿细第一代女人野娃”【15】的始祖来源文化,认为太阳和月亮的阴阳交替给了阿细人无数的生命、四季历时、农耕丰食,从山东省日照市涛雒镇天台山上的石刻字符来考证也反映了阿细人的这种日月崇拜的文化。
与此同时,阿细人也是凤的后裔,阿细妇女至今仍然保留着凤尾衣饰。阿细人称“凤”为“羲曤”,《山海经•荒南经》中的“羲和之国”的“羲和”就是阿细语“羲曤”的不同借汉字。其中“羲”阿细语意为“美丽”,“曤”为“雏”,“羲曤”(或“羲和”)就是凤也,“羲和之国”也就是“凤鸟之国”。《尚书•尧典》记载:帝尧“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文【16】认为:“《吕氏春秋•古乐》中的乐舞大都出自凤鸣之音,而凤正是东夷文化的图腾代表,由此可见文献中所载之乐舞应当是东夷乐舞文化中的‘凤舞’。”文【17】认为:“传说东夷人‘性喜歌舞’,……伏牺(伏羲)作乐舞,名曰《琴操》。”伏羲是《阿细先基》中载叙的“小儿子”,文【13】指出:“阿细人是伏羲和女娲的后裔”,阿细祖先把伏羲的乐舞文化同日月崇拜相结合便产生了“阿细跳月”。从此,阿细祖先以“快乐族人”著称于夏商时期,于是有了徙族之称。
王天燕先生在文【18】中提出:“动物在适应内外节奏事件的过程中,进化出一套‘节奏相关的奖赏和情绪系统’,人类从其灵长类祖先继承并发展了这一系统。该系统使得人类拥有欣赏、寻求和制造节奏事件的本能,正如人类拥有觅食和求偶的本能。因此,音乐和舞蹈在这一本能的驱动下得以起源。人类对节奏事件的鉴赏能力在我们的血液里世代相传,而音乐和舞蹈是人类文化中两种特殊的节奏事件;所以,音乐和舞蹈是先天和后天、自然和文化的完美结合。”“阿细跳月”的产生也是如此,是阿细人这个族群固有的本能和生产、生活、战争和祭祀活动中“节奏性事件”的反射。阿细人经历过蚂蚁瞎子代人极热气候的灾荒、蚂蚱直眼睛代人的大火洗礼、蟋蟀横眼睛代人的洪荒劫难,从南向北的迁徙,又由北回到祖地云南【13】,历尽了无数次生与死的磨难,用快乐面对灾难、战胜灾害,从中体验和感悟出来了“有节奏性的乐舞”,并在自娱娱人中产生了“阿细跳月”。文【19】指出:“‘阿细跳月’具有语、音、意、舞的统一”,这是阿细人数千年对乐舞文化的承传和发展的贡献。传说“阿细跳月”源于阿细蚂蚱直眼睛代在大火灾难过后,幸存的人们赤脚跳走在大火焚烧过的炽热的土地上寻找食物,并将烫手的食物——放在手心上——烫得左右换手——拍灰——尝到可口的食物——高兴地跳跃的过程中。“阿细跳月”的这个来源符合王天燕先生所说的人之“本能”和赤脚跳走在大火焚烧过的炽热的土地上、频发换手拍灰的“有节奏性”活动的条件。当然,阿细祖先还有在狩猎、战争过程中有节奏性地叫喊、敲击手中的石头和棍棒,以及获得猎物和战争胜利的喜悦中本能的跳跃,都是“阿细跳月”产生的原始背景。“伏羲作乐舞”以及“东夷乐舞”、“阿细跳月”正是人们的喜悦本能和有节奏性活动的升华。公元前1040年左右,阿细祖先从北方回到祖地啥靡(今大理一带)的时候,正是春天桃花、梨花盛开的季节,因而从回到祖地的欢乐氛围和自然环境中感悟出了语、意、音相结合的“桃花开了、梨花开了”的“5、1、3、1”的“阿细跳月”主旋律。
在山东省日照市涛雒镇天台山上的石刻文化中有“五人日月舞”,云南省晋宁石寨山出土的文物上也有“日月舞”,据说阿细人在古代举行日月祭祀时也要用跳乐来跳日月舞,现代的“阿细跳月”日月舞规模更大,有数百人甚至上千人参加,内外形成5至6圈(如图1所示为“日月舞和阿细跳月”)。著名诗人晓雪在《阿细跳月》中把阿细人的“跳乐”与日月崇拜描写得更加精辟:“大三弦呀弹起来,笛子口哨吹起来,……浑身是劲心欢快,跳圆了月亮,跳亮了星星,直跳到朝霞满天太阳也笑起来。”【20】
图1 日月舞与“阿细跳月”
四、“阿细跳月”考古实证
从红山出土反映《阿细先基》中蚂蚁瞎子代人、蚂蚱直眼睛代人、蟋蟀横眼睛代人、筷子纵眼睛代人的“四代人”的玉佣【13】情况来看,《阿细先基》已经在迄今五千年前就已经诞生,但“跳乐”这种舞蹈形式在夏、商、周时期的遗址考古中尚未发现。不过在云南晋宁石寨山M17号墓考古中发现了一件西汉早期的“四人乐舞”铜佣(图2所示),这个铜佣所表现的正是“跳乐舞”,特别是左二女佣优美的舞蹈动作不逊于今天的阿细跳月。因此,“跳乐舞”在西汉以前就已经比较成熟,联系到阿细祖先“吐人”在古滇国时期栖居在滇池湖畔【22】,自称为“穿白色服饰的快乐族人”,那么“四人乐舞”就是“阿细跳月”最早的考古学证据。
图2 云南晋宁石寨山M17号墓出土的“四人乐舞”铜佣【21】
M17号墓“四人乐舞”铜佣有人称为“四人葫芦笙舞”,这是按当时所伴奏的葫芦笙乐器来命名的,文【23】认为:“这是一组以葫芦笙为伴奏的四人乐舞场面,舞蹈动作以脚步变化为主,创造了一种温婉、柔美的韵律感。”文【24】则认为:“将三舞佣的舞姿一拍一动连接起来,恰似现今彝族葫芦笙舞中的‘甩脚笙’。”实际上这是一组在葫芦笙的伴奏下“手脚并舞,伸手击掌,左右脚轮换”的舞蹈,其在彝族葫芦笙‘甩脚笙舞’中没有的舞蹈动作,这恰恰是阿细跳月舞蹈动作的基本特征。《阿细先基》有“多同俄歹跳乐”的载叙,其中的“多同俄歹”就是指以昆明晋宁石寨山为中心的早期古滇国首都【22】。《彝族源流•武氏源流》也载:“笃吐俄歹地方是武氏的七个家支的发祥地。”其中的“笃吐俄歹”与《阿细先基》中的“多同俄歹”是同一个地方。“四人乐舞”中均衣着尾,这也是阿细妇女服饰的有力证据。阿细祖先“六祖分支”后,随蚩以武妥的大儿子慕雅切(武侯)开发“多同(吐)米谷”之地,以“多同俄歹”为中心建立了早期古滇国,西汉时期活跃在滇东南和滇池一带【22】。因而,“跳乐”必然成为了那个时代风靡的舞蹈。《阿细先基》载叙:“吹起葫笙,敲起鼓,跳起乐来,欢欢乐。”收集有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前11世纪至前6世纪)的诗歌《诗经》中也有“吹笙鼓簧,吹笙吹笙,鼓簧鼓簧”的诗句,《世本•作篇》也说:“夷作鼓”。显然,《阿细先基》的载叙与《诗经》中的记载并非巧合,其正是反映出了阿细祖先在当时是以葫芦笙和鼓伴奏跳乐的,石寨山出土的“八人乐舞铜扣饰”、“人物屋宇镂花铜扣饰”等都有吹葫芦笙、击鼓的表演场面【24】。《山海经•海内经》载:“鼓、延是始为钟,为乐凤。”古滇国,以阿细语鹰凤“滇”为名【22】,兴则凤舞,击鼓吹笙相伴,是东夷乐舞文化的承传。
现代“阿细跳月”的主要乐器是大三弦,“三弦”秦朝时称为"弦鼗"。《通典》卷第一百四十四•乐四有“秦苦长城之役,百姓弦鼗而鼓之”之句,清代毛其龄《西河词话》中说:“三弦起于秦时,本三十鼓鼓之制而改形易响,谓之鼓鼓,唐时乐人多习之,世以为胡乐,非也。”阿细人称鼓为“铮”,三弦为“巴铮”,即意为“弹奏的鼓”。迄今所见历史上最早的三弦图像,是四川广元南宋墓出土的石雕三弦乐人图像(如图3所示)【25】。图中两位乐伎持三弦正在为一位表演伎人伴奏,另还有一乐伎正在击拍。从其舞蹈形式“两手展开+击拍”以及三弦的弹奏形象,可以断定所表演的舞蹈就是南诏到成都、京城长安所献的“徙(斯)人乐舞”。《新唐书•南蛮传》记载:“贞元中,王雍羌闻南诏归唐,有内附心,异牟桑遣使,请献夷中歌曲。”其中的“夷中歌曲”,就有“徙(斯)人乐舞”的“独脚乐”和“三弦舞”。《彝族通史纲要》认为:“南诏组织庞大的进贡团到京都长安,不仅带去了‘南诏奉圣乐’,还带去了几百人的‘三弦舞’队,轰动了整个长安城。”彝族学者常汉林、张庆芬认为“独脚乐和三弦舞”是“阿细跳月”在南诏时期的舞蹈形式。
图3 四川广元南宋墓出土的石雕三弦乐人图像
文【26】计算出了四川广元南宋墓出土的石雕三弦的长度有1266毫米,不烦也可按此计算出三弦的弦鼓直径有230毫米左右,如此大的三弦已经与今阿细普通大三弦不分上下。现代“阿细跳月”中主要伴奏乐器大三弦的弦鼓是单面幪皮,与汉族等其他少数民族所使用的双面幪皮的三弦不一样,其目的是为了获得低音、声音混沌、轰鸣,实现鼓与弦的统一效果,这是阿细祖先在探索快乐中创造出来的与其他民族不同的乐器,难怪阿细人称三弦为“弹奏的鼓”。文【27】指出:“阿细大三弦,正好填补了我国没有低音乐器的空白。”
四川广元南宋墓出土的石雕三弦的制作工艺和结构与现代阿细大三弦也如出一辙,只不过工艺稍微粗糙一些而已,弦筒方形(可能是石面雕刻工艺所致),弦杆都穿过弦鼓。轸子布设没有固定的规范,有上二下一,也有上一下二。文【26】指出:“值得注意的是(石雕图像中)两把三弦轸子的不同布局,一把上一下二( 以持琴角度看) , 与今天(汉族和其他少数民族)三弦相同, 一把恰恰相反上二下一。”这种状况在今天的阿细大三弦中普遍存在(如图4所示)。从四川广元南宋墓出土的石雕三弦弹奏图像中我们也可以发现,三弦的弦鼓位置在右腰侧,其与汉族(包括其他少数民族)的弦鼓置于腹部的弹奏姿势不一样,说明弦鼓不是扁平的具有筒形结构。图像中右三人腰部都系有短蔽膝,这也是古代阿细人服饰最鲜明的特征,现代阿细妇女仍然保留。所以,四川广元南宋墓出土的石雕三弦乐人图像所反映的是南诏进入成都或长安所献的“徙(斯)人大三弦舞”。
图4 现代阿细三弦轸子布设图
大三弦的产生,使得《阿细跳月》有了划时代的飞跃,改变了几千年来慢动作乐舞的历史,使乐舞更加激情澎湃、跌宕起伏,充分彰显出了阿细人享受快乐的最高意境。20世纪初,大三弦再次得到了改进,有的弦鼓直径达到了600毫米、弦杆长度2100毫米、重达30千克【6】【7】,更大的弦鼓产生了更加雄浑、磅礴的音调,跳乐的场面如同千鼓擂动,催人奋进。《阿细跳月》乐曲发展为以5(嗦)、1(多)、3(咪)为主调音的宫调式大三度五节拍,《阿细跳月》的舞蹈动作更加丰富多姿。
五、结束语
著名的彝族创世史诗《阿细先基》第一页的引子上有这样的记载:“爱唱的小姑娘呃,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碰巧遇到一起了。村边生长的戈木树,是做三弦的好材料,我拿着斧子把戈木树砍倒,剜空树心做成大三弦,背着去找姑娘跳。【15】”这是阿细男女青年通过“跳月”来相互交往的真实写照。阿细人的日月崇拜源自日月交替、阴阳交融、人类诞生,这种崇拜与“乐舞”相结合于是诞生了“阿细跳月”,固然“跳月”也便成为了阿细青年男女择偶的一种活动。不过,“跳月”不局限于择偶活动,可以这么说:“在阿细人的社会里,跳月‘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无人不晓,无人不会’。”阿细人从小就要受到“阿细跳月”的熏陶,跳月成为了他毕生的文化自觉,并贯穿在他所有的成长、学习、劳动、择偶、战争、祭祀和集会之中。古往今来无论男女、年纪大小,不避亲和辈分都可以同乐、同跳,“阿细跳月”有了这种普适性、自娱娱人的特征和文化自觉,于是赋予了“阿细跳月”无限的生命力。
“阿细跳月”是阿细祖先历经磨难、战胜困难、获得喜悦的本能反射同生产、生活、战争中有节奏性的活动相结合的产物,阿细祖先把日月崇拜的文化同东夷乐舞相结合演绎出了“阿细跳月”,于是在夏商时期有了“快乐族人”著称。
西汉以前(公元前202年前)“阿细跳乐”在古滇国已经比较盛行,舞蹈动作基本规范。从四川广元南宋墓出土的石雕三弦乐人图像得知,南诏时期阿细祖先已经制作了大三弦,并在贞元十六年(公元800年)把用大三弦伴奏的“阿细跳月”跳到了京都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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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云南社会科学.彝族文化》2019年第1-2期合集。彝族人网由作者投稿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