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的话:
有人曾将“非遗”无不幽默地解释为“非常遗憾”,这样的解释或许并非全然戏谑,很多遗产留给我们的的确只是遗憾。
现在的很多非遗传承,无不是做些物件,进入藏家和玩家的手中,或摆进博物馆。因为与本来的生活相去甚远,传承的是物,包括技艺也被现代手段替代,更不是相互联系的生活方式,所以,即使传承亦是一种遗憾。
但人总是需要一种精神的,社会亦如此,这样,我们才不会忘了来时路,所以,我们关注身边的“非遗”。
人有生老病死,恰如草木枯荣,花开花落——宇宙万物自有其生灭存亡的自然规律。由于对死亡世界的未知,人们往往重生轻死,于生则欣喜留恋,于死则恐惧悲伤。于是,古人发出了“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的慨叹。然而有一种舞蹈,向死而生,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向我们诠释生命的真谛——这就是宣威彝族的跳脚舞,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东山镇芙蓉、安迪村的彝族跳脚舞。芙蓉、安迪地处东山镇西北角,属半高寒山区,两村山水相连,汉彝杂居,以彝族人口居多,至今保留着很多彝族的传统习俗。最典型的是彝族丧葬习俗中的“转嘎”,也称“跳噶”。转嘎是集歌、舞、乐为一体的祭祀性活动,跳脚舞是其中的一种舞蹈。
彝族跳脚舞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传说一共有72套,但多已失传,现在一般只能跳十余套。每套都有固定的套名、曲调和唱词,如“黄莺晒翅”“喜鹊登枝”“苍蝇蹉脚”“猴子掰包谷”“石子打鸟”“倒挂金钩”“编篱笆”“裹草席”“蹉蛆撵老鸦(宣威方言读wǎ,同“娃”音)”等。据民国《宣威县志稿》记载:“……亲友既集,则各执銮铃一串蹲而歌,两足交互运动状如蝇,名曰‘蹉蛆’,顷之群起绕帐,一人吹笙前导,歌且舞,谓之‘转嘎’。既转而蹉,蹉已复转,如是者数。自言其先有客死于外者,子孙觅之得尸于树,鸦啄其肉殆尽,尸虫满于树下。为此者,所以慰死者之心,逐害鸟使不生畏,去腐虫俾免厌憎。所谓礼缘情起者也。”大意是说,过去曾有彝人的祖先客死外乡,后来在树上找到了死者的遗体。时间久了,遗体腐烂,被乌鸦啄食,蛆虫掉地。后辈为驱赶虫鸟,便捡石打鸟,脚蹉蛆虫。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演化为一种固定的舞蹈形式。每当有彝族老人去世,转嘎时人们便会围着遗体跳脚,以此祭奠死者,超度亡灵。
彝族转嘎都在夜里进行,俗称“不黑不进门”,是指死者亲戚要在天黑以后才到。转嘎时在场地中央布置死者灵帐,四周燃起若干堆柴火,孝家持火把进场参与舞蹈,整个仪式在火光照耀下进行。据民间传说,老人的阴魂离开人世时,要回头看望,如果见儿孙们笑容满面,欢欢喜喜,他们才会放心离去,且不再随便回来打搅活着的亲人。故转嘎必须在唢呐和打击乐的伴奏下且歌且舞,使整个场面显得气氛活跃,毫无忧伤之感。彝族被称为火的民族,大多生活在高原山区,特殊的自然环境和崇火崇虎的原始崇拜塑造了彝族人粗犷、坚强、热情、豪放的民族性格。
因此,舞蹈动作洒脱夸张、形象逼真、粗犷豪迈、刚劲有力。跳脚舞以走步、蹲步、绕脚、俯、仰、转等主要动作为表现手法,舞者通过翻、滚、绕、背等动作模拟猴、鹰、马等动物的姿态,并将这些基本动作不断地进行排比、对比、反复,表现出热烈奔放、节奏明快、跳跃性强的艺术特点。
每伙跳脚者称为“一班”,由四人或多人组成,一般为偶数。每人双手分别执一串铜铃(俗称“抄子”)和一块白毛巾,和着音乐节拍,围着灵帐边唱边跳。其唱词古朴生动、感情真挚,音乐富有节奏、铿锵有力、沉郁顿挫。在载歌载舞的热烈气氛中,人们暂且忘却了失去亲人的痛楚,化悲痛为力量,以欢送为怀念,让亡灵在歌舞中愉快地回到祖居地。
跳脚舞以及左脚舞、达体舞等彝族舞蹈的动作,都具有很鲜明的高原民族舞蹈“一顺边”的造型特点。在生活和劳动中,由于山路崎岖,人们上山下山,尤其是带着重物时,一侧脚步着地,身体重心自然随之侧移,双手也随之自然微摆,既省力又能保持平衡,减少危险,形成顺手顺边的体态。这种日常生活中的体态逐渐升华为共同的审美心理,最终形成舞蹈中“一顺边”的艺术造型。
2005年,东山芙蓉、安迪被曲靖市政府命名为“彝族歌舞之乡”,跳脚舞成为首批曲靖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2013年11月,我们到贵阳观摩全国“荷花奖”舞蹈大赛民族民间舞决赛,中国舞蹈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冯双白先生在现场点评时专门提到,全国只有两个地方有“喜丧”的传统习俗,滇东北地区的跳脚舞就是其中之一。作为一种古老的民族文化艺术形式,如今,跳脚舞的动作有所消减,很多形式几近失传,尤其年轻人会跳的已经不多,如何更好地保留和传承,意义自不待言。
原载:《宣威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文图来源:宣威电视台微信公众号-威视传播;作者:滕仕万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