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第二天一早来到办公室，烧好的茶刚喝了两口，水秀就打来电话说，州长安排局长，局长又安排我和你一起到蜻蛉县筹备研讨会。江云笑着问罗局长难道不去了。水秀说：罗局长和州长到市财政争取资金，还要和飞机场杞建国书记协调一点事情。江云说那好，我过来拉你，啊，接你一起走。水秀说：局长没有事先说，我还得回宿舍收点东西，昨前天给父母和阿姨买了箱东西，要不我先回去，你到我住处楼下等我。江云说:你就在你办公楼大门口等我，我和驾驶员过来接你一起去拿东西，哪能让你走那么长的路。不等水秀回答，江云就挂断电话叫上驾驶员开车来到财政局大门。水秀拎着一个小背包望着江云的车驶来，停在自己身旁。江云忙着下来给水秀开门。水秀却自己开门坐在了后排。江云也只好跟着水秀坐在了后排。驾驶员诧异地回头笑着看了江主任一眼。江主任说到财政局住宿小区，帮水主任带样东西。
来到财政局住宿小区，水秀说我上去收下东西就下来。江云在车上等着，好长时间不见水秀下来。驾驶员说江主任水主任收的东西可能有点多，我上去帮她拎一下。江云这才想起来水秀电话中说的那箱东西说，你找不到她住处，我上去帮她拎。
当江云来到水秀住处，水秀还在打扮中。见江云进来说，让你久等了，回家总得穿好一点，不然回头又要被老母亲批评了，你随便坐下马上就好。
水秀洗好脸画好眉，走到里屋说我换件像样的衣服就走。江云无意识地看着笑着的水秀跟着走进了睡屋，只见床上放满了各式衣服、裙子。水秀问江云穿哪一件合适。江云说你穿裙子好看。水秀说：那你出去过道等我换下裙子。江云说：我是你男朋友了，我还没看见过你穿裙子的样子。水秀说：我穿好了给你看，和你坐一辆车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江云说：我，我是说，没看见过你换裙子时的样子。水秀羞红着脸说：我还没答应你，怎么能让你看我穿裙子时的样子，万一你看了以后又去讨别的姑娘，那可怎么办。江云说：连州长都知道我两个相好了。水秀说：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快，难怪今早上局长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江云说：不知道啊，反正他是知道了。江云火热地看着水秀。水秀说：那你去把门关上，站在门口，只能看不准走过来，我从未在哪个男人面前穿过衣服，你要保证永远爱我，我才让你看。
江云赶忙去把门关上，快步跑过去站在睡屋门口说：我发誓一定只爱你一个人，一定娶你做妻子。说着有点冲动想过去拥抱水秀。水秀含羞地说：江云，你就站在门口看我穿裙子，不准再走过来，我怕你，怕你失言。看了书桌前的凳子，走过去把凳子放到门口说，江云委屈你坐在凳子看着吧。江云听话地接过水秀的凳子坐了下来。水秀快速地坐在大床上，放下蚊帐，在里面先脱掉上衣、脱掉裤子。江云木呆呆地看着水秀的每一个动作，看到只穿着胸衣和短裤的水秀坐在床上，仿佛看到了画里的蒙娜丽莎，看到了传说中的西施。水秀一边脱衣服，一边用余光偷看着江云的表现，自己有一种想过去拥抱江云的念头，却又为这念头感到羞愧。小心地把脱下的衣服放到一边，然后把裙子套在头上慢慢拉下，又轻轻站起来把袜子穿上。江云看见眼前站着一个美丽的西施，控制不住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床边，想钻进蚊帐里去，水秀死死地把蚊帐封住说，江云你这么耿直的人不能失信啊，让我小瞧你啊。江云听了失信两个字才冷静下来说：那让我亲你一下好吗。水秀隔着蚊帐将脸凑了过去，江云将嘴印在蚊帐上的水秀的脸上，一股电流从头涌向了全身。江云想抱住水秀，双手却只抓到蚊帐。水秀说就按刚才的约定吧，你走过去我要下床了，门口那箱东西你先帮我拎下去，我穿好鞋子就下来，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公开，不能让住宿区的人说闲话。
江云站起来，吸了一口气，看看水秀穿着裙子的样子，慢慢退出睡屋，自己的脸羞红起你来，镇定了一下说：水秀，我先拎东西下去，你快一点，驾驶员等好长时间了。里屋没有回声，水秀探出头来笑着说，你真是一个诚实守信的小伙，然后看到了一个红着脸弯腰拎起东西开门走了。水秀第一次看到江云羞红着脸的样子，像一个五六岁的娃娃一样听话可爱。
水秀来到车前，江云叫水秀坐前面，水秀说，江主任的车我哪敢坐前面，拉开车门坐在后面。江云又跟着水秀坐在后面。两个人谈论着车外的风景，三个小时后愉快地到了县城。
刚到县城，县民宗局鲁明局长在城门口迎接。鲁局长说:县长耿云在开会，安排我来接你们，一路累了，先吃饭吧。江云说：先到局办公室喝口茶等县长耿云吧。水秀说想先回家看一眼父母。江云说：县里的同志等着，见过县长耿云吃过饭，我陪你一起去，你家我读高中时去过。水秀说：现在县城变样了，恐怕你找不着了。水秀想家心切，脸色显得有点不高兴也只能依着江云了。水秀说：不然的话先叫驾驶员送我回去吧。江云说：哪能让你一个人拎那么重的东西回去，你妈会告诉我妈说我不关心你的，下午一起去吧。水秀觉得今天江云总把自己和他捆在一起似的。鲁局长看了一眼江主任，又看了一眼水秀，问江云：这位姑娘是？江云忙笑着回答：回到家乡高兴忘了介绍，这是州财政局的办公室主任水秀，州长派她和我一起下来和你们商量仙桥节和研讨会的事，也是本县人，当年上海大学的美女。
鲁局长伸出手向水秀说：听说过，听说过，我到医院看病听你妈说过，大美女家的又一大美女，你妈当年也是我们县城的一枝花。你长得比你妈还美，这裙子也漂亮，江云主任你要经常领回县城来让我见识见识，不然一县人都不相识了。
江云说：我哪敢经常领她，这次是他们局长派她来的。
驾驶员抢着说：我们江主任这回当了回护花使者，不过，一路上我看你俩挺投缘的，有说有笑。
水秀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旁听他们说笑，目光不时投在江云的脸上。
说话间县长耿云的车已赶到，下车朝着江云走过来握手说：州长打电话来说，你为我们帮了个大忙，提出在我县仙桥节期间搞个彝族文化研究会，这可是我们多年想搞却没有机会搞成的大事，现在民族地区包产到户，生活好了，有富余时间，民族政策也好，就是我们水平低，没有能力开发这些原始的民族文化。昨前天市博物馆来了个傣族领导，对我们的彝族文化很感兴趣，说仙桥节一定要下来，还与我喝了约定酒。他也说他要结婚的媳妇也在赶仙桥节那地方金沙江边的紫丘村，我叫他把她一起请下来。州长说还要请市外几个自治州的，让我多向你请教商量，江主任你一个人下来，州长不是说财政局罗局长也要下来吗。
江云听着鲁局长的话，晴朗的心又复杂起来，他生怕水秀看出他的内心，镇定自若地用目光指着水秀向县长耿云介绍说：这就是财政局的办公室主任水秀，罗局长临时被州长通知去市里办事。
县长耿云握着水秀的手说：州长说的女秀才就是你，果然漂亮，若穿上我们金沙江边的彝族服装，那可是仙女下凡了。江主任领着这么一个大美女可要好好保护，同时用左手拍了一下江云的肩膀说，江主任你要稳住江山啊，可不能动心啊。鲁局长接话说：我早就想在县里给江主任介绍个压寨夫人，就怕江主任看不上，我让花朵彝绣公司的挑了全县最美的小姑娘来参加活动，到时我叫美女老板水花给你好好选一个。
听到水花的名字，江云感觉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江云转过脸看了水秀一眼，看到水秀的目光有点矜持地看着自己，像放羊姑娘看着自己的小羊，生怕羊被什么叼走似的。
江云说：让县长耿云操心了，少数民族的事就是我们民委的事，筹划有县长耿云重视就没有问题，经费有这送财姑娘来，你多敬她几杯就搞定了，这美女可是州长、局长派来的钦差大臣，我们都得看她脸色行事。
听了江云这么一席话，水秀才开口道：罗局长说他也是彝族，只要是合理的开支，州长打过招呼的事，他一定会照办，叫我下来听大领导江主任的。
县长耿云话里有话说：你们州里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有你们这对金童玉女在，哪有搞不成的事，万事俱备只等过节了。走，我请你们到清悠悠彝家寨体验一下彝家风味，也请两个金童玉女帮我们看看水花老板选来的服装表演队。
来到清悠悠彝家寨，车未停下，远处的大号声就传了过来。县长耿云领着江主任一行朝大门走去，大号声停下，哽呐声响起。刚到寨门，一群穿着鲜艳彝族服装的小姑娘端着酒，一字排开拦在了面前，黑黑的羊角酒杯里白亮白亮的酒在晃动，红红的绣球帽和笑脸融为一体。十多个小姑娘像花一样，分不出谁是谁，后排的小伙弹起了迎客调。县长耿云第一个带头端起羊角杯故意大声问道，是苦养酒吗？苦养酒我才喝。一位姑娘冲着县长回答道：是大养山的苦养酒，县长耿云也喜欢吃苦香味的彝家酒。你真会说话，苦养酒，苦后甘甜，来，小姑娘陪一杯。看着小姑娘喝了，县长耿云也望了一眼江主任说：彝家礼节，迎客酒，小姑娘这是州上的民委主任，多敬他两杯，让他记住大山苦养的味道。县长耿云喝了酒进去了。水秀和江云望着酒相互看了一眼说：水秀你也喝一杯才知道我们彝族礼仪，我们彝族人是重情重义的。水秀说：你重情重义就赶紧帮我喝一半。江云说：你问问这彝家姑娘给同意，同意了我帮你。水秀端起羊角杯对眼前的小姑娘微微一笑瞟一眼江云说：我是你们的姐妹，我最近身体不好，请这位帅哥喝给好。好，这帅哥看着就是好人。水秀说：听见了吗，人家小姑娘都在夸你是好人，这酒你喝了。江云说：你说我是好人，我就高兴，我帮你喝了，你可要记住我的情意啊。江云望着水秀，把水秀手里的酒端来喝了一半多。这酒好喝，苦甜苦甜的有点生活味道。水秀接过酒杯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把剩余的酒喝了。水秀进去了，又一杯羊角酒送到了江云面前。江云望见水秀和县长耿云在冲着他指点着什么，闭上眼一口将酒喝了走了进去。县长耿云说：看你们喝酒都这么难，在民族地区，这可是最快乐的事，比这难几千倍几万倍的事情还多着呢，修路、架电、办学、计划生育、发展产业，脱贫致富。
说话间，一个穿着彝族服装的女人一脸的笑意说着话朝县长耿云走了过来：我都还没有准备好，你们就来了，不是说还有几天才过节。江云听着这声音，好似在哪儿在听过，有点耳熟，人也是面熟，这彝族服装一穿和刚才敬酒的姑娘长得一模一样了。
县长耿云也笑着说：水总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州上来的领导，你以后的公司要请他们多支持。
水花看着江云眨了一下眼笑着说：江大哥认不得我了，贵人多忘事，你到过我家，我领你去挑过水，人倒是变了点，可心还没变吧？领着个城市美女就把山妹子忘了。
县长耿云问道：你们认识？江主任可艳福不浅，水花是我们县第一届马樱花冠军，全县的小伙都想讨她做媳妇，可她就是一个没看中，听说江主任也是挑媳妇挑的花了眼，你俩今天见面可是个缘分，郎才女貌，如中意，我这个县长也可以放下架子做回媒。
水花继续看着江云说：人家眼光高，城里凤凰多，看不上我们山里人，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呢。
县长耿云说：江主任是讲诚信的人，怪你水花不去找找人家，彝家山寨姑娘追小伙的多的是，我都是老婆来追我找到的，别光说，江主任、水主任这次就是专门来找你的，要在县上开一个全州的民族文化传承与保护研讨会，你要把彝绣模特队认真选好训练好，州长和外宾都要看，现在是山美、水美，就等着你人美了。
江云听着水花和县长耿云说话，脑海中回想着当年那个清纯的水花。对水秀说：水花他爸和我爸都当过大队长，她那时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水秀半开玩笑笑着说：你认识的都是些美丽姑娘。连县长都说你艳福不少啊。
你和她们都美，你穿上我们的彝族服装会更漂亮的，我叫水花为你选一套，亲自看你穿上。江云用只让水秀一个人听到的声音对水秀说。
水秀佯装生气地责怪说，不许你说穿衣服的事，以后不理你了。
我不说了，我可以想，行吧。江云专情地说。
水花大方地过来拉着江云的手说：江大哥以后可要多关心我，县长耿云都说了，等下我唱酒歌给你听，多少人都说我唱的酒歌会迷人。水花把江云拉走了。
剩下水秀一人站在原地。县长耿云过来说：水秀主任我们的彝家人多热情，和酒一样热情，走吃饭去。
饭桌上水花很活跃，非要敬江云和水秀的酒。江云说：刚才的迎客酒已喝多了，这次来的时间长，明后天约个时间吧。说话时看着县长耿云。县长耿云说：那好吧，今天下午还要商量仙桥节和彝族文化研讨会的事，水花你也要继续把彝族服饰表演队的人选好培训好。水秀看着他们讲话，插不上什么话。江云在水花和县长耿云、局长间一句半句回应着他们的话，有时也抽空问下水秀这特色菜味道如何。水秀用笑脸回应他。
吃过午饭，时间已到三点，县长耿云就领着江云一行直接到了自己办公室。江云把州长的指示说了，一一定下了县外参会人员约一百人，第一天报到，第二天在城里开研讨会，第三天到金沙江边江岭村过仙桥节。县民委的重点是负责研讨会，财政局拿一个经费预算出来，请水主任给支持下，明天就到水花的服饰公司了解具体情况。水秀急着回家，今天就这样，具体细节后天又商量。
散会后，江云送水秀来到水秀家，不知是谁告诉水玉珠的水秀回来了。水玉珠已在家煮了水秀爱吃的清汤鸡。一进家门，一股香味就飘进鼻里。水玉珠见江云帮水秀拎着一箱东西，笑着责怪水秀说：怎能叫江主任做苦力，你应该叫妈下去帮你拎。水秀望着江云回了一句，是他自己愿意的。江云说:阿姨没有什么，这次我俩一起来出差，这东西又不重。水玉珠说：水秀快泡茶给江主任。江云说：不用了，驾驶员在下面等着，我先回家一下。水玉珠说：水秀去叫驾驶员上来喝茶，早上有人说在城门口见到你们，我开始不信，后来中午我跑到彝寨去问，说你们和县长耿云刚走，我去医院请了下假，也告诉那秋沙说你回来了，她可高兴了，我说我家水秀也回来了，你妈怪你怎么不先回家，我说听说县长耿云跟着有事。我请你妈下午叫上你爸来吃饭，说你爸下去收药材去了。你就不用回家T，你妈答应下午来吃饭，你妈我们都成亲姐妹了，就是你要多关心一下水秀，你是领导，水秀从小娇生惯养的不懂事。说话间水秀已叫驾驶员上来了。江云说：水秀那么聪明，她不准我关心她。水秀插话说：我哪有江主任聪明，人家那个美女老板水花都说你最聪明。水玉珠说：江主任从小就聪明，不然怎么能从大山里走出来，你们坐着说话，我去做饭，让你们美美地吃一顿家乡的味道。
江云冲水秀一笑对水玉珠说：我去医院看下我妈吧，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水玉珠说：那也好，水秀你陪江主任去一下，你也好久未见那秋沙阿姨了，她在中医院是主任了。水秀说:我帮你做饭，江云自己会去了。水秀妈走出厨房笑着对女儿说：人家江主任是客人，你要陪好客人，这点礼貌都不懂，陪江主任去看看你阿姨，一起请来吃饭，你爸他快要回来了。水秀瞅了妈一眼，跟着江云一起到了医院。
那秋沙看见江云和水秀一起走来，站起来笑着说：水秀越来越漂亮了，你看江云一天比一天老了。你们是同学，今天才有时间在一起，听到你们回来我和你妈都高兴，你妈还叫我去你家吃饭。水花也来告诉我说江云回来了。江云你先去买点水果去水秀家，我下班就来了，你阿姨那么热情，推脱不掉。你爸过几天才回来，你哥哥前几天回来了一次，说年底准备与水月结婚。说着看了水秀一眼，又把目光转在儿子身上，我叫他来找你，他说到热土县有事，从那边回去了。
等水秀、江云买好水果回到家，水秀爸马海也回到家了，那秋沙也赶来了，水玉珠一桌饭菜也做好了。江云和水秀爸喝着大养山的苦养酒说着大养山的困难。江云说是听说没去过。江云妈那秋沙说，江云爸去收购中药材去过。那儿森林好，±地肥，就是海拔气候冷凉，除了种洋芋和养，其他庄稼都不好，好在这几年苦养酒受欢迎，可就是公路不通，用骡子驮出来。洋芋种了也拉不出来，那些自称俾保颇的还住在麻秆房、闪片房里。县上搞旅游，叫他们搬来城里建个俾裸颇风情寨子，来住了半年又跑回去了。只有几个年轻的姑娘小伙留在彝寨和水花的彝族服饰公司。听说他们还乐观得很，天天放羊唱山歌，约日子跳脚，比我们江岭村还落后。江云他爸收的药材都是用骡子驮出，品质是好，可就是成本高。
水秀爸说：江云就做民族工作，能帮他们把公路修通。水秀妈说：我看过一个病人，他说走路要两天，人病了，小病不来看，大病又出不来，就请当地的毕摩做法事，不过听说毕摩也很灵，又念经送鬼神，又给药吃。有的病还是医得好的。听说还有一户麻风病人，去的人就更少了。在彝寨和服饰公司的那些姑娘小伙倒是个个都能歌善舞、生龙活虎的，可有的老人一辈子连县城都没来过。
水秀听后说：解放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我从来没听说过，我去过怒水那边也有，但没想到老家也有这么困难的地方，州上正在办一所民族中学，明天我告诉县长耿云，叫他动员大养山的学生到州民族中学读书。如果后天有时间我进去大养山看看，我们的少数民族兄弟真是可怜。
水秀爸马海说：为这苦养酒把我们的好菜都冷在半边，来江云喝酒，说点其他。水秀给你同学敬酒。江云说：上午彝寨的迎客酒我就帮水秀喝了一杯，酒差不多了。水秀说：只帮了半杯，不过那羊角杯好大的。水秀说着话把父亲和江云的酒杯上满了酒说：彝寨的姑娘那么好看，像一朵朵花似的，笑脸那么好，看不出她们的家乡那么穷。城里都住上楼房了，她们还住在麻秆房、闪片房里，这对她们有点不公平。江云你们不是天天讲民族平等政策吗，这怎么解释。
江云说：我们讲的民族政策平等，是讲政治上、理论上要求民族不论大小、历史发展的先后一律平等，但在现实生活中我们还得承认各民族间，以及同一个民族不同地区间还存在着事实上的不平等。有的民族地区富裕了，有的民族地区还很贫穷。就好像人人享有受教育的平等权利，有的人就在学校门口，出家门就进校门读书，他们大养山的孩子要走几天才能到校门读书，这就是现实存在的事实的不平等。
水秀望着江云和父母迷惑不解地问道，你说的，一会儿平等，一会儿不平等，太复杂了，民族工作怎么有这么复杂。
水秀妈说：说到民族的事，是复杂的，连我们医院都有头痛的时候，前几天有一对少数民族夫妇来看病，女的不会说汉话，医生与她解释半天还是听不懂，这医生也不会说话就骂了句，看你人也不丑，怎么像猪脑壳似的，那男的就不得了，问为什么要骂他们猪脑壳，下午就来了许多回族同胞来找这位医生，医生都上不了班。医院副院长来问情况，原来那男的是回族，说医生不尊重他们的信仰，要求医生和医院赔礼道歉。这事后来闹到县长耿云那儿了，统战部管民族宗教的领导来医院协调并赔礼道歉，又到他们清真寺里写了书面道歉信，才平息下来。这民族宗教的事真是无小事，一句话惹了那么多麻烦，那医生也调到药剂室去了。现在农村包产到户，人员流动大，一不小心遇到的都是少数民族。你那秋沙阿姨在医院里是红人，找她看病的少数民族群众多，如果不是文化这一关卡住，早当到院长了。
那秋沙谦虚地说道：这少数民族的事问题很多，就来医院看病的人，有的那么老远的来，看上一两次病，就认起表姐表妹来，总要送点什么东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不接还说看不起他们。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到医院很不讲卫生，随地吐痰等。有一回有一个妇女来看病，钱只够抓药，吃饭和住旅社的钱没有，我只好领回家去住。第二天一走，江云他爸把衣被洗了一次，后来我就买了一套衣被放家里备用，下了多少次狠心说不想管这些少数民族病人的事，但一遇到一些少数民族病人，心里平静不下来，心又软了。
水秀爸端起酒杯说：是我不好，说这大养山的酒，带出这么多话题，还是听听江云和水秀来县上有什么好消息吧。说着和江云一起把一杯酒干了。水秀又利索地倒了一杯。
水秀妈笑眯眯地看着江云和水秀说：是我和那秋沙话多，江云今天怎么不说话。
江云瞟了水秀一眼说：你们说这些很有意思，我们在州级机关都是事对事，人对人，理论对理论，说的干巴巴的。
水秀爸说：你不懂，人家江云多懂礼貌，在父母面前多乖。水秀你多像江云学学，平时在家你娘两个也是说不完的话。
水秀妈说：今天水秀表现得好，还与江云一起去看那秋沙阿姨。说着话眼神扫视着江云和水秀，观察着他们的反应，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水秀低头端起碗吃饭，用余光看了一眼江云，目光碰上江云笑着看过来的目光。江云拘谨地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
看到水秀和江云有点紧张的反应，水秀妈像知道了点什么秘密，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给那秋沙说：秋沙妹子，要多吃点，这是我亲手做的，约了几次你都说忙来不了，今天不是水秀和江云来家里，你还不一定来呢。
那秋沙看了一眼不爱说话的儿子和水秀说：这孩子就是小时候还可爱一点，越大离父母越远，话也不爱和父母说了。水秀越来越漂亮、可爱了，江云你俩是同学，可连我家在哪都没有去过。隔几天雪峰回来，我叫雪峰做那些少数民族送的美味，请水秀和你们到家里坐坐。
江云说：我们这次下来和县长耿云商量仙桥节和民族研讨会的事，我还想到大养山，日程都安排满了，可能忙不过来。
那秋沙说：再忙也得回家吃顿饭，那大养山不去也不影响你什么。
江云认真地说：家里我什么都熟，大养山我还没有去过，听你们说那么困难，我一定要去看看，如果州长来和他汇报一下，能不能帮忙解决下修路、架电的问题。
那秋沙说：家里不回，那你爸总得看他一眼吧，他明后天就回来了。
水秀爸说：江云是个好干部，秋沙妹，喝酒吃菜，以后有的是机会，仙桥节，水秀妈说一起去你老家过节，去品你们地道的金沙江家乡味。
那秋沙说：养个儿子，很少见着他们，工作工作，永远都干不完，我干到老都没干完。
江云解释说：妈，仙桥节我回来多在几天，这次真的时间紧，和县长耿云商量的事，我和水秀还得赶回去向州长汇报，多少嘉宾要来，这是大事，你刚才说的民族问题这么多，就是要请人来了解决好。
水秀妈抢在那秋沙前面说：江云多懂事，我和你妈说好了仙桥节到你老家，水秀也要听话，到时也回来陪着你爸和我一起去。江云到时你去叫下水秀，你们同学有个伴也好。
水秀说：妈，我……
不要我不我的，我知道你们罗局长，到时请江云主任与罗局长说一声，女儿大了也永远是妈的女儿，要听妈的话。
吃饭在愉快的谈话中结束。江云陪母亲那秋沙回到家里。陪母亲闲聊了一些家里、单位的情况，就休息了。睡在床上脑海中出现了水秀和水花的画面，偶尔还有水月在大脑中飘来飘去。水秀一定知道自己和水月的事，只是谁也不愿提起。水花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么美的姑娘，靠单打独斗到今天的公司在那样的村落也是个花木兰式的人物了，可就是那活泼大胆的性格没有变，见人就笑像一朵花一样，永远灿烂。昨天见面就把自己拉走，水秀一定看见了，不知水秀怎么想，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来到县民委办公室，县长耿云的秘书小刘就在民委办公室等候了，水秀还没有到。鲁局长说：水主任可能到财政局去了，又叫办公室的小杨去财政局看下，十多分钟后，水秀和小杨一起来了。水秀又换了一套绿色的裙子，远远走来像春天早上随风飘动的一枝桃花，水灵和生机。不等水秀坐下，江云迎上前去笑着对水秀说：我们一起去找县长耿云，这是县长耿云的秘书，县长耿云已等着我们好一会了。
还未走进县长耿云办公室，里面就传出甜甜的女人的笑声，轻盈的笑声和昨天在彝寨水花的笑声是一样大方。县长耿云的秘书小刘快步赶上江云、水秀前面进了县长耿云办公室。县长耿云到房门口迎接江云、水秀、财政局局长阿文、民委主任鲁明。走进县长耿云办公室，水花一身鲜艳的民族服装站在一旁笑着打量每一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江云身上。水秀也坐在江云对面，有意无意地看着江云。
县长耿云笑着介绍：这位就是我们民族服饰公司的水总水花，人和名字一样鲜艳能干，这次研讨会和仙桥节的迎宾晚会就由水总全权承担，市上的玉江介绍的几位歌星下来助阵，将打造一场原生态的民族歌舞，我县彝族、苗族、傣族、傑傑族、白族、水族的原生态服饰和歌舞。水总这几天正在全县选拔人才上来集中排练，州长电话中说，要求我们要代表州上把民族风情展示出来，各位领导喝口茶我们就去水总公司看一下。水花接上县长耿云的话说：承蒙各位厚爱，这台迎宾晚会由我承担，在原生态方面和人员上是没有大问题，主要是在创意方面、舞台效果方面要请各位帮指点一下，你们见多识广，这台晚会搞好了，按县长耿云说这次大型活动就成功了一半，对我们公司也是一种最大的宣传，也好向州上争取资金，扩大发展。江主任对我也很了解，能在这关键时刻遇上你，也是缘分，还有美丽的水主任、民委、财政局的领导，我昨晚很激动，基本没睡着，今早早早就来等候大家，我们公司离这儿三公里多，我领着大家一起走过去，一会儿就到了。县长耿云说，这也好，让江主任、水主任看看我们老县城的样子。
水花走到江云身边说：江主任可要对我多关心啊，我公司成立时本想请你到场祝贺，思量再三，就州上一个都没有邀请，县长耿云说你要下来，我这几天都在等县长耿云消息。说着一步走在前面，领着大家边走边说来到了花朵服饰公司。
来到花朵服饰公司，水花介绍了公司情况。公司占地5亩，建有民族绣品展览馆、刺绣开发设计室、成品展示室、刺绣工作坊、模特展示台、职工住宿区，有常住员工三十人，在家刺绣的一百多人，现在正在组建一支刺绣表演队，今天请江主任、水主任、县长耿云来给我们公司发展出主意想办法。
来到民族绣品展示区，陈列有古老的手摇纺麻机、织麻布的机器、制作羊皮领褂的工具。陈列有羊皮、廳子皮、挎包、虎皮、带毛羊皮领褂、男子用的各式腰刀、腰刀上的绣花装饰、男子的古式大包头、绣花上衣领褂、绣花裤子、绣花鞋子、鞋垫，有苗族刺绣品展示，有彝族刺绣品展区、像條族刺绣品展区、白族刺绣品展区、回族刺绣品展区。听着讲解员的讲解，色彩艳丽、品种繁多的刺绣，江云第一次看到，犹如走进了一个花团锦簇的公园。从内心佩服水花收集的这么多的绣品。一行人没有说话，眼睛在扫视着一件件作品，耳朵在听着讲解员讲作品的特点、来历、功能。穿着彝族服装的水花和穿着绿裙子的水秀无意间走在一起，水花看上去就像一树红红的山茶花，红艳的水花是含苞怒放的随风摇动的花朵，水秀是花朵周围透着生机的飞着的蝴蝶，又感觉到水花、水秀是一体的。水花是向外散发香气，让人遗忘世间一切烦恼的超凡脱俗的那一束灵动的火焰，水秀是向内吸收着磁性引力，让人在有意无意间被他忘我地吸纳。水花是艳丽的燃烧着的翡翠，水秀是静美的无价的绿宝石。今天红翡翠和绿宝石被自然地放在了一起，在艳丽的古朴的民族刺绣的衬托下，在江云面前闪现。江云此时是这座天仙园的主人，也是唯一的客人。主人和客人间在交换着角色，江云看着走在一起像一个人的水花、水秀，在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在笑，江云像她俩对面的一块镜子，笑容反映在自己的脸上，多情地笑对着她俩。
当来到民族模特展示舞台，一进门就是热闹的气氛，十几个穿着彝族、慄傑族、白族、回族服装的姑娘欢声笑语，像一个小小的集市一样热闹。看到水花、水秀一行进来，就像上课铃响一样，一下子静了下来，十多双眼睛在打量着进来的主任和期待中的陌生人。水花安排江云和水秀、县长耿云一行在舞台下坐下，花朵一样的刺绣模特队就消失在屏风后面了。
一个高挑的演员出来介绍花朵表演队的情况，花朵民族服装表演队就开始表演了，坐在水花和县长耿云中间的江云听着水花和县长耿云的介绍，不时也发表下自己的想法。古老的刺绣服饰，被十几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演绎得活灵起来。江云对县长耿云说：这场表演能打动得了我，也一定能打动得了州长邀请来的嘉宾。水花你有独到的艺术鉴赏能力，我从你们这场表演上看到了民族地区发展的生机与活力。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立存在的艺术之美、价值，今天被你找到了，并且展示出来。我们经常对外面说我们山美水美，可这些是不可能移动的，人家不来看就体会不到水美山美，你今天展示的是可移动的但又有别于其他地区、其他民族的美，外面的人来不了，你把我们民族的美通过表演，原汁原味让他们看，让他们品赏，这是让我们民族走出大山、走出县、走出州、走出市，乃至走出国内的一种好的形式。
县长耿云说：江主任不能只给表扬，关起门来是一家人，多提点意见，不好的我们内部消化。我看了，这些表演队员表情上有一些不自然，还很羞涩，就是农村人说的有一些别扭的地方。
江云说：羞涩别扭才体现山里走出的民族模特队的味道，花朵、花朵就是想开又没开，刚开没全开的那种感觉。不开就不是花，花过了就不鲜，这场模特表演要给人有生涩艳甜的山味，给人看到鲜艳的灵气，但又不能过艳。有一点意见就是在模特衣服的搭配上要讲究色彩的协调，鲜艳鲜艳，要重点在鲜上下功夫，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又水又艳又鲜，具体一点就是春天清晨，太阳刚刚出来那一时段的感觉，让人看了眼睛舒服，心里暖暖的。县长耿云插话说：水总明早起早一点到房顶上体验一下江主任说的那个刚冒出来的太阳的感觉，说了半天我也没注意过，江主任这么一说我真有点感觉了，文体局好好派一个人来指导一下。
看完表演，吃过午饭，休息过后，在水花办公室开了一个小会，达成一致意见，要水花的花朵服饰公司走出大山，走出县门、州门、市门乃至国门。会开到五点，县长耿云又带领大家到宾馆确定了召开研讨会的地点。
心情好，时间就过得快，一天时间就这样过完了。
晚饭后，县长耿云约江云到家里喝茶。江云说回来这几天还没有很好的陪父母，母亲昨晩就喊一定要回家陪她在一晚上，家里的兄弟都读大学去了，父亲又下乡收药，母亲一个人在家，自己也很久没回来了。县长耿云说那好吧，你先回家，我去办公室处理好事就到你家拜访一下。水花说：我小时候你爸妈常到我家，你爸每次到县上开会都到我家喝酒，那时他俩都当大队长，你妈那时是江岭一带的美人。我都有十几年没见过你妈了。你妈的医术很好。县长耿云说：这样吧，你陪江云到他家看看，我处理完事情就过来。水花笑着说：县长耿云的话我最爱听，我早就想去看看那秋沙阿姨了。江主任的车不用开了，我送你回家。江云说：我正想邀请你们去家里坐坐，山要水潮，人要人潮，我妈最喜欢客人了。微笑着扫视了一圈后，目光停在了水秀身上。水秀带有点情绪说：我也想我妈了，我先回去看看父母，明早行程如何安排。县长耿云说：明天早餐后江云要去大养山，我已叫办公室安排好了，大家多带套外衣，那大养山可比不了县城。水秀你先回去，等一下我来请你一起去喝傣味油茶，水花已安排了。江云说：那水秀就不用回去了，到我家玩一会，就一起去喝茶。水秀说：我还是回去一下，答应父母的话要是做不到，免不了又要挨骂了。水花说：姑娘大了，父母只会嘴上说说，我家父母好几年都没骂过我了，见了就夸我。县长耿云说：水花说的也不全对，上次你过生日，你妈还当众说你父母的话不听，叫你早点儿成家，他们想抱孙子了。江云看到水花的脸悠一下红了起来。水花说:都说县长耿云的记性好，今天算是领教了。走，江主任，到你家看看你妈那美女医生。
江云知道，水秀说的听爹妈的话的意思是说给自己听的，这么多人在场，水秀这么任性，水花这么热情，自己也不好得再强求水秀。那就请驾驶员送你吧，我和县民宗局局长鲁明、水花先到我家等县长耿云和你。说着就起身各自走开了。
那秋沙开门见水秀没来，江云又领着一个美女回来，用疑问的目光看向江云。水花却热情地笑着开口叫阿姨，说我叫水花，龙箸村的，我爸是原来的大队长。那秋沙嘴里说着欢迎贵客，脑里在顺着水花的话回忆往事。局长说：早就想来拜访那阿姨了，一直没来成，阿姨还是当年的老样子。江云说：妈，水花是蜻蛉县最美的女老板，公司名字也好听，叫花朵民族服饰公司。
哎呀，刚才看着就有点面熟，我想起来了，是龙警村当年大队长的小姑娘，我们去你家的时候你还小，记得刚上小学，后来听雪峰说，江云考取大学回老家还到你家去过。这几年很少走动，你父母怎样了。水花说：父母都在家里和大哥一家住，叫他们上来和我在，说不习惯。你们这次仙桥节回去到我家坐坐，就在路边一公里处。
那秋沙说：你妈真有福气，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姑娘。走的走，读书的读书，一个不在身边。那秋沙边说话边倒茶水给局长和水花。你叫水花，水秀也姓水，你们姓水的都水灵灵的。
水花说：阿姨这么喜欢姑娘，我做你家女儿算了，说着看了江云一眼。我哪有这么大的福分，你这么大的老板我不敢收，以后多来走走。江云小时候他爸常去你家，江云也好像去过你家。那秋沙回答着水花的话。
江云对母亲说：水花真是个女能人，七八年不见，真是女大十八变，那天初次见面，不是县长耿云介绍我都认不出了，昨天看了她的公司，发展得很好，公司的模特队这次仙桥节上还将表演。妈，你要有时间去水花公司看看，请水花为你做一套最好的民族服装过节时穿。
不等那秋沙回答，水花抢着说：阿姨，你明天过来选一套，你身材那么好，人又漂亮，我帮你好好选一套。江主任，也帮你做一件，过仙桥节时穿。当大领导了要好好打扮一下，你代表我们在市州工作。江云说：我妈穿民族服装年轻时是江—带的一枝花。
那秋沙看着江云、水花说：江边一枝花是水月的母亲岩花。水花说：岩花阿姨我见过，真是一种自然清秀之美，你和水月的事我也听说一点，有点可惜。江云听到水花提到水月就低下了头，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那秋沙心想，不应该在孩子面前提这些事，毕竟都过去了。就把话题岔开微笑着对水花说：你妈当年也是个大美女，我听江云他爸说，约她做相火说日子打跳的人特多，后来她就嫁你爸了。你公司我早就听说了，但没有想到是你开的。你父母如果上来那儿，请他们有空到家里坐坐，这几年各忙各的，大家好久未见面了。
水花刚要说话：县长耿云和水秀也来了。江云迎上去和县长耿云打招呼。那秋沙忙去拉着水秀的手，水花忙着去倒茶。
县长耿云说：有事来晚了，早就想来拜访那阿姨了，见谅啊。那秋沙说：谢谢县长耿云。江云和我说起你的英明决策，还将召开民族文化研讨会，金沙江一带的发展大有希望了。
这都是江主任的关心，办节办会需要的钱，水主任也给解决了。现在是我们如何将我县的民族文化原生态而又富有效果的展示给大家，这的确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水总一定要把我县最美的模特选出来，最美的民族服饰找出来，要把你的聪明才智最大限度地发挥好。
水秀说：水总这么美丽能干，一定会做得到的。
我哪有那秋沙阿姨能干，我刚才说做她的干女儿，阿姨还看不上我呢。不是看不上，是我配不上做你干妈，你人又美又年轻漂亮，怕影响了你的好前程。那秋沙全身都笑似的回答道。
县长耿云扫视了一下客厅里的人说：这么好的事怎么又让我碰上了，水花真想拜那阿姨为干妈？水花说：是的，我第一眼见到那秋沙阿姨就想起我的妈妈。县长耿云说：你们两个都是我们县的女能人，一老一少，要多为我县的发展出力。江云去拿几杯酒来，我做见证人，那秋沙你得接受水花做你的干女儿。江云也有一个小妹子，表妹了。
那秋沙说：菜都没有喝酒不行，我去做点下酒菜。县长耿云说：这么说你答应收水花做干女儿了。那秋沙回答：县长的金口玉牙，我怎能不听，水花又这么优秀。
水花不等那秋沙阿姨的话音落下，就甜甜地叫了一声那秋沙：干妈、妈。
那秋沙_脸笑意答应：水花好女儿。
县长耿云端起江云倒的酒，每人倒上一杯说：为水花拜那秋沙为干妈干了这一杯。江云和水花多干一杯，江云从今天后就有了一个小妹子，表妹，你要多关心表妹的事，水秀也陪上一杯。
水花望着江云也甜甜地叫了一声江云干哥、表哥。
江云望了一眼水秀，水秀好像有心事似的，回应着水花说，表妹好。
好事来了就是抵挡不住，水花，你有江云这样的表哥，人生事业会越来越好。水秀今天一天都有点闷闷不乐，是不是长时间不回来水土不服，来，水秀我俩祝贺一下那秋沙阿姨一家人生苦难那么多，但快乐也无处不在。我们要善于寻找快乐。听着县长耿云这么一说，水秀也微笑着说：昨天回来，老妈做了许多好吃的，不知是什么吃怪了，今天是有点肚子难过，刚才回去吃了点药，现在好多了。江云又认识了一个美女表妹，是该祝贺。说着站了起来，大家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起碰了酒杯。水秀和江云的酒杯碰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一丝丝。那秋沙在观看着江云和水秀喝酒的表情。江云一口干了，水秀只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县长耿云也望了水秀的酒杯一眼，因她刚说病了也不好再强求。水花也干了。环视了大家一眼，一脸的笑容说：下午答应请大家聚聚，时间差不多了，干妈、表哥，我们到外面坐一会，体验下县长耿云领导下的夜生活。
县长耿云说：今晚难得聚在一起，就听从水花的吧。大家听县长耿云这么一说，也不好回绝，又来到水花派人安排好的火塘风情吧。鲁局长和大养山来的几个模特已等在这里。
围着火塘，烤着一只仔猪，听着酒歌，时间过得真快，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在座的十多个人，只有水秀觉得时间过得太慢。看着一群年轻人在一起，那秋沙起身说先走了。水秀说她送下那秋沙阿姨。江云也说送下妈妈。水花也争着说送下干妈。县长耿云说：你们都不能全走吧，水秀和江云总得留下一人吧。那秋沙说：县长耿云说的有道理，江云留下吧。水秀送我，全走了不近人情，这县城的路我熟。水秀看着江云说：阿姨说的对，江主任留下，我和阿姨先走。江云和水花将水秀和母亲送出大门口就回来了。回来的路上水花叫着江云表哥说，你越来越有气质了，我想亲你一下。江云说这是公共场合，不好。水花说：你是我表哥，亲你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答应我一次，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说着就放慢脚步向江云身上贴近。江云用手准备推开水花，手正打在了水花的手上，水花顺势将江云的手拉住，江云跑在前面，水花笑着赶了上来。县长耿云顺着笑声望去说：你俩还真像亲兄妹。水花说：不是兄妹，是表哥表妹。几轮酒话过后，县长耿云起身说有事告别，大家也就散了。
第二天一早，县长耿云和鲁局长陪着江云、水秀去大养山。
刚要动身，县长耿云说，江云难得下来，我把县扶贫办主任叫来，一起去研究一下脱贫致富问题。约过了十五分钟县扶贫办主任李鑫就来向县长报到了，车到山脚，车子就不能走T，一行人只好走路。走到山顶，鲁局长指着对面山头隐隐约约的林子说那就是大养山，还有半天的路程。
鲁局长将水秀的包接过来自己背着。水秀没有走过这样的山路，大家走一段停一会，慢慢向前，刚到警底，一股清泉哗哗地流着，吹来的空气也是凉凉的。鲁局长说，这是有名的响水警，一年四季水声不断。说话间一起马帮来到了警边。鲁局长说，这是来接我们的小组长唐鸿，昨天唱酒歌高挑一点的那个是他女儿。有了马帮，江云心里就踏实了，他看到水秀实在走不动了。上午就叫她在县城，她说和江云一起来的，哪能不一路去。江云知道由于水花的出现，水秀就生气了。从水秀的眼神知道她真心想和自己一起来，可这路实在太远，好在鲁局长想得周到，正在水秀走不动时骡子就来了，不然他正在着急如何将水秀领到大养山。
汗刚好歇凉，鲁局长就催大家上路了。太阳偏西，要在天黑前赶到大养山。夜路城里人走不惯。水秀从未骑过骡子，只在电影里看过。鲁局长对小组长说：哪一匹骡子最纯，给水秀美女骑，其次是江主任、县长耿云，其他就不用担心了。小组长说：我家这匹我懂它性子，让女的来骑。江云走到水秀身边说，骑骡子与骑单车一个道理，身体要随骡子走动而动，不能僵硬，要不我来给你牵骡子，谁知今天要骑骡子，不然提前教你。县长耿云说：骑骡子不用教，骑上就行，跌下来又扶上去，江云还是有革命情感的，知道关心起水秀来了。水秀，是不是有一句话，人到了关键时候就露出本性来了，江主任的本性还是好的。水秀笑着说：谁知道好不好，人的心隔着肚皮，而且还没有到关键时候。
小组长唐鸿走过来说：哪能让领导来牵马，说着对牵着的骡子说了几句不知什么话，马就整个身子卧地上。小组长唐鸿叫水秀坐在卧着的骡子上，两手扶着骡子上的半圆形扶手。江云上来纠正着水秀不规范的扶法，身子要随骡子同时动，要协调不能僵硬，要像跳舞一样自然。一切按要求骑在骡子上。小组长唐鸿又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骡子就站起来了。水秀像公主一样高高坐在马上，所有人都仰视地看着她。县长耿云说:水秀还是有公主范的。你就当一日文成公主，我们把公主嫁到大养山。水秀骑在骡子上紧张得直看着江云，说不出话来。小组长唐鸿又对牵着的骡子说了一句话，骡子就向前走了。鲁局长说，小组长还是给水主任的马牵好，不能吓着公主，更不能伤着，她不像你女儿，她没见过这种架式。小组长说：不可怕，这匹骡子最懂人性，驮了多少陌生人，从未伤过人。县长耿云赶紧说：这一次不同，那骡子驮的可不是一般人物，不仅是公主，更是财神娘娘。见大家都不信自己的话，小组长只好听从县长耿云的跑上前去牵着缰绳走在前面。江云、县长耿云、鲁局长也骑着骡子在后面。江云的目光一直盯着水秀摇晃的身子。水秀的背影是美丽的，迷人的，令他担心害怕的。
水秀骑在骡子上，一会上坡，一会下坡，一开始水秀在骡背上前倾后倒，身体僵硬，小组长_直在对骡子说着话，骡子越走越慢。水秀害怕地闭上眼睛。小组长唐鸿说：不能闭眼骑骡子，你一定要放松，让整个身子随骡子一起协调地摇动，手要紧紧抓住马鞍子。下坡时，水秀整个身子朝前倾，几乎要掉下马，怕，怕，怕地惊叫着。小组长唐鸿说：不用怕，有我在，下坡你随马身子朝前倾，上坡你随马身子朝后倾，你整个身子要与马融为一体。我们这儿的五六岁小孩都会骑，何况你一个大姑娘。我们这儿路远的新娘、新郎都骑马，他们骑在马上笑得像一朵花似的。你们城里有车坐，我们村多少人连车子是什么样都没有见过。我说给他们听，他们都不相信汽车吃水、吃油，你们有你们结婚的方式，我们有我们讨媳妇的方法。县长耿云在后面插话说：水秀结婚我们赶一群骡子去给你办一场彝族马帮婚礼，让你骑大红马，戴大红花，一定是县城里的一道风景。我这匹就是红毛马，一万多元买的，又听话，又驮得，全家的生活大多靠它。
江云在水秀背后说：水秀，你今天的命运就在你身下的这匹马上，命运之绳又掌握在小组长手上，你得听小组长的，小组长叫你干啥你就得干啥，我在你身后只有一个马头的距离，可我帮不了你。
水秀说：什么叫命运，我此时此刻才深深体会到，我是身不由己，心里想的却做不到。我听小组长的，放松，任由身体随马蹄的节奏在马匹身上摇动，只有身体运动的节奏和马的节奏融为_体才是最好过的时候，我现在和马是命运共同体。
江云说：你不是和马是命运共同体，你和路、唐鸿和我、我们都是命运共同体，你们要心想在一起，动作协调在一起，团结在一起，才能安全到达大养山，还有我们的命运此时也和你们拴在一起，拴在马蹄脚下的路上，今天是同路同命运了。
县长耿云听了江云的话，想着水秀、江云都单身，笑着说：江主任说的对，水秀和江云的命运是拴在一起的，希望这段马帮路能创造一段爱情佳话，叫马背上的爱情，我想你两个郎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对，今天在路上命运拴在一起，下了马，希望你们也能在一起。
江云说：县长，我说的是今天路上的命运，县长想得真远。
小组长唐鸿说：是我是江主任，我一定要把水秀这美女绑翻，我们这儿婚姻自由，小伙子一喜欢上小姑娘，想方设法都要把她弄到手，不说来讨老婆，有点粗俗了，一定要把小姑娘讨进家门。我看江云对水秀还是有点想法的，刚才上下坡时，水秀吓得尖叫一声，江云的脸也跟着变青了，眼睛紧张地望着水秀，自己却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县长耿云说：唐鸿，如果你的马把水秀和江云驮在一张床上，你们村的命运就会大大地改变了，他俩结婚高兴时就会想起你，想起你就会想起这个村子的路。他俩再一高兴，想回来重温今天的浪漫之旅，就会要资金来修路，路一通，你们村的命运就会大大的改变。你今天一定要小心牵好水秀的马，你们村的命运从今天起是与水秀、江主任的命运拴在一起的。
小组长唐鸿盯一眼县长说：还是县长聪明，我怎么没想到这些。
大养山村就是金沙江、澜沧江、怒水三江并流的交汇地，大山上森林茂密，气候虽然冷凉，村边一条大警溪水长流。东西南北都是大山，把大养山围成一个大大的山顶盆地，山上各种树木，四季不同的色彩。
江云一行夏秋之交到来，天高云淡，白云飘，整个山顶坝子一片粉白的养花，远远看去像冬天的一场雪，花白花白的一片。水秀的骡子刚转过丫口就看到一片雪花般的花园，这个山顶坝子是一个峡谷，从山脚向前方伸展开去。吹来的微风，暖暖的围绕在周围。阳光从西面的山上洒过来，下午的天空上，能数出阳光丝丝，无数次在书本上看到的阳光，今天是第一次看到阳光像千万条金丝一样，从西边的山顶穿过大养山上空刺向东方的山上。东边的山上，黄绿的像被颜料染过一样，太阳真的像线一样在大养山上空直直的拉长，守护着大养山。你们这儿太美了，真是世外桃源。水秀对牵着马的小组长说。
太穷了，一年四季除收药材的人来外没有多少人来，也没有多少人出去。以前有外国传教士来到这里寻找他们的神，说这是神居住的地方，现在还有一部分人信那神的基督教。小组长望着水秀说。小组长第一次认真看着水秀，笑着的水秀比刚才骑在骡子上上坡哭丧着脸的时候美多了。他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女人，比自己老婆年轻时美得多了。自己的老婆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了。水秀比她美，黑黑的长发刚刚打开，被风吹飘着，下午柔和的阳光洒在笑着的白净的脸上，大大的双眼皮眼睛里面有传教士说的神住在里面，被汗水浸湿过的红红的嘴唇微微上翘，高高的胸脯，是山里人没有的。山里女人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到晚上才能对男人开放。而水秀的苗条的身材任由一行的人观看。一路上他也想看却只敢低头牵马行走。他想看看其他男人是如何看待水秀。县长耿云、鲁局长也在观察着，大家都在用目光关心着水秀，而自己是用缰绳牵着水秀。
我们这穷地方没有你美。
累了正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的县长耿云听了小组长唐鸿的话来了精神，你们别看小组长穿件羊皮领褂，还知道大养村没有水秀美，还会欣赏美女了。随着县长耿云的话一出，大家都目光集中到唐鸿和水秀这一边。一齐哈哈哈大笑起来。
水秀大方地笑着，小组长唐鸿却羞红着脸说：我是说，我们这穷地方没有水秀说的那么美。
江云没有说话，一直看着水秀在笑。水秀说：我哪有你们大养山美，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地方，群山、白云、阳光、养花、村庄，还有纯朴的人民，还有会害羞的男人。
唐鸿，美女表扬你了，你是会害羞的男人。不过你真的很纯朴，我观察了一天，你领着我们水秀美女，连看都不敢正眼看一眼水秀，倒是水秀一直在看着你。
水秀说：我的命都被小组长唐鸿牵着，不看他，他把我牵到大箸底，我的命都没有了。
财神娘娘的命今天是被我们少数民族的手牵着，可我们小组长是小心小意的，除了让你在马上颠簸外，没有让你摔下来，你要记住我们这位苗族兄弟。
今天的事和眼前的美丽我会记住一辈子，唐鸿大哥，我会记着你的家乡和你这个纯洁的会害羞的男子汉。江云你说这儿美不美。
江云把目光从大养山上移到水秀的脸上，笑着说：大养山真美，大养山和你一样美。
小组长唐鸿说：我们这儿有一个养神节，每年四月都聚在一起祭养神，选养神，把最美的姑娘选为养神，关在养地中央，让她代表我们去感谢上天送给我们的养，让我们好好生活下来。明年水秀就来当我们的养神，你这么美，上天一定高兴，上天一高兴我们就风调雨顺，我们的养就长得好，就有养酒喝，有养杷杷吃了。
县民委鲁局长说：传说中这大养山上真有神仙，南北的山上有一个神仙洞，说以前神就住在那里，解放前后，传教士来找神，一开始当地的人不相信他，他就住在神仙洞里，后来有一个疯女人也跑到那神仙洞里，那传教士不知用什么办法治好了那疯女人的病。一年后就不疯了，两年后和正常女人一样。那传教士说是神派他来找神，他在这儿找到了神，是神帮疯女人治的病，大家就相信他，跟他信那神教。“文化大革命”中那外国人被赶走了。
水秀急急地问，那治好病的女人在吗？小组长回答道：在的，已快八十多了。这几年她还收到那外国人寄来的信，邀请她一家去国外旅游。
县长耿云说：这么美丽的地方，外国人是怎么找过来的，我都佩服。
小组长唐鸿说：据那位被治好病的老妇说，那位外国人告诉她，是神告诉他来的，好多老人说，我们这儿真的有神，所以我们每年养神节都要祭养神0
鲁局长说：我刚当民宗局局长时，耿县长耿派我来调研，宣讲民族政策，也来了解过，也告诉他们这世界上没有神仙，可到今天连小组长都不相信我的。只相信那传教士说的有神。
江云说：我们少数民族工作只能尊重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尊重他们的宗教信仰，要改变一个民族风俗习惯是很难的。
你们说没有神，那不是神派你们来，我们大养山怎么会见着县长、江主任、水秀你们，这不是神的安排是什么安排。小组长问道，别人不来偏偏是你们几个好人来，而且我牵着水秀美女还安安全全地没有跌倒。今天真是有点神的，不信你们看看，今天的光线比昨天的清楚，一根是一根，数得出来，平常光线是一片的，太阳也比往日红，比往日大。
水秀顺着小组长的手指看去，光线比刚才更柔软，一丝一丝从西边山上照过来，红红的太阳越来越红。自己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太阳和阳光，真是神奇的地方。
小组长唐鸿说：美女都说，是神骑马的地方，我们祖先也说看见过神骑马走过这地方。
江云解释说：水秀说的是神奇美丽的，不是说神骑马，不过这地方真的神奇，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世外桃源。
你们也相信是神，你们也在开始说起神来了，你们是神派来我们这神在过的地方的。
我们是普州长派来的，说大一点是党和政府派我们来的。耿县长争辩道。
党和政府也是神派来的，小组长大声说。
江主任，我们说话就不要带神字，和少数民族越说越说不清，做少数民族工作不是一下子、两下子就能做好的。他们认死理，只能和他们交朋友，慢慢来，让他们信任你了，他们才信任你说的话，才会听你们说，也才会听党和政府的话。鲁局长说，这小组长是个不错的人，在大养山威信也高，明天我领你们去看看那位老人，真实的故事。这大养山的神奇太多，不是传奇太多。我们共产党员不信神，但我们不能强迫这些少数民族不信神，这比登天都难。
耿县长说：江主任，来到民族地方，我这个县长也只能听少数民族群众的，是他们领导我这个县长，不是我县长领导他们，你要好好教育一下你这些少数民族兄弟姐妹，水秀你说是不是？
水秀冲县长笑了一下说：这方面江主任是专家领导，一提到少数民族的事，只有他说的，没有我说的。
小组长说：是我不好，让你们争论起来，不团结，酒是最好的药，快到我家了，喝口酒就是一家人了，别说神的话，神会听见的，不然我们明年的养神就不灵了。
耿县长说：小组长，听你的，来到你的地盘上听你的。
小组长唐鸿说到我家听酒的，在我们这个地方有什么矛盾都是听酒的，酒能通神，喝酒前都要先敬神的酒，酒是我们少数民族和神共同的爱好。
水秀说：一说到神和酒，小组长就有理了。
耿县长说：是啊，这也是做民族工作的一种方法，先找到共同爱好，大家说得到一起，坐得到一起，才能团结得在-起。
唐鸿站起来说：气快歇凉了，这下不用骑马了，大家顺这三百亩养地边走一段路，看看养神保佑下的养花开得多好。
风吹来，清香的养花味在空中扩散，偶尔几只蜂子在养地中飞来飞去。小组长唐鸿说：这就是我们大山的生活，与大山、养花、蜂子为伴。水秀说：你们这是过神仙一样的日子，天天生活在清新香美的苦养花中。你们的生活就像这花中的蜜蜂，虽然辛苦，但你们脸上的笑容都是甜甜的。小组长唐鸿回头看着水秀说：你这一点倒说着了，我们生活在这大山里，比起城里的人生活清苦些，但大家都是高兴的，在没有到过县城以前，我以为天下的人都和我们一样生活。我当小组长已快二十年了，村里从来没有人家丢失过东西，也没有人打架。平时各干各的活，过年过节了，大家一起唱歌喝酒。有什么矛盾T，找到我，把双方叫来，杀只鸡喝台酒，认认理就解决了。我们这儿的人就是文化水平低，十几年了，没有出过一个高中生，你们是我们村目前为止来过的最大的官和最有文化的人了。
你们这儿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村庄了，好好打造，江云说，一定是一个好的民族生态为一体的旅游景区，是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
走完大养地，一个村庄就在眼前，几个年轻人上前来帮江云、水秀、耿县长拿身上的行李，牵马。顺着栽有青松的路来到一幢三层楼高的木垛房里，小组长说：这就是我家。水秀惊奇地说：用木头垛起三层的房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村子、房子、大山自成一体。小组长，你这是过神仙日子了。小组长说：你们来了，村里人都高兴，大家都想见见大官、大学生长什么样，今晚吃过饭，就在我家前面的一块打养场上唱山歌、打跳，让全村男女老少来见下你们，这事我答应他们了，你们来了是我们村的一件大事、喜事。
江云说道：我们不是什么大官、大学生，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少数民族，是一家人。作为民委的干部，早该来这儿看看大家，我们却来迟了。
正说话，一个小伙跑进来说，组长，打养场上火已经烧着T，来了好多人，就等着你们了。叫大伙先跳着，我们饭吃好就来。说着话，组长到厨房上菜，耿县长一行在堂屋的松毛席上围着喝苦养酒。耿县长说：这里的群众不是想看什么大官、大学生，而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就在这儿少坐_下，到打养场上和少数民族兄弟多坐一下。江云给你的同胞们鼓励几句，水秀给大家说说，一起和他们打跳，让他们从你们身上了解外面的世界。虽然说大养山是美丽的，但云南二十多个民族，就我们县也有七个世居少数民族，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秀美的村落，引人入胜的文化，但我感觉各民族间相互了解得少，如果能用个什么方式将各民族聚在一起，相互认同，相互学习，那将是一个多彩的世界。
江云说：这个机会难得，少数民族群众想了解我们，我们也想了解少数民族群众，更何况，我们也是从少数民族群众中走出来的，不能让少数民族群众久等我们。我已经吃饱了，我现在就想出去，我还想找他们谈谈他们内心的想法。这时，江云看到水秀还有半碗饭，又说：我们等你，水秀来民族地方要入乡随俗。水秀说：你们盯着我的碗，我吃不下饭。小组长说：催工不催吃，我看大家都关心你，酒就不用喝了，表达个礼节，养米饭可要吃的，这是我们前几天刚刚磨的养面做的，吃了养米饭你才记得我们大养山。耿县长说：我加点鸡汤，养米饭泡上鸡汤，又香又甜又爽口，这是我见过的招待客人最好的。说话间，小组长从厨房打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倒给水秀。水秀吃了一口笑着说，真的好吃，你们别看着我，看着我吃不下。耿县长举起酒杯对江云说：来，我们男人喝酒，让水秀慢慢品苗家好味道。
当江云、耿县长来到打养场时，一个大火已正在燃烧，小组长点着火把让出了一条路，大家的目光都在看着耿县长、江云、水秀。小组长唐鸿一招手，大号响起，喚呐响起，小组长唐鸿把他们领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小组长一招手，大号、喚呐声停下了。
乡亲们，表哥、表弟、表姐、表妹们，前几天我和你们说的大官和大学生今天我把他们接来大养山了，大养山从此大有希望了，他们说我们这儿是神仙住的地方，我们说你们城里才是神仙住的地方，但有一点我们这里确实住着一位养神，还有养神节，他们答应明年养神节还来和我们过养神节、抹花脸。说着指着耿县长说，这位就是来我们大养山的大官，县长耿云。县长耿云双手合十向眼前的群众行礼说：我不是什么大官，我们都是党的干部，我早就想来大养山见见乡亲们，你们大养山不愧是美丽神奇的养神姑娘住的地方，养花飘香、风景秀丽、民风淳朴，我们来了都不想走。但我要告诉大家，在州民委江主任和州财政局水秀主任的支持下，我们将把你们的大养山打造成最具特色的苗族旅游风情寨。小组长唐鸿说：大家感谢来我们这儿最大的官县长耿云。掌声过后，小组长指着江云和水秀说：这就是我答应你们的今天从县上领来的大学生，江云主任和水秀主任，我和你们一样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学生。大学生真是长得好看又有文化，还是大官，大家要好好看看大学生长什么样。
江云看了水秀一眼，递过一个眼神，两人同时向前走一步，向眼前的观众行了个鞠躬礼，群众鼓起了掌声。小组长唐鸿举着火把吼着叫大家安静，过了一会儿掌声才慢慢退去。
我和水主任都来自民族地方，父母和你们一样也是农民，是党的民族政策把我们培养成大学生，又把我们从大学生培养成民族干部。全国有五十六个民族，我们彝族和你们苗族一样，都是祖国大家庭中的一员，都是一家人，一家人都要过上好日子。你们这儿美得像仙境一样，耿县长说苦养酒在县城成了抢手货，还有一个美丽神奇的养神节。我建议，你们刚才见过的大官耿县长早日把路修通、电架通，让这里的苗族和全国各民族一样过上好日子，我作为州民委主任，早就听说过大养山的美景，今天才来，我来退了，向苗族兄弟们道歉，我回去也向州长汇报，用你们的美景吸引州长来这看看。如果路通了、电有了，你们这儿就是真正的仙境了。
江云话讲完，小组长唐鸿说：走，去体验下我们苗族的芦笙舞吧。水秀说我跳不来民族舞。耿县长说请小组长教你，要与民同乐。唐鸿看着水秀说：我叫一个小姑娘带着你跳。说着向人群中的一位姑娘招手，两三个姑娘立刻跑过来拉着水秀就跑到跳舞的人群中去了。几个中年男子围着耿县长、江云身边拉着跳起了传统的苗族舞蹈。火越来越旺，芦笙伴随着热情奔放的歌声，让打养场上到处充满着快乐。一天的辛苦和劳累被欢乐带走。
第二天一早，在小组长唐鸿家吃过苦养杷杷蘸蜂蜜，小组长领着耿县长、江云到各村察看，每个村村口都有一股木槽引来的山泉水。太阳刚刚冒出山顶，泉水还向四周散发着一股股热气，热气汇聚到山上，形成一条白白的山雾配在山上，不停地变化着形态，有时像龙，有时像牛，有时像玉兔，有时像一位妙龄女子。小组长指着山腰中似像非像的人形说，那就是传说中的养神了，她时不时来观看人们的生活。顺着小组长手指的方向看去，山腰中真的飘动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少女，一晃眼，又变幻成了一匹白马，消失在了大山中。
说话间，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来挑水，江云好奇地走过去：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小姑娘说叫养花，一家人住在村尾，没有读书。问她为什么不读书，小姑娘却哭了起来，什么话也不说。水秀走过去帮小姑娘把水接满。小姑娘擦干眼泪就挑着水走了。等小姑娘走远了，小组长唐鸿才说：这小姑娘家母亲有病，小姑娘到学校其他同学都欺负她，就回家来了，书也不读一年多了。小姑娘长得清秀，十分可怜。水秀问：什么病让一个女孩不读书。小组长看了一眼耿县长说：这病很特殊，大家心里接受不了，父母有病，小孩也受气。江云说：我们到她家看看去。小组长说：最好不要去了，怕病过给你们。江云说：又不是传染病怕什么。耿县长看着为难的小组长说：江云、水秀都是大学生，懂得科学的，不用怕，江主任要去看就去看看。
是啊，什么病这么大惊小怪的。多可爱的小姑娘不读书多可惜，一起去看看吧。水秀责怪地说。
来到小养花家，小养花正在烧火准备做饭。水秀主动去帮忙往火塘里加柴。江云说：父母哪去了。养花说上山地薄养地去了，哥哥也和爹妈去干活了。想不想读书，养花说想。那为什么不去读书，养花说母亲有麻风病同学们不理我，怕我们，哥哥也没读成书，妈妈说对不起我们。你恨你妈吗？养花说:小时候小伙伴们欺负我时恨，现在不恨了。因为妈妈有病缘村里没有小伙伴和我们玩，妈妈觉得愧对我们，我妈昨晚还抱着我哥和我哭，说对不起我们，想把我哥和我送人，就可以去学校读书了，我和我哥都哭了，都不想被送给别人。小养花说着又哭了起来。
水秀把哭着的小养花搂在了怀里，说不要哭，你妈的病不可怕，现在的科学是可以治疗的，自己的母亲也在县医院，以前听说过能治好这种病。我回去问问，带信给小组长叫你妈去县医院找我妈，请这方面的医生看看。
县长接过水秀的话说：这病几十年前就有药可治了，我回去叫卫生局的同志带上几个医生下来看看，同时也宣传下这病并不可怕，要相信科学。
唐鸿有点不好意思地自我解释：我们这儿就是落后，这孩子和我还是亲戚，在祖上还是一个家族的，我也到学校说了几次，可小娃娃们就是不听，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江云说：你哥多大了？养花说：十七岁了。江云听了十分心痛说：这怪我们工作没做到位，科学知识、医药知识没宣传到位。你妈生病的事这位县长帮你家解决，你读书的事我帮你解决，你明后天准备下衣服，父母、哥哥回来和他们说下，送你到县民委找这位鲁局长，他们会送你来州民委找我。你就到我们正在办的州民族中学读书，我叫他们派个民族老师给你补补课，你这个年纪不读书多可惜。
江云看到水秀的眼睛又要流泪了，就对身旁的县扶贫办李主任说，民族地区的扶贫任务多艰巨啊！李主任也惭愧道，这穷根太深了。
小养花说：我昨晚远远地看见你们这些人了，我和我哥远远地站在墙头上看见你们讲话、跳脚了，我叫我妈去看看你们，我妈摇着头没敢去看，叫我把看到的情况讲给她听。只要有书读我就不哭了，我妈和我哥也就不会哭了。
江云鼻子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对鲁局长和小组长说：养花读书的事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把养花送到州民委来。养花我在州民委等你，送你去新办的州民族中学读书。
养花走到江云前面，跪下，磕头说：谢谢你们。我一定会来读书的，今早你们在我家吃饭，我煮好吃的给你们吃，因为我妈生病，平常很少有人来我家，你们真是好人。
小组长唐鸿对养花说：县长和主任他们还要看几村子就要赶着回县里，不是嫌气，你准备下换洗的衣服，晚上我来你家和你父母说，后天就送你去读书，你遇着贵人了，真是这养神在保佑你啊。
水秀走过来搂着养花说：我们在州上等你。
走出养花家，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小组长唐鸿领着大家把几个村子看了一遍，又用骡子将县长、江云一行送到城里。江云正准备送水秀到她家，县长的秘书和驾驶员找到江云说:州长打电话来县长办公室，要江主任连夜赶回去，明早听取民族文化研讨会和仙桥节情况汇报，下午要开政府办公会讨论，市里对民族文化研讨会的事高度重视，说有领导要下来。水秀说想留下来和父母在一晚，明天赶回去。江云笑着说：这可不行，你们罗局长叫我把你带好，一路来的，一路回去，万一你在县城出点什么差错，我如何向罗局长交代，明天的汇报你也可能要参加。说这些话其实是自己心里舍不得离开水秀，自从在大养山水秀抱着养花那一刻起，江云就知道，水秀有一颗温柔的心，善良的心，他多么希望自己变幻成养花钻到水秀的怀抱里。水秀深情地回望着江云说：那我回去和我妈说一声。江云这时才想起自己也应当回去和父母告别一下。说那我们就在县长办公室见。
耿县长在办公室等着江云和水秀回来，想把这几天的想法和他们沟通一下，民族文化研讨会、仙桥节、大养山的开发，所有的思路在大脑里过了一遍，还有那辍学在家的两兄妹。明天把教育局局长、卫生局局长叫来批评一顿，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没有发现，就让江云、水秀发现了呢。说到州长那里，就变成坏事了。仙境般传奇的大养山，也有让人难以置信的工作死角。别再让上级领导知道了，在大养山看来是大官的一县之长，又要在州里、市里的教育、卫生的黑名单上。越想越生气，等江云、水秀一走，就通知教育局局长、卫生局局长来检讨工作O在上级领导来之前把问题解决了。
等人的时间是漫长的，耿县长看了四五次表，还是没听到静静的楼梯上有一点脚步声。
楼梯上终于有了动静，脚步声很快很有力，县长知道是江云来了。县长走出办公室到楼梯口迎接江云。江云先开口说:让县长久等，不好意思，回到家爸爸也刚下乡收药回来，他们硬要留下住一晚，一坐下就有问不完的话，我回答都回答不过来。他们还问到了大养山以后的发展，比我还关心，恨不能像耍魔术一样，一转身就变样。还问县长你对大养山有什么想法，我说你的想法是要把大养山变成民族风情生态旅游胜地。他们夸你很有魄力。
只要一提到大养山，县长就按原来的思谋说：大养山实在太美，我一直都在为他们说好话，你也看了，我原先和你说的一点没有夸张吧，江主任你也要为我们大养山多说好话，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大养山的一点点不好，特别是州长那儿。
江云说：大养山没有什么不好的，它是我们美丽山河的一角，可大山把他们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民族文化、生态、人间真情保存得多完好。用传统方法烤出的酒也是最香醇的。就连小养花那天真无私的笑脸也和阳光一样纯洁。我很喜欢那儿，我要鼓动州长亲自去一趟，去看看我们的兄弟民族虽然物质上贫乏，可对党和政府的信任如养花般的鲜活。水秀说要把小养花培养成大养山第一代大学生。我想建议县长将大养山打造为民族文化生态旅游区。
城里人把人们纯真的东西弄丢了，我们要寻找原生态的自然风光、原生态的生活方式、原生态的民族风情和纯洁高尚的人际关系，大养山的同胞们拥有这一切。
耿县长边听边点头说：我正想和你说这个想法，你思考的比我深。大养山的发展就寄托在老弟你的身上。小养花读书的事我和县民宗局的鲁局长亲自送上来。不过有一点小事拜托兄弟一下，还有点不好开口。
江云边喝茶边说道：耿县长多豪情的，这几天都处熟了，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项目资金多少一定会帮助的。大养山那么吸引人，水秀也说喜欢那儿，喜欢小养花。
还不是钱的问题，就是小养花兄妹读书的事，我下来会根究教育局、卫生局，要不是这次陪你到大养山，我一直以为我们县不会出现这种事，州长那儿这事就请江主任不要提了。耿县长边说边观察着江云，脸上有一丝丝内疚感和像学生等待老师的判断一样。
耿县长小看我了，小养花兄妹的事，也是我们民委系统的工作没有做好，也不完全怪教育局、卫生局，只是小养花一家着实可怜，能帮的我们一定要帮，民族工作无小事，改变一个地区一个民族要从娃娃抓起，不能再让一代又一代的少数民族
群众受没文化的苦。麻风病本来没有什么，可就是因为不懂科学，就害了小养花一家。县长你放心，州长那儿我会美言的，可给小养花妈治病的事和在村里宣传麻风病知识的事，县长你也要放在心上，送小养花的事我安排县民委的送上来，州民族中学也正在招生过程中，还有飞机场招收少数民族工人的事，县长在百忙中多关心下我们民族工作。
耿县长说：认识你这样的兄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平日也只是道听途说你的才干和为人，这次算是亲自见识了。两人说话间，水秀已来到了县长办公室。县民委的鲁局长也赶来To江云、水秀和县长、鲁局长告别，连夜赶往州上。
第二天一大早，江云来到办公室，梳理了这次到蜻蛉县了解的情况，准备在州长办公会上汇报，拿着材料直奔州长办公室。水秀、罗局长、文化局局长、蔡部长已经在了。水秀和其他人一样笑着观察自己。州长说：江云这几天收获不少吧，我早上打了几个电话给县长，县长一直在赞赏你的能力，有智慧的江主任就是不一样，干部喜欢，群众也喜欢。
江云主任心想：州长真厉害，还未听取汇报就向县长了解情况，凡事总比自己多着一根筋。刚准备找一个座位坐下，罗局长站起来说：江主任来坐这儿，你和水秀在一起好汇报工作。江主任想走到另外一个座位上，州长说，你就听罗局长的，你早该找水秀坐坐了，你什么事情都办得好，就有一件事答应我了至今不见你来汇报，水秀是个好姑娘。江云听州长这么一说，只好笑着走到水秀身边坐下。文化局局长说：不要说你俩坐在一起还挺般配的，郎才女貌，罗局长你要多为他俩创造条件。江云和水秀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江云说：看来大家都在关心着我，州长的金口玉言不得不听，我得赶快完成州长交办的任务。
州长说：江云的男女之事下来又说，州长说，今天召集大家来是讨论下蜻蛉县民族文化研讨会和仙桥节的事，先听听江主任和水秀下去的情况，市里有领导来，州委书记现在重视起来了，下午要听取情况汇报，我们先拿出个方案来。
会议一直进行了两个小时。州长说：这下我心中有底了，才敢向书记表态，大养山的事情宣传部方玉部长多过问，我们州能发现那么好的地方，真是幸运，我正在为如何开发全州的旅游资源而发愁，现在总算有米下锅了。方玉部长说：建议州长成立个旅游局，认真抓一下旅游。州长说：我正在想这个问题，方玉部长下午在书记办公会上你先提一下，我也和书记汇报下，看看书记的想法后又说。
回到办公室，江云接到一个电话，王峰村长电话中说，村里的光棍王小明今早死了，村里人又少了一个。王小明的父亲想跳江，被劝说下来，他这家人就剩王小明父亲一个人了。十多年前在村里多厉害的一家人，现在就只剩一个老独人了，成了五保户。
江云听完电话，心里酸酸的。王小明还是一个初中毕业生，当时在村里还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家里从他身上看到了希望，能说会道，也能干，村里的姑娘都还是喜欢他的，父亲也曾带他去相了一两次亲，可他夸夸其谈，让老实的对方父母觉得不踏实，再后来自己岁数大了，再后来村里的姑娘进城打工T，听说再后来就没说上媳妇了，父母很急，他不急，他妈看着儿子一天天大了打着光棍，一天天老去，生了一场大病后死了。
江云回想起去年下村，王小明父亲打到一对野鸡，还到村长家请他一同去喝酒，酒喝着喝着还说起自己当年的家史，也说到一同喝酒至今未说到媳妇的儿子。
王小明的父亲叫王大杰，是村里有名的猎手，虽然没文化，但人很精明，大道理懂得少，但在彝族村里小道理都很精通，他长得五官端正，还是一个串姑娘房的高手，和邻村石头村的美女月秀相好，当了几年兵，月秀等了他几年，他本来在部队提干了，他一次探亲回来和月秀在了几天，月秀后来就怀了他的孩子，就是王小明，他就提前退役回来了，大伙看中他精明选他当了小组长。他进城多了，又辞去小组长，做起了生意，后来被一个城里的美女老板骗了，回来说钱被人抢走，月秀在风言风语中听到了什么，就不让他去城里做生意。他回到村里又操起他的打猎本行，后来封山育林保护野生动物，枪被没收了，他偷偷等待出手，偶尔捉到几只野味，却慢慢爱上了酒。其他家在慢慢富起来，王大杰家却仍然老样子。儿子去城里打工领回个女朋友，月秀看那女孩穿得花哨，怕日后儿子管不住，怕像当年自己管不住老公一样，左劝右劝，让儿子和她分手了，后来儿子赌气不找了，呆在家里，父母托人去找了几个，好的别人嫌弃他，差的他又看不上，到了三十几岁还是光棍，在闷闷不乐中也学父亲喝起了酒。
江云去菜市场上走了一圈回来，觉得总是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或是有什么事没做一样，心里高吊吊的，他拿起电话拨通江边村村长的电话，请王村长代他给王大杰家送去三百元钱，等他下次来再还他，顺便安慰下王大杰。电话中，王村长叹着气说：过去多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走下坡路，现在只剩王大杰一个老独人了，好可怜。村里等他去召集处理王小明的事，村里年轻人少，抬人的都找不足，还得去外村请几个，村里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江云打完电话，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看着电话，脑子一片空白，在想着什么，好像又什么都没想，江边村是民委挂的扶贫点，村里发生的一切事都和他这个民委主任有关。
政府办打来电话，明天上午召开扶贫开发讨论会，要求江云参加，并做前期调研发言。
晚上十点多了，江云坐在家里的书桌上一一看着办公室主任送来的江边民族地区重点扶贫开发的调研材料，内容都是按他的思路写的，只是存在问题当地少数民族群众提得太尖锐，要求和州里的要求不一致，特别是江边的傣族村、孟养村的群众说，电站可以建，但从村里淌过的水不能少，特别是春节和四五月份，河水不能断流，傣族喜欢水，没水就没法生活，祖祖辈辈睁眼闭眼就看到的河水，听说要把上游的水打一个山洞引到三潭建一个人工瀑布景区，河水可能会干，村里群众听到他下去调研，就请他这个民委主任主持公道，维护他们的权益。他带着州上的要求、意图去调研，去说服，群众没同意，现在傣族群众要他带着他们的想法给州上反映，明天的会上他该站在哪一边说话？
他正看着材料，投资商老板高可明打来电话，请他去唱歌。江云说，女朋友管得紧不敢去。请他去吃烧烤，江云说，近期下村酒喝多了，身体不好过。请他喝茶，说一定给点面子。江云想想，这高可明几次接触也是个重感情的人，也不好推脱，就同意去喝茶了。
江云来到茶庄，坐着好几个人了，水电局的、扶贫办、土地局的领导都在。高可明起来让座，几位局长也说他架子大，等了好半天了。江云口头禅地说：女朋友管得紧没办法。水电局领导说：好上了年轻漂亮女孩就是这样，只想搂大美女，不理我们了。土地局长说：越来越重色轻友了。高可明端来一杯茶说：先喝一杯，江大哥可不是那样的人，人家重情重义，朋友、女人两不误，值得敬佩。江云说自己理不好工作和女朋友的事，见笑了，笑声中茶一轮一轮碰着喝。
高可明端着一杯茶走过来江云身边坐下说，你们州的水资源真丰富，州上的招商引资政策也很好，领导也重视，特别是你这民族头人，为人热情为豪爽，深得少数民族群众的喜爱，他们都十分听你的话，有时说话比大领导还管用，连书记、州长在这事上都十分尊重你，叫我多和你沟通。民族地区说简单就简单，说复杂就复杂，当年刘伯承和小约丹一碗鸡血酒就解决了几十万大军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江边水电站的事就拜托你多关心一下兄弟，明天的征求意见会上多为我兄弟着想一下，来日方长，改天请你好好喝台酒。你这人我佩服，什么爱好也没有，是个喝酒的好兄弟，和我兴趣爱好一样，就爱这八加一。说着递上一支烟，端着茶杯碰了一下，一口而进。
江云接过烟，王可明忙着给他点火，陪喝茶。江云不紧不慢地说：高总能看上那穷山恶水的地方，是我们少数民族前世修来的福，他们祖祖辈辈守着大山、大警过穷日子，今天靠你来帮助脱贫，今天就靠你来改变他们的命运。只是这大山里的人见识不够，没见过大世面，一时想不通。自古道，时间是最好的一剂良药，慢慢来，急不得。说不定他们一觉醒来，做个梦就想通了。但是我这半个月就是在下边为你这项目在跑，做工作，喝了半个月的酒，听到了他们的真心话，山上的彝族对建电站无所谓，都支持，只是警边的傣族怕电站建了河中无水，不习惯，他们要上面写个保证，不能让河水干掉，晒着他们的水神。这年代了，他们还信那龙潭中的水神，做多少工作就是不通。我也实在无法，慢慢来急不得，民族工作无小事，你是我们州引进的大客商，领导那么重视，我们也在帮忙，哪有干不成的事，只要你答应那些大山里少数民族的条件，他们就会答应你的条件，在这件事上是平等的，我这民委主任做不了他们的主，只能在中间协调，领导说他们认死理，保保打定木刻，不能动就不能动。认死理有认死理的道理，他们生活在那大山大警里，对每寸土地、每一个石头、每一棵树、每一条箸都有感情。高总你下去和我一起去走一走在它十天半月，你就知道他们的心思了。我现在是一面是锣一面是鼓，两面都要响，我也在为你着想，明天的调研会你放心，我会如实汇报，高总也要知道我的难处，领导面前态度说硬了，自己给自己为难，话说软了，领导又不满意。全州人民都支持你，哪有我不支持你的，来，喝口茶，静下心来，好好想办法。
高可明听了江云的话，心里放心了一点，总算听到了当地少数民族群众的一些想法，只要你江云表了态，领导就敢拍板，这调研会就能决策。高可明伸手紧紧握着江云的手说：你是个实在人。又凑近江云耳朵上嘀咕几句：你这人是朋友，不像他们耍滑头，左一个政策，右一个政策法律的，听不到实话，怪不得大领导都器重你，说着抬眼看了在座的几位局长一眼，你这朋友我认了。
江云起身说困了，酒醉了，一一告辞走了。
第二天的调研会如期举行。
汤副州长一一介绍了参会人员，对人工瀑布景区开发公司的高可明做了详细介绍，江云这才知道，高可明公司在深圳强大的实力，也才明白昨晚喝茶时对电站建设的魄力。
高可明详细介绍了建设人工瀑布景区的核算、地点及资金来源，对当地群众的补偿标准，以及其他地方人工瀑布景区的一些基本做法，重点说了人工瀑布景区建成后对当地政府和当地群众带来的好处，特别是千万元的税收。说话时，不时将眼光从江云脸上扫过。
扶贫办主任张小红汇报说，这一地区的人口达一百二十万，贫困人口占了八成多，又被大山大江阻隔，建设人工瀑布景区是好事，但要把群众脱贫致富一起考虑进去统筹安排，那儿群众最迫切要求解决的是江两边几百万人的出行问题，多年来一直地求帮助他们架一座桥。
土地局局长张风说了矿产资源开发的一些法规和开发的程序手续，都是对上级的协调。
林业局局长刘刚说了开发瀑布景区地址占用林地的报批和补偿手续，强调只要协调到位一切都好办，就是不能先动后批，现在监控的实在是严，我们都不知道上面就知道了。
水电局局长石小刚汇报了江水河劲流面积，支流情况，平均水量和大河的落差，水资源含量。
高可明听着水电局长的介绍时不时点着头，看着汤副州长，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着瀑布景区将带来的收益。他来威楚州看重的就是这一点，这是一块尚未开发的处女地，是他在深圳就在资料上找到的掏金宝地，他精算的和水电局长介绍的没走多少，他庆幸好在这宝地藏在偏远的大山之中，要不然这么好的资源怎能留到现在。同时他心里想这些人却不知用水生钱，真是上苍赐给他的财富。只是那山太大，警太深，公路不通，来回也要四五天，他去实地看了一回，在当地找了匹骡子才把他从大山中驮回到镇上。当地人的热情好客出乎他的预料，他在大山中享受到了在深圳他服务别人的贵宾般的待遇。就是在这热情的大山中流着了白花花的水，让他决心把深圳的大把大把的钱投在这大山大警中，别人看到的是穷山恶水，他看到的是金山银山。
汤副州长点名要江云说说当地少数民族群众的想法。
江云坐直身子，脸微微侧向汤副州长说：这瀑布景区建设是一件千载难逢的好事，那穷山恶水能有高老板慧眼识宝看上也是当地群众修来的福分。群众听到说要把公路修到村中高兴得要死了，盼着早日开始修路，结束那牛背马驮的历史，山上的彝族和箸口的像傣族倒是一个劲地说好，没有不支持的，只是江边的傣族村一开始倒说是件好事，后来听说上面打坝引走水，水不能下来，怕村中的小河不流水，生活不习惯，要我回来和州上说说，要保证他们河里长年有水流，不然生活不习惯。这傣族眼睛睁开见不到水就无法生活，他们要求和州上签个协议，只要做到一年四季村里小河水流着就同意建，不然就不同意。我也讲了补偿的事，要不我这几天也想一个主意，两全其美，将人工瀑布景区地址选在那傣族村的下面，不影响他们村中的水，看看公司和州上是否同意。这是最好的办法，绕开傣族村，公司也没有什么损失，工作也好做。如果这样我一百个保证，当地少数民族群众不会反对。
汤副州长问高可明，江云的方案行不行。
高可明看了一眼江云说：公司看重的就是，岩石头这地方落差四百多米，水流量大，瀑布壮观，能吸引游客，如坝址建在傣族村下，落差减了一半，景观不好，效益不好，同时这个我做不了主，我们是几个大股东在投资，还要请他们一起来商量，按我到实地看的情况后面的方案可能不行，几百个傣族人的事，我们多出点钱，能摆平的就摆平，州上一开始表的态要做到。
江云继续说：我做了几十年民族工作，这少数民族群众有时是一根筋，认死理，不通就不通。这是我了解到的情况，有时间也请汤副州长下去看看，说不定你也会有新的好办法。
汤副州长说：高可明你放心，你们的瀑布景区一定要建，这是我州最大的投资项目，也是一个最大的扶贫项目，最大的投资，也是今后最大的税源，当地群众的工作请江云主任下去再做做工作，请扶贫办的也参与，各种办法都用，要不带他们到深圳见见世面，见识见识深圳的速度，天天守着那点水干什么。江云主任明天就下去，会开到此，大家多为高可明投资服务好、协调好，我们不能叶公好龙，天天喊招商，好不容易引来个大客商，那儿百十几号人就阻挡干不了，我不信没有好办法，散会，高可明请大家吃顿饭，大家一起去增进下了解。
散会后汤副州长叫高可明到他办公室，两人又仔细分析了州上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