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吉狄马加《我,雪豹……》一诗
作者
石 厉
2015-02-09
原出处:彝族人网 彝诗馆
一首杰出诗歌作品的产生,远比一般人的想象要丰富。
任何先在的语言体系都多少呈现出琐碎的散落或堆积性质,最多也只是一个个等待开动、摆置的零件,语言只有进入有意味的文本或言说中,才能使其因创造性的组合而重新复活,并进而获得生命。具体的诗歌是人类现存诸文体中最简捷、最本质也是最具有创造性的文本形式,它依赖着语言的创造进入抒情及描述对象深奥的领域,让作者或读者在感知的醒悟中获得如巴赫金所说“节日狂欢”般愉悦的境界。在这样一个文本得以复活的过程,创造意味着生命,而创造不是简单的语词组合,语言的创造必须以他者为媒介,即索绪尔《普通语言学》中所说的能指无法远离所指,也就是汉传佛学中能诠与所诠的关系。但是诗歌不像宗教那样是为了证得正等、正觉,也非哲学那样急于求证预设的命题,诗歌是万物皆为平等,物我皆可关照,与他者的交流既是诗歌进入自己文本创造的不二法门,更是一种自在进入他在时瞬间所创造意象的递进和呈现,犹如一个个花苞绽开,每一首诗歌几乎都是由诗人发自内心的花朵般的语言所堆砌,是人类呈现于天地间最为宏大的语言圣殿,进入者,俱被其富丽堂皇而惊喜。如此圣殿的建立,绝不是诗人自我欲望的漫溢就可以成就的,诗人所需要的建筑材料必须是他所要面对的对象,只有潜入对象之中,对象世界才能无私地将自己彻底打开,用彼岸与此岸共同的立柱,建构诗歌文本的辉煌。
卓越的诗人无疑要将眼光钉入某一个叙述对象,而那个被叙述的对象必将获得诗歌般隆重、壮阔的新生。
吉狄马加在诗歌语言上的天才禀赋,在他早期创作的“一个彝人的梦想”系列诗歌中得以极尽的展现。诗歌的命运暗合了诗人的命运,自从他进入青藏高地,我就以仰视的心情期待他再度写出伟大的杰作,现在看来他正在走向自我精神的雪极高地。那片纯净而空气略微稀薄的土地,让他获得了新的创造力。当吉狄马加写就《我,雪豹……》这首长诗,他诗歌中的雪豹,获得了自己前所未有的生命,这个雪豹,已不是自然意义中的雪豹,它应该是诗人与雪豹之间的“精神共同体”:
……
我是雪山真正的儿子
守望孤独,穿越了所有的时空
潜伏在岩石坚硬的波浪之间
……
我的诞生——
是白雪千年孕育的奇迹
我的死亡——
是白雪轮回永恒的寂静
因为我的名字的含义:
我隐藏在雾和霭的最深处
我穿行于生命意识中的
另一个边缘
我的眼睛底部
绽放着呼吸的星光
我思想的珍珠
凝聚成黎明的水滴
我不是一段经文
刚开始的那个部分
我的声音是群山
战胜时间的沉默
我不属于语言在天空
悬垂者的文字
我仅仅是一道光
留下闪闪发亮的纹路
……
(见《我,雪豹……》第1节)
这是在写“雪豹”吗?环境保护者不认识这样的雪豹,动物园的饲养者也不认识这样的雪豹。在西方启蒙时代的思想家看来,虽然人类个体的生命相比世界的存在非常短暂,可是人类能够自知与反思自己的生命,而自然世界却不能像人一样自知、自证,故具有灵魂、具有思想与情感的人类才是世界上最为高贵的。在他们的眼中,雪豹和一切人之外的动物一样,都没有人那样理性和尊贵,所以人类常常将其作为仇视与猎杀的对象。大概从近现代以来,随着人们对于自己理性的妄自尊大,人已经疏远了自然,因此人与动物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人与动物之间的沟通也变得越来越困难。但是诗人一直是远离世俗世界并试图冲破一切理性藩篱的特殊群落,他们的灵魂需要不断尝试着进入各种各样的事物,让事物在诗人的智性中开花结果,或者像人一样开口说话。这只雪豹,仿佛占领了世界屋脊的雪山高地,在人类语言的高峰向人类喊话。这就是诗歌语言所造就的一只雪豹,在晨昏的时候继续着它的沉吟:
……
在晨昏的时光,欲望
就会把我召唤
穿行在隐秘的沉默之中
只有在这样的时刻
我才会去,真正重温
那个失去的时代……
(见《我,雪豹……》第2节)
我与雪豹,即我与他者,这之间的距离不言而喻是永远的。但是诗人几乎与生俱来具有孟子所谓“恻隐”之心以及超乎常人的想象力,倚仗它们进入雪豹,进入他者,在对他者的想象中按照他者和自我的关联逻辑而建构语言文本,这是这首诗歌产生的可言说部分。进入他者,就是阻止对于他者的继续屠杀,进入他者,就是对于世界的接纳和认可,是积极地将自己同化于所面对的物象,是心肠终于融化,隔阂终于消解。
甚至这个他者,在诗人的想象中还在扩展,还不仅仅止于雪豹,因为诗人的灵魂一旦进入雪豹,雪豹也就开始了自己奔驰般的联想与扩展。犹如“我的呼吸、回忆、秘密的气息∕已经全部覆盖了这片荒野∕但不要寻找我,面具早已消失”(见《我,雪豹……》第3节)这是整首诗歌的又一个转折,诗人与雪豹的“精神共同体”又一次在消解中重建,一个更加扩大的“共同体”扔掉了面具,像原野一样开始铺陈:
此时,我就是这片雪域
从吹过的风中,能聆听到
我骨骼发出的声响
一只鹰翻腾着,在与看不见的
对手搏击,那是我的影子
……
在那山谷和河流的交汇处
是我留下的暗示和符号
如果一只旱獭
拼命地奔跑,但身后
却看不见任何追击
那是我的意念
你让它感到了危险
你在这样的时刻
永远看不见我,在这个
充满着虚妄、伪善和杀戮的地球上
我从来不属于
任何别的地方!
(见《我,雪豹……》第4节)
鹰与旱獭,似乎让这个“共同体”如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雪豹与鹰与旱獭与其它动物之间的关系,是这个巨大共同体形成的关键,而关键的关键却是语言炼金术的秘密,这也充分体现了诗人构建与驾驭诗歌文本的能力:
……
我与生俱来——
就和岩羊、赤狐、旱獭
有着千丝万缕的依存
我们不是命运——
在拐弯处的某一个岔路
而更像一个捉摸不透的谜语
……
(见《我,雪豹……》第5节)
诗人在他者中获得了继续创造的愉悦和力量,诗人所获得的,必然也是读者将要获得的。这种依靠自由联想在他者中建立的无限扩展的诗歌世界,显示出纯粹艺术的倾向,这种倾向直接决定了诗歌品质的高低。艺术的纯粹性并非意味着为艺术而艺术,它是艺术本质属性的重要标志,这种属性总是试图让艺术远离使人厌烦与绝望的世俗社会,让艺术走向永恒,艺术的永恒亦是创造者灵魂的永恒,这也是创造者要不断进行创造的真正动力。用艺术的永恒和永远的快感来安慰人类个体短暂的生命,这也是艺术制造的又一个神话,可能也是西方理论家所说的“第三世界”即文化世界之所以独立存在的秘密。因为人类从真实的世界开始,最后得到的是虚幻的结果,而艺术从虚幻的想象与描述开始,与虚幻相知相忘于江湖,可以陶醉,可以悲伤和快乐,这样的情景反而可以与虚幻最终相容,这当然也是佛教徒所要达到的境界。诗歌表述的过程之所以要对真实世界产生质疑,就是因为真实的世界只能让人眼见人为之生活与奋斗的一切转而成空。所以人要联合他物,一起创造一个貌似虚幻的诗性世界,这个世界令人沉醉到几乎可以抗拒人类对于自身命运的绝望。诗人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展示了自己与雪豹所建立的诗性世界。
该诗第6节开始,雪豹在大地上自由的足迹与神灵般的自言自语勾画出它无穷魅力的轮廓,让阅读者的同情与赞赏无限蔓延:
当我出现的刹那
你会在死去的记忆中
也许还会在——
刚要苏醒的梦境里
真切而恍惚地看见我:
是太阳的反射,光芒的银
是岩石上的几何,风中的植物
是一朵玫瑰流淌在空气中的颜色
是一千朵玫瑰最终宣泄成的瀑布
……
是宇宙失落的长矛,飞行中的箭
是被感觉和梦幻碰碎的
某一粒逃窜的晶体
水珠四溅,色彩斑斓
是勇士佩戴上一颗颗通灵的贝壳
是消失了的国王的头饰
在大地子宫里的又一次复活
(见《我,雪豹……》第7节)
这种以排比的方式产生的比喻句式,并不显得刻板单调与表象化,是因为整体的诗歌意象依然在物象中跳跃和行进,意向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密集,甚至越来越紧张。到了第8节的时候,达到一种高潮,更加紧张与密集,进而只是关键词的提醒与涌现。诗人继续在描述他与雪豹建立的“精神共同体”、一只诗性的雪豹。一只在雪原高地、一只在大地子宫中复活的具有精神高度与灵魂高度的雪豹,华丽无比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
……
我是自由落体的王子
雪山十二子的兄弟
九十度的往上冲刺
一百二十度的骤然下降
是我有着花斑的长尾
平衡了生与死的界限……
……
(见《我,雪豹……》第9节)
这样一只矫健、勇猛的雪豹,因为抒情者的进入,它也有了自己和人一样的梦乡,也有了自己和人一样的温情。它梦见了自己的母亲,梦见了有着光荣的黄金谱系的父祖。(见该诗第10节)当梦开始的时候,忧伤也会随之而来。虽然这只雪豹与里尔克那只关在囚笼中短暂抽搐具有伟大意志的豹子不同,但与那只终被栅条晃动得“困乏”到“什么也看不见”以至“图像”“到达心中即不复存在”的豹子其相似之处在于(见绿原译《里尔克诗选·豹》),吉狄马加在展示这只美丽雪豹的同时,雪豹的悲剧可能将要不可避免地降临,正如世界上所有悲剧的发生一样,美好的事物因其美好必然产生被人囚禁与猎杀的动机。一只叫白银的雪豹兄弟被人一枪击中而死亡,但是诗人与雪豹的“精神共同体”依然活着,开始了它悲愤的控诉:
就是那颗子弹
它发射者的头颅,以及
为这个头颅供给血液的心脏
已经被罪恶的账簿冻结
就是那颗子弹,像一滴血
就在它穿透目标的那一个瞬间
射杀者也将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在子弹飞过的地方
群山的哭泣发出伤口的声音
赤狐的悲鸣再没有停止
岩石上流淌着晶莹的泪水
蒿草吹响了死亡的笛子
冰河在不该碎裂的时候开始巨响
天空出现了地狱的颜色
恐惧的雷声滚动在黑暗的天际
(见《我,雪豹……》第13节)
渐渐地,我们看到了这首诗歌不单纯是一种唯美主义意义上纯粹对象化的想象游戏,它还有着诗人在自然伦理方面的道德诉求。这犹如海面上随海浪奔腾的航船,虽然航船本身建造得无比优美与豪华,具有航船建造者永恒唯美的价值,但是如果这艘航船不只是在海面上空行,而是满载了乘客或货物,依然平稳安全地从此岸抵达了彼岸,是否这艘轮船不再那样无可奈何地迷惘甚至无聊,而显得更有意义呢?也可能随着时间的改变,你可以不再喜欢诗人附着在诗歌中某种有关社会与自然的观念。也许时间过去了,轮船上换了另一波客人,那些客人中还有你的家人、朋友或情人,你也许会对这艘轮船满载了这样一群客人而感到亲切和赞许,但这并不能因此而成为你否定前度航船载客行为的理由。有时候当诗歌中的某种附加观念,迎合了当下读者群的胃口时,这首诗歌也可能获得巨大的欢迎和成功,即使这首诗歌在艺术上的建构多么糟糕;当诗歌中某种附加的经验或观念因为不能被大部分人了解或接受,即使这首诗歌在艺术上的创造多么精彩,暂时也不会引起多少人的共鸣。而这样的诗歌常常只留给诗歌专家在他们象牙塔的欣赏趣味中去赞美,时间久了,很可能也会受到人们的接受和关注。不管一首诗歌会不会引起人们的喝彩,我认为这并非判定一首诗歌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因为人们的贪欲无限,欣赏趣味也在不断变化,要追逐那种不断变化的欣赏趣味,可能有失诗歌具有独立价值的尊严。当然,在十九世纪下半叶以后,唯美主义的极端化思潮将诗歌中所有要达到的目的或意义全部剔出,追逐一种纯粹的艺术,为艺术而艺术,试图捍卫诗歌纯粹的尊严和价值,这样的努力至少应该受到诗人的同情与理解,或者说,这可能是每一个优秀诗人的终极理想。但是这样的诗歌,在实践中总是停留在想象与概念中,至今我还看不到哪一首诗歌能够纯粹到没有任何目的与意义,就像我仍然没有看到什么人能在真空与彻底的虚无中走完自己的一生,包括那些纯粹的出世者及教徒。即使彻底虚无的教徒是存在的,但是纯粹的教徒也具有更为完整的目的和意义,那就是宗教的目的和意义。事实上,最完美的诗歌,既是唯美的又具有引领读者通向其金顶的现实主义道路。
动物保护,现在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但是诗人对雪豹被虐杀所进行的控诉,并非受简单的环保概念所驱使,而是以雪豹为抒情对象,自在于他在中完成自己的新生,完成唯美的抒情与现实主义或自然主义的完全结合。这样的抒情是壮阔而震撼的,某一个雪豹兄弟被猎杀了,但是诗人与雪豹建立的自在与他在的共同体依然在继续进行控诉与警告:
……
我要把埋在石岩阴影里的头
从雾的深处抬起,用一双疑惑的眼睛
机警地审视危机四伏的世界
……
我们知道,时间已经不多
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对于我们自己
或许这已经就是最后的机会
因为这个地球全部生命的延续,已经证实
任何一种动物和植物的消亡
都是我们共同的灾难和梦魇
在这里,我想告诉人类
我们大家都已无路可逃,这也是
你看见我只身坐在岩石上,为什么
失声痛哭的原因!
(见《我,雪豹……》第14节)
诗歌其实也是一场精彩的演出,诗人以自在的身份、自言自语的方式扮演了他者或他在的角色,在这首诗歌中诗人当然扮演了雪豹,扮演了一只游走于雪域高原的雪豹,这只与人类灵魂结合的雪豹对自身、对雪域高原、对人类的前景进行了预言性的描述。这样的描述本质上是神性的,但同时也具有现实主义的象征意味。人与动物的结合,从远古开始,就一直是诸神的主要外在形式。在我国古代神话体系中,人兽结合的神比比皆是。伏羲与女娲相传都是人头蛇身。《山海经·海内东经》中记载,雷泽中有雷神,龟身人头;《山海经·海外南经》中说,祝融兽身人面,乘两龟。祝融即火神。另一个人头兽身的是天神奢比尸,《山海经·大荒东经》言,有神,人面犬耳兽身,名曰奢比尸。他是舜帝时的神。黄帝时掌管昆仑山行宫的天神名叫陆吾,是人头虎身,有九条尾巴。也有兽头人身的,比如牛头人身的神有两位,一位是神农,一位是蚩尤。希腊神话中有一位牛头人身的神,是一位名叫米诺托的妖精。山林神萨提罗斯和水神潘恩都是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羊。人头蛇身的西克罗普斯,是雅典人的祖先。埃及神话里有三位是半人半兽,第一位是太阳神拉,鹰头人身;第二位是恶女神拖尔,河马头胖女的身体;第三位是著名的狮身人头怪史芬克斯。透过古代社会神话体系中人兽身体的结合,我们无疑能够看到,古人在意识深处,对自然界的飞禽走兽有一种本能的敬重,那就是距离自然越近的事物,越是靠近神性。在多神教时期,古人所谓的神性,基本上等同于自然属性。而随着人们对自然的无限索取,人们正在走向与大自然一切物种实际上的对立阶段,神性也就被功利化的理性所遮掩和取代。诗人吉狄马加在这样的人文与自然背景中,他用语言塑造了我与雪豹这样一个人兽结合的灵魂,这个灵魂简直就是大自然的代言人,是远古神性的回归:
……
我能听见微尘的声音
在它的核心,有巨石碎裂
还有若隐若现的银河
永不复返地熄灭
那千万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闪耀着未知的白昼
(见《我,雪豹……》第15节)
除了具有神性的灵魂,谁还能看见过这样辉煌的景象,诗人或严格意义上是诗人的雪豹,继续带着你攀爬精神的雪山,指给你看那些更加秘密的风光:
……
在这雪山的最高处,我看见过
液态的时间在蓝雪的光辉里消失
灿烂的星群,倾泻出芬芳的甘露
有一束光,那来自宇宙的纤维
是如何渐渐地落入了永恒的黑暗
是的,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没有看见过地狱完整的模样
但我却找到了通往天堂的入口!
(见《我,雪豹……》第16节)
这个灵魂中的神物和圣物,登峰造极的美感已经让它将仇恨的控诉转换成了对追杀者的嘲讽、蔑视:
……
不要再追杀我,我也是这个
星球世界,与你们的骨血
连在一起的同胞兄弟
让我在黑色的翅膀笼罩之前
忘记虐杀带来的恐惧
当我从祖先千年的记忆中醒来
神授的语言,将把我的双唇
变成道具,那父子连名的传统
在今天,已经成为反对一切强权的武器
原谅我!我不需要廉价的同情
我的历史、价值体系以及独特的生活方式
是我在这个大千世界里
立足的根本所在,谁也不能代替!
不要把我的图片放在
众人都能看见的地方
我害怕,那些以保护的名义
对我进行的看不见的追逐和同化
(见《我,雪豹……》第17节)
不仅是追杀,还有在动物保护名义下追逐与同化造成的捧杀,这样的捧杀,从自然界到人类社会都具有现实性。对异类的同化、对杰出者的追逐和观摩,都有可能让不同的物种最后消失在融洽的气氛中。如此的意义扩展,让诗歌又一次产生了回响式的理性和沉思,而如此接近自然的理性和沉思,又是对人类浮躁理性进行的一种沉静而有力的矫正。到此,这首诗歌隆重演绎了雪豹面临的悲剧式的命运轨迹,完成了诗歌象征的基本结构,将诗歌同时推向了纯粹美感与目的意义的高度,这样的诗歌是完整的,也是经典的。
急功近利的现实中,自在与他在的关系是疏远的、有时候还是对立的,如果自在强行进入他在,那应该是不道德甚至是违法的,可是这并不能否定潜在意义或本质意义上自在与他在的休戚相关,或者具有近乎重合的命运关联,大概在更高层面上自在与他在最终要达到同一及统一,这也是世界精神的体现,世界不可能将你和我完全隔离,世界本身就是我们的秘密通道。尤其在诗性的领域,抒情主体的水准越高,自在与他在的融和就越自由、越生动、越能呈现美感的律动与必然。吉狄马加这首诗歌,给抒情主体自由地进入抒情对象提供了一个精彩的范本。
(正甲午故国京都春日百花烂漫时,赏诗于而温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