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峡谷地势险,哀牢山中飘满云雾。从车窗看出去,远方是水墨山川,近处风景如画。冒着霏霏细雨,我们前往南华县马街镇沙坦郞村委会访问了新中国第一个彝族教授刘尧汉的故居。
刘尧汉1922年7月出生于马街沙坦郞村,其外公是清朝光绪戊子科举人郭燮熙,自号“梅花老人”,是云南历史文化名人。刘尧汉小时天资聪慧,认真好学,17岁时升入楚雄中学,1942年考入云南大学社会学系,从此投身于社会学、民族学、历史学的研究,是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的得意门生。有一年放暑假,刘尧汉从昆明回到马街沙坦郎,通过调查自己的家族史,写出了《从奴隶制向封建制过渡的一个实例》手稿,费孝通看过之后认为还可以深入下去,就指导他,扩展调查范围,继续完善这样的社会实践调查。第二年,刘尧汉又回到马街沙坦郎继续深入访问,打乱初稿重新写了这篇论文。后来,这篇文稿在一次全国性历史学术会议上受到我国著名历史学家范文澜先生的高度赞扬。范文澜在《介绍一篇待字闺中的稿件》(发表在《光明日报》上)一文中说:“我觉得这篇稿子的妙处,正在于所采用的材料,几全是取自实地调查,无史籍可稽。”将刘尧汉的社会调查形象地赞誉为“山野妙龄女郎”。把那些引经据典,大量充斥资料的论文形容成贵族老太太,又臭又长,令人讨厌。
1953年3月,刘尧汉由云南大学社会学系讲师调到北京中央民族学院西南民族研究所工作。1980年,刘尧汉因成就突出,破格晋升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研究员(教授),荣誉学部委员,故刘尧汉是新中国第一位彝族教授。
刘尧汉一生的重大贡献和成就主要是在他退休之后。1983年,楚雄彝族自治州州长普联和亲自到北京,代表楚雄州委、州人民政府邀请刘尧汉回云南楚雄智力支边,任命他为楚雄彝族文化研究所所长。这时的刘尧汉,虽年事已高,却不辞辛劳,用脚步丈量大地,全身心潜入故纸堆里,孜孜不倦求索。三年间,足迹踏遍云、贵、川的山山水水,考查彝族向天坟。走出了一条实地调查与文物考证,彝汉文献相互论证的新路子,取得了一批有乡土气息、有影响力、说服力的学术成果。写出了他此生的巅峰之作《文明中国的彝族十月历》和《中国文明源头新探——道家与彝族虎宇宙观》,得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结论:中国文明的源头,就在金沙江两岸的彝族当中!新书刚一上市,就有欧洲英国的学者拍电报到云南人民出版社索要此书。可想而知,当时的刘尧汉,其学术成就,是多么的引人关注。
由于刘尧汉学术成就突出,在彝族文化研究上作出了重大贡献。1990年刘尧汉入选英国剑桥国际传记中心《国际名人录》第十一卷;同年10月被国家民委授予“全国民族团结进步先进个人称号”;1997年9月9日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的“东方之子”栏目对其学术成就进行了专题报导;1997年10月被评为国家有突出贡献的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1999年11月中央电视三台《古老的村庄和今天的歌谣》专题片报导了刘尧汉先生对彝族十月太阳历的实地调查情况;2000年7月,中央电视四台在《走进文明源头》专题报导了刘尧汉先生对彝族十月太阳历的研究成果;由刘尧汉先生主编的《彝族文化研究丛书》于2000年7月10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重庆厅举行了隆重的首发式暨研讨会,至2001年这套丛书已经公开出版了40部。2010年8月5日上午,楚雄州委、州人民政府在州宾馆举办刘尧汉教授九十华诞暨中华彝族文化学派创建30周年座谈会,《求是》杂志社原总编、中国少数民族哲学研究会会长王天玺,云南省人大常委会原主任李桂英,贵州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贵州省彝学会会长禄文斌,云南省民委原主任、云南省彝学会会长马立三等嘉宾应邀出席座谈会。
2012年11月10日上午,刘尧汉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去世,享年91岁,我在当晚就在新浪博客上发了悼念文章。刘尧汉逝世后,骨灰安放于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这是全国规格建制最高,声名最著,红色教育资源最为丰富的园林式公墓。这是只有党和国家及军队领导人、民主党派领导人、爱国民主人士、著名科学家、国际友人才享有的待遇。
刘尧汉,从云南南华礼社江畔走出来的“罗罗颇”,成长为新中国第一个彝族教授,并入主当代中国学者最高殿堂——中国社会科学院,可用“著作等身,桃李天下”来形容刘尧汉,但这还不足以道出他的独特之处。刘尧汉教授师从于陈独秀的表弟濮清泉先生,后师从费孝通先生,并得到一代史学泰斗范文澜、翦伯赞先生的悉心指点,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在史学界里得窥堂奥,纵横睥睨,并由此开创了一个崭新的学派——中华彝族文化学派,为古老神秘的彝族文化占得一席之地,被人们誉为“彝学泰斗”。刘尧汉60多年潜心史海钩沉,其间数次大难不死,其人生不可谓不传奇……
刘尧汉出生的沙坦郞村距马街镇12公里,村寨沿山坡而建,就在水弥线公路边上,一条进村的水泥路直达村口。村口挺立着一棵高大的青冈栎百年古树。我见离树不远的民房瓦沟里,长满了我们过去打草鞋用的山草。我们从上往下走,过了一段狭窄拐角的石凳路,就到了刘尧汉家族的一户人家。家中有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男子面容眼神与刘尧汉有三分相似,一问是刘尧汉的孙子辈,还有一位年青人叫刘钱学是重孙辈。我们所见他们现在居住的房屋有三个不同层次的建筑,一为全木结构,两为土木结构。院子下方是两间无楼低矮的栅栏式房屋,正面采光及通风都从栅栏进入,显得年代久远,比较简陋老朽,现如今几乎见不到了。院子上方是三间农村常见的盖瓦插厦二层老式瓦房,有玻璃窗户和钢筋护栏,外面还贴了磁砖,他们的日常起居就在这里。上下院子侧边,是两间低矮无楼的板壁房,板壁上有玻璃窗,看上去结实但不透风,冬暖夏凉。老人告诉我们,刘尧汉曾经居住过的房子其实早就不在了,说是被土匪放火烧的,那应该是在解放前。但刘尧汉家曾住的房子,位置就在这一块上了。
老人家对刘尧汉没有多少印象,说是1992年回来过一次,记得是四个人。那时马街镇到沙坦郞还没有通公路,坡陡路远,是走路回来的。刘尧汉的家房在村中还有一户,在我们到访这户的下方不远处。那次刘尧汉回来,没有选择在任何一家居住,而是住在了村委会里。
我们向陪同我们采风的马街镇党委宣传委员何季泽建议,乡村振兴,文化振兴就在其中,可把刘尧汉后人现有的那几间老旧房屋,打造成刘尧汉故居,整个刘尧汉成就展览馆,搜集些刘尧汉的著作及遗物摆放其中,再做个刘尧事迹简介,供村人和旅客瞻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