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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族90后诗歌大展】阿卓日古｜回忆是一种失落（组诗）

作者阿卓日古 2018-04-22

原出处：彝诗馆彝族人网

回忆是一种失落

在乱石堆里摸索一生的人

最后火葬

最后被石头摸索碎骨骼

最后他们混为一场

多年的邻居

石垭口的风，古老的吹来

古老的归宿，被这些族人住成

村庄和故乡

十年时间，大多数能想起的人

都已这样的方式

被想想而忘记

深夜

喝醉酒的阿斯，任山风蛊惑，在垭口

独自面壁，虔诚了一夜。

那天听说他

坐在碎石堆里

苦敲，藏匿灵魂已久的碎石

刺痛着，那早已缝合不上的皱纹

一个人终于要变成，老人，烧火棍。

不断被打断的一生，停在火葬场上

再无打搅

谁做的碎语，甜得和母亲抚平的伤口

类似。

谁做的爱人，被哭得滴答响

冰冷的一夜，浓茶一样苦修一个人的失眠

冰冷的一夜，阿斯手脚冰冷

像圆萝卜，在深冬脆化，晦涩。

荒凉

石头再也忍受不住

这一季一季的荒凉

终于

蠕动嘴唇

声音漫过山岗

最疼的爱，被吹响

石丫口荒凉的山脚只剩

这石头的相互磨打，这废旧碎布的相互沧桑

站在垭口等人归来的土路

野草及腰了

废旧，不再有炊烟

躲在小山村

废旧，不再有穷人的夜

塞上几张褶皱的纸币

站在风口

巴掌大的石丫口空空荡荡

只有远处，只有更远的风吹打着

只有被风吹起的麦浪

滚滚而来

只有母亲在土坯房旁弯下腰

掏出一个个土豆，擦掉松土

擦净这些椭圆形的脸谱

压住山风的青石

老屋上

那些

坐着的、躺着的、舒服的

懒散的、神戒的、鬼斧的

石头

多少年了

在我们日子的头顶

盘旋，被风吹响，又沉默。

像一座古典的城堡

半辈子

他花了十年时间

从一个烟鬼变成一个酒鬼

肺腑之间

已是锈迹斑斑

他用了十年

从一个酒鬼变成一个柔弱的病号

身体里早已藏下一把锋利的刀

砍下他多年变质的苦笑

他用了这徒劳的前半辈子

截下了他所说的苦命

他在病号服里

悄悄被针打疼

叫屈

落叶

落叶松动

人的脚步已不结实

余晖最后一点

躲在老人阿斯的耳朵里

悄悄发作，变成远方的来信

走吧落叶撒满

走吧，最后可以搁置的坝子

被腾空。

周一的路口，多看了几眼

哆嗦的一生

多活了几年

落幕

沿着起风的地方

收割，他的心起悲凉

让嘴角磕绊

最后的诗意和苦荞。

女人，虔诚的多看了几眼

那早已，经过的送嫁路

那只剩牧场和落日的地方

沿着落下的余晖

追赶多久，多远

才不被这暖和的阳光撇下

被不停的碎石拌倒

起身

还有多少灵魂，经过我们的摔打

而安稳

炊烟和阿斯老人

牧场里

深秋被风吹起最后的几次

木板的陈旧，被泄露在楼阁

在石丫口无人问津的窗口。

野牦牛追逐的绿草

早已翻过山头，褐色土地上

最后的公里是阿斯老人

端坐的火葬场

任风吹起，碎骨骼和凉下来的一生。

暮时，远处的炊烟卸下了

远处的孤独

亲人

石垭口的男人

在断电的老屋

点选最后一季的麦粒

日久天长惯了

粗心的

丢下深秋的麦垛

真于心不忍

高寒之地

贫困之所

让这安睡多年的祖辈火葬场

继续为亲人

挑灯，添油

偶尔让亲人梦到

老头

他的山

放低了他的绵羊和牧场

他的石头

空摆在山岗上

硬撑着早已老去的白头

那个牧羊老头

声音的有限，低落

就像他剩下的日子

用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

就让一群乖巧的绵羊

齐整放下尘世

放下牧场

不要命地跑回白瓦房前

失落

十多天了

他在树叉下

等待早已钝化的舌头

被人解放，磨练了一个深秋的树叉

沿着起风的山岗

摇晃，摇晃

他走向碎石堆和早已挑剔的

沉默

向一个即将到来无人区

走远

留给背影一行失落的脚印

时间正好，收好旧门牌

时间正好，指针相合

生活的标记

记住小于一把斧头的力

途中一定有一条路

卡着左右难已穿插的矮松林

生活的前移

已像一场劳作

苦不堪言

往左侧卧时的失眠

往右翻转时的失重

纠正了我早已经习惯的疼

攒下一把年轻的胡子

用它扎进

生活

悠长的土路

穿过悠长的土路

灵魂在不舒服的位置卡着

那些任人摆布的手指

套在我这僵硬的身体上

我感觉到了费力

它们在我四周向那片麦地挥手

生活一点点回收

一点点安放

当抵达我这里时

只留下了衣服和帽子

活着

活着的都在缩着水

母亲如此

儿子如此

站在山岗看到母亲种下的苦荞

想到了另一种活法

在生活的高处

看着他们的看着自己的劳动

压缩成一两块自留地

一两口枯井

那普通如此可靠

像母亲胸口捂热的洋芋

撬开那不慎跌落山角的雪

萨雅寺

萨雅寺上，没有许愿的人

只有蒙上灰尘的路程

萨雅寺上，没有顶礼膜拜的信徒

只有沉默的添油者

披着厚重的僧袍

只有大地上灰头土脸的

热火朝天的人民

在清晨挑水生火

萨雅寺上，这个冬天会下雪

在山口，也会落满

在远处的石丫口，火葬场边的小村庄

也会有亲人，铲雪

为水窖添满

（注：原发于《诗刊》）

　　作者简介：阿卓日古，本名罗云，彝族，1993年生于云南省丽江市宁蒗彝族自治县，现就职于大理永平县龙街镇政府。诗歌散见于《诗刊》《民族文学》《星星》等。参加2016年第九届中国•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诗歌获得云南省第三届野草文学诗歌优秀奖，获得2016年滇西文学奖。

发布: 阿布亚编辑: 阿布亚返回顶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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