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高原上静静冥想
在南高原上静静冥想
峡谷的边缘,神灵的马车悄悄驶过
大地的风声洗涤麦穗和静穆的村庄
听见树叶在山坡上飘落
一只岩羊久久注视着河岸
一些手伸出来,碰触怀念中的温暖
太阳的呼吸,覆盖潮湿的荞地和栅栏
已经很远了,那些传说中的英雄
脱下披毡,取下腰刀
在山地上蹲着喝酒,燃起火塘
黑夜撕碎的云朵,再也没有回到天上
灌木林囚禁秋天的绚 烂,而石头上的花纹
凝固了时间和奔跑的羊群
一些隐秘的符号,留下疑惑与想象
眺望,眼里只有一片苍茫
一个彝人,在南高原的山岗
静静冥想
在更远的地方,风暴正恣意流淌
――原载 台湾《秋水诗刊》2004年4月第121期
水上的纸船
夜风吹散了河边的花絮
岸上的彷徨
带来莫名的刀伤
那些绚丽的波影,比预想中的
更为疯狂
只有那些的孤单的鸟儿
翅膀抖落露水,在河岸
随意地寻觅灵魂的亮光
寂寥的天幕下
水上的纸船飘动,载着
鬼魅的叫喊
眼睛迷离,无数的酒杯
在空想中摇晃
大地如此芬芳
恍惚的行走中
马匹急驰而过
额头的伤疤在风中四处张望
――原载 美国《新大陆诗刊》2004年4月第82期
六月的寂静
雨水丰盈的六月,有人悲叹
坡上飘着野栀子的花香
山岗晃动的影子,在孩子的凝望中
四处躲藏
没有谁会肯定地说出那条河流和故乡
在迤沙拉以南,有谁
记住石头上的暗语和忧伤
风沙扬起,只一步,路已中断
蒙胧的树林在狂笑。一些人
开始让眼睛不动声色地说谎
“你想回头吗?你必须让梦沉入
涨水的河床……”
木门朝着怎样的方向打开?
怎样的时刻可以不让自己辛酸?
那些伤口,在寂静中留下什么?
有什么能在脑子里一闪,然后轻易地淡忘
天色渐渐灰蒙
手持花朵的人,在六月病重卧床
空气中发霉的气味浸入木窗
――原载 美国《新大陆诗刊》2004年8月第84期
伤 心
无数的村庄和小镇,在骑马人的眼中
渐渐消亡
那个人是谁?在路上彷徨
透过风的面孔,去接近一个人的内心
是如此的艰难
酒醉了,双手蒙住脸
没人知道你眼神的脆弱与创伤
站在山岗上
灵魂一直向着人群飞翔
秋日的天空,巨大而灰暗
你孤单得像一只蚂蚁
远远的思念来了又走
一行字,在沙上:伤感的人呵心是空的
刀割般疼痛似黑色的文字
在血液里蔓延,留下深深的烙印
大地苍茫,有人久久迷惘
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一个猎人在森林里
蜷缩着身子永远沉沉地睡去
那个夜晚,寨子里的狗
咬声不停。老辈人含泪说
肯定是那个山上埋“铁猫”的孤魂
回来收常年累月留下的足迹
那个夜晚,始终睡不安稳
老觉得猎人在四处穿行
有人说,他可能是匆匆而去
没带走那些梦萦魂牵的心事
那个夜晚,,寒风在寨子里呼呼乱窜
家家户户的木门都无言地敞开着
这么冷的夜呐,好让那个
沉默的人来火塘边暖暖身子
流浪的石头让人伤感
是谁,将火把举过头顶
穿越我漫长的黑夜和迷茫
爱人,云朵飞散
秋天的情景重新等候你
漫游而去
流浪的石头让人伤感
匆匆而过,是旧时英雄的背影
马蹄一次次踩痛幻觉
荞地里,你独自伫立
而我却远离梦境
脆弱有雪片烧灼你洁净的额头
无人回忆的山坡,苦艾丛生
行路人怅然而叹
鸟在你的泪水中死亡
回望
道路尽头,是什么闪烁光亮?
身背白霜的马群
让荒草飞扬起来,朴素的脚印
把寨子转移到有水有土豆的山梁
穿羊皮褂的孩子们依门哭泣
河谷深处飘来的琴声
挽留不住顺水而下的时日和岩羊
是什么东西让我久久回眸?是什么
力量让我背对亲人和故乡?
风拍打着往日的花朵
许多祈愿被留在天上
星光寂寥,长路依旧
空旷的夜
呼唤的声音飘逝了,没有回响
――原载 澳门《中西诗歌》2004年9月号增刊
火葬地
也许,这片向阳的山坡
瞬间就可以触摸神灵的翅羽
也许,仅仅是为了飘飞
才甘愿选择这简洁的仪式
那些人,他们始终相信
死者的灵魂
像一片浮动的叶子
月亮下面,神灵低语
倾听歌吟与哭泣
火焰吐出死亡的词
与火相融,化为灰烬
有什么方式
比这种更接近诗意
曾经简单地活着
就这样简单地完结人生
最后的美丽
作为彝人,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
羊群、歌谣、鲜花遍野
亲人呵,在这里安祥地离别
这是多么温暖的所在呵
谢天谢地!
――原载 台湾《葡萄园诗刊》2003年秋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