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实飞出窝》
粗野的山上的斯人
把新娘扛进家门
就像扛着一袋荞麦糠
翻越九九八十一座山
火塘燃得很旺
猪胆很圆满
口若悬河的媒人
丈量着主客之间的距离
未来的母亲
节食的旅程
一块连着舌头的羊胸骨
盘旋如一只飞翔的雄鹰
美酒没有忧伤
送亲的族人喝干了夜色
歌声没有界线
对歌的男子 把古典唱进当下
面对成长 未来的母亲
一个面对成长的孩子
心里一半是泪水
一半是甜蜜
果实飞出了窝
我们怎么能
用简短的一句话
去预言一个人的一生
2002.1.1
(注:《果实飞出窝》发表于2006年9月第5期《大家》,《2006年中国诗歌精选》还选录了娜夜、扎西才让、娜仁琪琪格等4位少数民族诗人,于坚、海男、雷平阳、李森、唐果、泉溪等7位云南诗人,以及我的朋友尤克利、郭晓琦、王志国、李点儿、花语、简明、张之、李尚朝和著名诗人牛汉、彭燕郊、西川、王家新、傅天琳、李瑛、叶延滨、林莽、邵燕祥、王小妮、韩东等共243位诗人的327首诗歌作品。)
《美好的时光》
上山找柴 下河挑水
坡上牧羊 坡下放马
父亲们能干的活 学着干
母亲们不能干的活 拼着干
饿了 三个耐寒的洋芋
渴了 两颗圆根的萝卜
一段足以载入自己史册的时光
现在回想起来
还有点甜蜜 有点幸福
那些一辈子走不出大山的同学
却并不这么看
我记忆中最美好的部分
在他们看来 正如他们的今天
一点也不美 一点也不好
2006.1.31.夜
(注:《美好的生活》发表于2006年9月第9期《边疆文学》。《2006中国年度诗歌》还选录了吉狄马加、娜夜等4位少数民族诗人,于坚、海男、雷平阳、哥布等5位云南诗人,以及我的朋友尤克利、郭晓琦和著名诗人牛汉、李瑛、杨克、杨黎、邵燕生、林莽、食指、高洪波、傅天琳、王小妮、叶延滨、雷抒雁等共181位诗人的232首诗歌作品。)
附:《2006中国年度诗歌》编辑手记
人民的《诗刊》,无愧于时代
作者:胡子博
2006年,沉默的新诗以一种“恶搞”的“自取其辱”的娱乐形式,神奇地成为公众舆论关注的焦点,也成为“娱乐时代”转型期的中国,一个年度标志性事件。
诗人恶搞诗歌,群众恶搞诗人……中国普通读者的眼光和智慧让人赞叹和敬佩!
不可避免的,各种各样的争论排山而来,对诗歌的似模似样的“口水保卫战”和三点尽露的“裸体拯救”也精彩纷呈,赚足了眼球和点击率。
诗歌是否已远离读者,是否已脱离生活,诗歌是否已死?
在这众声喧哗中,诗刊社和漓江出版社共同推出、每年一本的“年度诗歌”也迎来了第七个年头。
因为《诗刊》是中国级别最高、发诗量最大的刊物,所以本书从《诗刊》中选入的稿子相对多些,从其他刊物上选的诗歌稍微少些。《2006中国年度诗歌》不仅能代表诗刊社的选稿标准,也能看出《诗刊》这个杂志的风格和面貌。
在阅读稿件的过程中,在内心对诗歌的斟酌中,我问自己,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好诗,选择的标准是什么?反复比较后,我认为,只有那些能把独特的、深刻的个人生命体验,提炼、升华成群体的鲜活的生活感受的诗篇,才能真正称的上是好诗,才有可能在海量的诗歌中脱颖而出。
那些放言诗歌已经脱离生活的人,我想他们一定没有认真地看过哪怕一本《诗刊》。在担任“年度诗歌”责任编辑的经历中,我发现不管是今年还是往年,《诗刊》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社会当下的发言和对底层生活的关注,以今年为例,邰筐《纪事:拆迁》、荣荣《钟点工张喜瓶的又一个春天》、宋世安《汇款的农民工》、冯宴《哈尔滨停水》、何真宗《没有城市户口的蛙》、王夫刚《安全帽上的遗言》、杨克《人民》等等,都是不错的好作品,特别值得强调的是,这些都不是歌功颂德的作品,也不是锦上添花的作品!
当然,我这里说的“好”是指一个年度的好,或者说是指一个年度的发表作品中的好,它不是一个历史性的判断,历史性的判断往往是需要接受比较长时间的检验,而我们这本书的宗旨只是把当年度发表的优秀作品推介给读者。
我必须郑重地说,我很看重《诗刊》这种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数十年如一日的立场,不管价值如何多元,不管社会如何变迁,不管诗坛如何吵嚷,《诗刊》从来都是人民的诗刊。
这让我感动,这让我发现了《诗刊》的可爱和珍贵。任何一个熟悉中国20多年来社会阶层急剧分化的人,都应该深有体会――《诗刊》能做到这一点是多么不易,多么值得尊敬!
诗歌没有脱离生活,《诗刊》也没有脱离生活,只是人们现在的生活压力太大,太浮躁!《诗刊》安于寂寞,却没有放弃责任,无愧于时代!
对《诗刊》的这种敬佩,并不是说《诗刊》就十全十美,没有任何需要改进的地方了。而是说,当我看到了《诗刊》的可贵,也就了解了《诗刊》的那些缺点的可贵。那些缺点并没有让我觉得《诗刊》面目陈旧,反而在我眼中成了可爱的缺点。这就好比一个人,在他人眼中个性偏保守,不苟言笑,但当我发现他有很强的道德感时,我就会觉得他的这种偏保守的不讨人喜欢的个性,突然变得可爱了。
也有人觉得《诗刊》保守,可是,如果《诗刊》不保守,现在的《诗刊》,早变成资产阶级的《诗刊》和流氓土匪的《诗刊》了。(我深信:文学绝对是有阶级性的!)而且,我认为,《诗刊》在大的方向和根本的立场上,完全没有错误。只是在选稿上,在具体的“战术”上,存在瑕疵。“冷抒情、零抒情、反抒情、反讽”等艺术表现手法,经过中国诗人多年的向外借鉴和个人实践,已经非常成熟,代表了当代诗人对诗歌本质和诗歌创作活动的最新认识水平,理应成为诗歌创作的主流。但这样的诗歌在《诗刊》上发的比较少,《诗刊》上大量的诗歌都是采取传统的抒情方式,难免给人陈旧,与当前诗人的诗歌创作脱节之感。
问题的另一面是,《诗刊》不是民间刊物,诗人在民间可以激进、探索,可以做各种各样的艺术尝试,《诗刊》作为一份最高级别的正式出版物,有自己的办刊方向、立场和责任,没必要一步不落的跟进。慢一拍,当某一种艺术探索比较成熟之后,再予以接受、推介,比较符合《诗刊》的定位。
况且,传统的抒情手法,正是普通读者比较习惯和容易接受的,从这一方面看,也可以说这是《诗刊》没有脱离读者或者说是主动接近读者的一个姿态。并非全无是处。
一些人曾经批评《诗刊》,可是,看一看现在诗坛上比较有名的诗人,有几个没在《诗刊》上发表过作品呢?在发表作品之前,很多诗人有受压制、不被承认的焦虑和痛苦,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是一个人在取得成功前必经的阶段,其实并不是有谁真的在压制某个人,心智正常的诗人对此应该能够反思、理解和体谅。被承认总是要落后于个人的努力和实践。当一个孤独的个体,面对自己眼中的庞然大物时,过分的自卑和自尊,都是不成熟的表现。
我当然希望《诗刊》在往后的选稿中能有所改进,但千万不能改错了方向,不要忘记自己的责任和立场!(我承认,在目前的社会环境下,我已经成了一个彻底的改革怀疑主义者!)否则,我宁愿《诗刊》什么都不要改!
价值多元、瓦釜齐鸣的社会尤其需要听到主流价值的洪亮声音,《诗刊》的贡献不可磨灭,将来某一天人们回首历史会发现,由其诗歌构成的《诗刊》正是我们这个社会精神领域的定海神针之一。
胡子博简介:青年诗人,图书策划人,曾策划出版《现代诗经》等,代表作《解脱》和《失眠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