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一天江云正在办公室看民族中学的报告,办公室主任李松进来说:江主任,办公室有一女的电话找。江云一边走一边想,这女的会不会是水秀,或是水月。来到办公室拿起电话,一听是水秀的声音:祝贺你江主任,升官了也不告诉老同学一声。江云说:这事事前我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水秀说:罗局长一进办公室就来告诉我,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他一脸怪笑说,这么大的事,怎么能骗一个小姑娘,还叫我打个电话与你说,他答应等你升官了请你喝酒,还说要给你介绍个老婆,说有空下午下班前来罗局长办公室。江云在电话里听出水秀说话时还带着笑意,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想象得出水秀笑的样子,脸上两个美美的小酒窝,通过电话对着大脑中的水秀说:谢谢你的祝贺,好久不见你了,你妈送来的酒都还没有开封,我下午连酒一起拿来吧。水秀电话里说:那酒不能带来,不能让罗局长知道,不然他又会拿酒对我说事。江云说:那好,你告诉罗局长下午我来拜访他。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办公室主任李松一直站在身边,就挂断电话了。
接完电话,江云拿着筹建民族中学的报告和办公室主任李松一起来到州教育局黑局长办公室,将自己的修改意见向黑局长做了说明。
黑局长说:筹办民族中学,校址在四中那里已协调好了,现在是要一笔课桌修理费和选一名适合的校长,我们先去实地看一下,再去向州长送报告,离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说着话,几人一起来到了第四中学。这是江云第一次来,以前只听黑局长说环境如何的好。学校在城边西山山脚的一个公园旁,依山傍水。黑局长说:这是一个好场所,以前是一个土司的避暑山庄,听说是请大毕摩赶过山水,才选建在这里,以前的房子很好,“文革”时期被一群红卫兵放火烧了,后来筹建四中又选在这里,又按原来的建筑模式建了这所中学,是一个三层三院式建筑,进大门到每层房子是一个小院。黑局长说:校长办公室、图书室、实验室就设在这幢二楼一底的建筑里,学生找校领导也好找,也很静,适合办公。顺着右边厢房来到第二个院,院子后面一幢四层楼高的房子。黑局长说:这是教学楼,一至四层共十五间教室,初一、初二、初三、高一、高二、高三各排两个班,有两间做教师办公室,两边厢房二楼一底,右边做男生宿舍,左边做女生宿舍,管理起来方便。走过男生宿舍来到第三个院子,最后一排是二楼一底的房子,做教师宿舍,年长的在两边厢房一人一间,年轻的今年暂时住三人间、集体宿舍,等下来将旁边的地划过来盖点教师宿舍。这个院子做篮球场,学生活动场所,有点小,第三排房子后面有一块地要等州长出面协调过来建一个运动场。这个地方,面河靠山,很幽静,很适合读书。今年四中的高二、高三继续在这儿读,先招两个班一百多名民族学生,明年高三毕业了又可以招两个班的民族生,后年的高三毕业了又可以招两个班的民族生,到时学校学生全部都是少数民族,现在就差一个民族校长。
一边走一边看到施工人员正在粉刷教室、宿舍。
江云说:黑局长办事真快,说办就办。地方是太小,学生活动场所没有,我看也只能这样。到九月一日准时招生,时间不多了,把学生名额分下去,叫各县足额送学生来读书。
黑局长说:通知没问题,现在最大的事是请州长拨钱来解决民族生的生活补助问题,让学生来有钱吃饭。还有这民族中学校长的问题,也要请民委帮助协调物色一个,二十几个少数民族一百多名学生在这里读书、生活,语言、风俗习惯的管理都是一个重大难题,如果有回族学生还得另办一个清真食堂。说到这儿,懂民族语言的老师也要调几位到学校,这办民族中学的问题越来越多。我原来想,有几间教室、宿舍、一个校长就足够,今天见到才发觉,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江云说:办民族中学是解决培养人才的问题,是为民族地区子孙后代发展的问题,凡是做与人有关的事情都是复杂的,做一个人的工作是复杂的,思想感情、经历、信仰、家庭、社会,牵扯到了方方面面,做一个民族的事也是一个涉及地域、历史、文化、风俗、政治、民族关系、干部、几个民族的事就更复杂、难办了,好比一个民族的事就是一个家庭的事,几个民族的事就是几个家庭的事。我们少数民族说的各家有各家的火塘,各家有各家的神位,各家有各家的主。做好了就是一个红红的大火把,做不好就是你吹你的调,我弹我的弦。好在这民族中学里来的都是各民族的小娃娃、高中生,比成年人要好管理一些。
黑局长说:学校的事,不单单是学生的事,一个学生背后是父母、家庭、亲戚、社会,还有校领导、老师,也是一串串的问题。
江云主任说:看来,你我对办好民族中学的事都想到一起来了,民族问题无小事,民族娃娃读书的事也不是小事。
两人说话间,已将正筹备的民族中学绕了一圈,走出了大门。
江云建议,这民族中学的校牌,要用我们自治州主体民族彝族的文字写一个牌子,汉文、彝文一边挂一个。黑局长为难地说:这彝文的字我们局里无人认识,挂不挂也请州长定一下,现在就一起去找州长,把经费的事、校长的事、挂牌的事一回定了。
两人来到州长的办公室。州长说:你们来的正巧,再推迟几分钟我就要到市里开会去了,书记也在过问民族中学、飞机场招工的事,一起去向书记汇报,把这事定了。时间越来越紧,州长领着黑局长和江主任来到书记办公室。书记冲着江主任说:江主任第一次来我办公室,有何好消息啊?江主任看了州长一眼,走向前去对书记说:好事倒是有两件,但要请书记给定夺,一件是民族中学校址、教师都选好了,就差修缮费、学生生活补助费和一名校长;第二件是飞机场招收少数民族工人,按工厂的条件一时间难招足,请书记把名额留下,等民族中学三年后有高中生又招,不然真像民族地区说的,肉是吊着,猫还叫着。
忘了请你们坐下。丁峰书记看了州长说,看到你们来高兴了,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提起红红的热水瓶,拿出三个白瓷杯,从茶缸里拿出茶叶给每人倒了一杯茶。黑局长、江主任又站起来去主动端茶杯回原位坐下。州长你先说说意见吧,什么都可以等,这学校的事是不能等,九月一号,学生是要准时开学。
州长笑着对丁书记说:教育局和民委都很努力,就差一位校长和民族学生来到学校的生活补助,飞机场的事飞机场杞建国书记和人事局的也汇报说,少数民族工人名额是给了,但符合条件的人不多,机器安装好了又不能等,民族高中生要三年后才毕业,这事也挺难办的,全州上下都在议论这飞机场招工的事。汉族符合条件的倒多但名额已满,少数民族有名额但符合条件的又少,是有点难办,我们来就是想请书记决策下。
事一件件解决,我叫办公室把飞机场杞建国书记和人事局局长通知来一起研究,先商量民族中学的事。书记说,州长原来也向我汇报过,建民族中学是好事,市上领导听说后也给我打电话说,要把这件事办好,在全市做一个示范,这是关心少数民族发展的大事,解放这么多年,少数民族政治上平等了,可在经济文化、日常生活上还存在一些事实上的不平等,我们要面对现实,采用一些特殊的照顾政策来解决民族工作中的问题。这一点,州民委是做得好的,江主任来到威楚这几年为民族地区办了好多实事,如何把民族政策用活这才是干部的真本事。四中周围的部分学生家长来反映,把他们的孩子赶到三中去。我回答他们,民族中学办在他们的家门口是件好事,他们的孩子如果愿意,可以到民族中学来读,也可以去三中读,让各民族的孩子从小相互了解,相互学习,这有利于搞好民族团结。黑局长这点就靠你们去落实,不能让民族中学大门周围的汉族学生跑老远去别处读,但要划个范围,校长的事,增设一位书记。校长和书记中其中有位必须是少数民族,如果找得到适合的,可以两位都是少数民族,如果找不到,你们黑局长选一位校长,汉族、少数民族都行。你们江主任派出一位书记,先把校领导班子搭建起来,把学生招进来读书,开学典礼的时候州长我俩去看看学校情况。学生生活费,按学生来城里读书最低偏上标准核发,每生多少钱也请州长定,连今后三年的一起定一下。招生的事,教育局、民委一起研究,名额分到各县,确保每一个学生都来读书,少数民族人才从学校抓起,这样解决行不行。州长说:书记的决策好,我下来就督促教育局和民委落实。黑局长说:开学典礼时间定了我来请书记、州长参加。书记说:时间要提前报州委办,好计划工作。这个月工作多,江主任你这年轻的民族干部看行不行。江主任说:书记决策的好,我们民委会照办。
黑局长你可以走了,书记说,叫办公室把人事局局长和飞机场杞建国书记请过来,州长、江主任留下研究下飞机场招少数民族工人的事。当人到齐时,书记说:飞机场杞建国书记先汇报一下招工情况。飞机场杞建国书记说:在书记的关心下飞机场的厂房、机器设备已到位,外出培训的技术骨干已回来,还请了上海一名专家来带几名徒弟,其他的工人都招齐了在体检。只有少数民族工人人数不足,我已经催江主任多次了,江主任说能不能将这招不足的少数民族工人名额留下,等三年后。可现在是机器等工人,这三十人不来参加培训,这是现代化的生产车间,一条龙生产线,哪一个环节停下来,整个飞机场都得停下来。书记、州长是了解的。如果用其他办法招这三十名工人,三年后我也不知道工厂还需不需要工人,书记、州长你们高升了咋办,全州人民都在盯着这工厂招工人的事,我也做不了主。
书记的目光从飞机场杞建国书记身上移到人事局局长脸±0局长看到书记、州长在看着自己,就开始对着书记汇报:别的事都好办,单位使点钱办点事可能外部都不知晓,但这飞机场招工的事,只要招着哪家的娃娃社会都晓得。汉族工人的名额是招足了,安排招少数民族工人的名额,符合条件的不多,条件也不硬,就两条,高中毕业、未婚男女身体健康的青年。到现在全州名额都招不足,又不敢将名额划给汉族青年,更不敢降低条件,等三年民族中学的学生毕业,飞机场杞建国书记不敢保证,我这人事局局长也是拿着左右为难。州长也多次叫我与飞机场杞建国书记、江主任多沟通,想想办法,今天大家都在,希望能_起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听了飞机场杞建国书记、人事局局长的汇报,书记又把目光移到江主任脸上。江主任挺直肩,喝了一口茶对着书记汇报:我们也叫各县民委配合人事局认真去找符合条件的少数民族工人,现在还差三十多个,高中毕业考不上大学的,回家大多结婚生子了。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不结婚的没有。飞机场杞建国书记又不愿意等,着实没有办法。这招工的名额又大家都盯着,如果调剂给汉族工人,那全州的少数民族怕把我们民委骂死掉呢,不降低条件就只有等民族中学的高中毕业生。
书记听着江主任的汇报也凝重起来,对州长说,州长你的意见如何办?
飞机场的工人又没法等了,放宽结婚条件,年龄在二十二岁,看全州少数民族有多少个就招进来,多了就集中起来考察,择优录取。我这几天都在与江主任商量,也与飞机场杞建国书记沟通,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我的角度更特殊,既是少数民族又是州长,在外面看来权力很大,但办起事来也难,三亲六戚找的也很多,但都用招少数民族工人的条件去卡他们,符合条件的自然去报名,不符合条件的叫他们为我着想。听老父亲来说,还有背后骂我的亲戚,我叫父亲对他们说,全州人都是我的亲戚,我要像对待兄弟姐妹一样公平合理地对待他们,就让不理解的人背后骂几句吧。州长说完朝书记点了点头。
书记问在座的各位还有什么好的主意,飞机场杞建国书记说:我要的是工人,如何招进来是你们的事,离机床试运行时间越来越近了,招来还要组织培训二十天。人事局局长说:只要书记、州长把条件定了,发一个文,我们就配合民委江主任去办,没有红头文件说服不了那些少数民族群众。大家都说他们老实,可认起理来是一根筋的,通过这几年民族政策教育,平等意识、团结意识强起来了。他们要的就是文件政策的依据,放宽结婚条件,人才是会有的。飞机场杞建国书记、江主任也在,如果按州长说的办,多了三四个少数民族工人,飞机场杞建国书记要吸收着;少招三四个少数民族工人,民委的要理解。用州长这个政策去套,不可能刚好有30名少数民族工人。
江主任说:少数民族地区只要按一个政策办,平等对待,他们是没有意见的,如果按州长的政策,到时达到条件的少三四个我们会向各县解释,但少多了也不行。
大家都赞同州长的建议,书记最后决定:就把结婚条件放开,年龄卡在二十二岁,按这个条件,办公室出一个会议纪要给飞机场、劳动人事局、民委,尽快落实,事情办完一件心里就踏实一点,不然这飞机场招工的事,前段时间是部分干部有想法,这段时间是你们三家都有想法。这样定了大家都没有想法了吧。古人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我看这少数民族人才也是到用时方恨少。培养少数民族干部、少数民族人才是民委的一项重要任务。州长你是少数民族的干部,要多支持组织、人事、民委培养少数民族人才,如果没有优秀的少数民族干部,下一届的彝族州长都难找了,你们三位先走吧,我和州长有几件事还要商量_下。
江云本还想请州长协调下大松坡退耕还林指标的事,书记叫州长留下,这事只好放下了。回到办公室突然想起,上午水秀和财政局局长约的事,叫来办公室主任李松一起赶到了州财政局局长办公室。水秀说:局长都等急了,问我早上落实了没有,江云你们再不来我又要电话催你们了。说着话到了局长办公室。局长说:说你江主任要升官,说升就升了,答应你的事我们汉族人也是一言九鼎。谈到做事,我还请了州长,就去彝味那家吧,去那等领导,说不定领导会先到,不能让领导等我们。
江主任说:州长刚才还在州委书记那儿,不可能那么怏,今天为民族地区解决了两台事情,也该祝贺一下了。说着一起下楼坐车来到了彝味园。
走进彝味园,一位穿着彝族服装、吹响蔑的彝家姑娘正站在前面用音乐迎接着客人。古朴清雅的音乐,把江云的思绪拉进了大松坡村那纯朴的村庄和原始森林。水秀看了一眼吹响蔑的姑娘,又看着江云说:姑娘和这音乐多么自然,音乐像不存在,但又在身边飘着,让人感觉很自然。江云直直地看着水秀微笑着回答:你在大城市上海没见过这乐器吧,这是彝族人的智慧,用竹子削成薄片做的乐器,叫响蔑。适合男女青年在大山林中谈情说爱,美丽的小姑娘用这响蔑吹奏音乐向心爱的小伙倾诉爱情,远远听着像自然界中林间传出的自然之声。小伙辨别着约好的音乐声找来,就能找到心上人了。而没有约下暗号音乐的,哪怕小伙你就在附近,听着还以为是林间鸟鸣之声,也是青年男女间的爱情密码。这小姑娘刚才吹的响蔑十分动听,但内容只有她心爱的人才听得懂,你听得懂证明你也懂爱情。
听着江云关于爱情密码的解释,水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轻轻地看着江云的脸,当四目相对时,江云看到水秀的脸有一点羞红色。江云从未看到水秀睁大眼睛、羞红着脸的样子,这少女羞红的脸他在水月脸上看到过一次,那是他向水月表达爱意的时候看到的,今天自己对着水秀大谈爱情密码,一方面无视水秀的存在,一方面又把水秀当倾诉的对象。想到这,江云盯着水秀的脸不想离开。自己已有一年多未享受过美丽少女的笑脸给自己带来的身心愉悦。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青春的力量在燃烧,多次在梦中寻找一份礼物。响蔑还在弹响,两人就像置身于无人之境一样对视着,谁也不想把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让双眼释放着内心的想法,谁也没有开口,水秀的脸越来越红,就像大山中夏天林里的红罗伞,鲜嫩、水灵、可爱、生机一片,让采过菌的江云有一种发现和获得的喜悦,静静地观赏着。江云有一种想采大红菌那种想拥有的冲动。水秀像一朵开在恰当时候、恰当地点,刚随夏季一起成长起来的被一束阳光从林间照在身上的大红菌,在自己最美、最生机勃勃的时候等人来采,今天终于等到了梦中的采菌之人。水秀除父亲之外从未这样大胆、热情、宜率地盯着一个男人的脸这么长时间地看着。
当州长走进来,罗局长和李松站起来笑着迎了上去,江云和水秀在响蔑的谈论中回过神来,转身面对大家时,发觉连州长也微笑着看着他俩。两人的脸更红了,江云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汗。
州长先开口说:江云才子也有胆小的时候,见到我这州长也会脸红,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昭示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吧。听了州长的话,江云看了水秀一眼,水秀的脸也更加羞红地低下了头。
大家听了州长的话,大笑起来。
罗局长说:水秀今天美得像新娘一样,乖得又像一只小白兔,领州长过去吧。
刚坐下,州长说:罗局长,这姑娘好像在哪儿见过,长得还有点我们彝家味的。江云主任你见过这姑娘吧,你们这么美的姑娘也不向我介绍一下。
罗局长连忙站起来,笑着说:州长你一到我们就不敢说话,忘了向你介绍,这姑娘是我们局的办公室主任水秀,还是江云主任的高中同学,上海大学毕业的才女。你上次来财政局她在忙着打汇报材料,人长得灵秀,名字也取得好叫水秀,才华也有,希望州长以后多关照,有机会提拔一下,等下让水秀敬你一杯酒。一边看着州长,一边看着水秀坐了下来。
水秀大方地站起来冲州长笑了一下,弯了一腰,点了一下头说:州长好,我叫水秀,财政局办公室主任。
州长也微笑着说:坐下坐下,这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你是不是彝族,你穿上彝族服装一定漂亮。江云你有这么漂亮的同学怎么从来听你说过。
水秀和江云都想开口回答州长的问题,江云看着水秀,水秀也在看着江云,都在示意对方先说话,酒桌沉默了几秒钟。江云刚要开口说话,州长说道:我向组织部蔡飞部长建议江云接白主任的民委主任,蔡飞部长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心扑在工作上,至今还没有成家。罗主任你作为老民族干部,要多关心_下江云主任,江云的家庭问题不是个人问题,而是关系民族干部、民族发展的问题。江云你当民委主任,少数民族都像你一样不结婚,那民族自身如何发展,我们的事业谁来继承。水秀这姑娘不错,我看江主任与水秀挺般配的嘛,水秀有男朋友了吧。
看着州长的目光,水秀站起来红着脸说:我是汉族,江云主任眼光高,不肯低下头看我们。说着把目光转向罗局长说,我去催一下菜。
见水秀走远了,州长身子向前探了一点小声对江云说:江主任,水秀这姑娘不错,我儿子还小,不然我都看得着,说来做儿媳妇,你俩男才女貌挺般配的。把头偏向罗局长说:这事你多关心,多给他俩机会,不然,有些领导一直拿江云的单身问题说事。见水秀回来,州长停下了说话。
江云像犯了什么错似的静静接受着州长的话语和目光的审问。
罗局长说:今天州长来高兴,也为江主任升官祝贺一下,来点好酒。
水秀刚到桌边,听罗局长这么一说,又折回去拿酒。
酒过了三巡,州长对江云说:今天说的大事你要拿出行动来,干一杯。罗局长说,我也祝这事早日成功。
江云主任说:谢谢关心,一口将一杯酒喝下。然后看了水秀一眼。
江云端起酒杯,对州长说:我敬州长一杯酒,谢谢州长的关心提拔,我想请州长帮我一件事。
州长端起酒杯说:什么大事?你只要答应我刚才说的事,其他的都好说。江云站起来说:大松坡村路通了想架电,想砍点木材卖了用来架电又不准砍,苦于没有退耕还林指标,我找了发改委和林业局他们说没有办法,双河县有指标剩余,但发改委说这退耕还林指标没有法借,想请州长给解决一下。
州长说:你先说,水秀美不美,我又答应你这退耕还林指标。说着看看水秀和江云,你先敬水秀一杯酒。
江云说先敬州长吧,我又敬水秀。
州长说:我的话你不听是吧,退耕还林指标的事我也办不了哦。
江云说:那我听州长的先敬水秀美女。说着将酒杯伸向水秀的胸前,看到水秀红着脸在看他,紧张得胸前一起一伏的。江云从没有看过这么羞涩、清纯动人的水秀,眼睛也亮了起来。
州长说:江云这敬酒礼节不对,哪有隔着酒桌敬酒的,转过去站在水秀身边按彝家礼节敬酒。
江云听着州长的话,笑着走到水秀身边说:州长都说你是个大美女,今天真的很好看,敬你一杯酒。水秀也站起来面对江云笑着说:谢谢你,祝贺你。江云和水秀对视了一下,看着对方喝了一口。江云想转身回到座位来。水秀感觉江云和自己越来越近了。
州长站起来说:你俩喝酒不认真,要按彝家礼节相互看着对方干了这一杯,不然要重来。
江云和水秀重新面对着,互看了一眼,将剩余的酒干了。
江云走回到座位上说:州长我多听话,这下你该帮我解决木材指标的事了吧。说着拿起酒壶将州长和自己的酒倒满。
州长说:现在好说了,你叫大松坡村写个退耕还林指标借条来请县长耿云签下字,我叫发改委和林业局借你500亩退耕还林指标,在明年的计划里扣,叫他们把双河县的用不完的退耕还林指标收二十方回来,这样可以了吧,你要我办的事倒是完成了,我让你办的事你可不能马虎啊,来干了这一杯。
江云笑着说:好的谢谢州长。酒杯向前碰了州长的酒杯,一口将酒喝了。用余光看了水秀一眼,看见水秀也在看着自己。
江云回到住处,已是大醉,可脑海中还是闪现着敬水秀酒时,水秀胸前一■起一伏动人的样子。
江云坐在书桌前发呆,脑海中幻灯似的轮换着出现水月、水秀、雪月、水慧、白玛卓玲的笑脸。男大当婚,自己到了该成个家的时候了,特别是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有时连书也看不进去,想想,对水月和玉江的爱恨过去已有个了断,新的感情还没有着落。白云主任总在喝酒后说,工作是为了生活,男人生活总得有个老婆。累了,酒醉了回到家总得有个女人关心一下。
想起一次在老马家喝酒,酒醉后,江云问起老马家里的情况,老马一个强硬的汉子流下了泪,第一次在江云面前流泪。
老马在工作队的时候,在红河的元阳县喜欢上了一个哈尼族姑娘桃花,那姑娘也喜欢他。老马岁数大了,很珍惜这份感情,工作队纪律要求也很严,要求每到一个村都要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不准住在村子里。工作队都是自己搭建帐篷,自己生火做饭。有一天老马到村头的井里挑水,看到一个姑娘来挑水,那姑娘打水的时候不慎将水桶掉在井里,捞了好半天也捞不上来,井很深,又没有绳子。老马帮助她用两根勾担拴在一起,才把水桶捞上来。那姑娘很感激他,冲着老马笑着说,明天这个时候还来挑水,这样老马每天都早早去挑水,等同事们起床时,水缸的水早已满了。为了这事,老马还得到过队长的表扬。有一天早上去挑水,那姑娘送了老马一块绣着鸳鸯的手帕,老马高兴地接了,可没有准备,送姑娘礼物也没有,就顺手把戴着的手表送了那桃花姑娘。有一天,一位同事说,老马的手表哪去了。老马说,早上挑水,表链断了,掉井里了。工作队工作结束就撤走了,那天老马也早早起来去挑水,桃花也来了。桃花说自己腰闪着了,老马帮桃花把水挑到桃花家。桃花说自己喜欢老马,老马也喜欢桃花,大胆的桃花把老马拉着,老马说工作队纪律严,一旦知道要开除的。老马亲了一下桃花的脸,约好等工作队回去后,就请假来找她。桃花说我等着你。老马第一次亲吻姑娘,幸福了好一阵子。最后一次从水井边回来,工作队和村干部开了一个座谈会,中午就撤回市城了。
回到市城,老马说:很久没有回家了,想回家看看年老的父母,看看兄妹,假请好了,正在这个时候,小海地区的彝族群众因争水闹起了纠纷,市民委派工作队驻村解决民族问题,队长找到老马说,请假的事推迟一下,等小海地区的民族纠纷解决了,再多给几天假。老马又退回请假条,随工作队进驻了小海村,一驻进去就是半年。
半年后老马请了假,来到红河州元阳县大警沟村,当年工作驻扎的村找桃花姑娘,当年陪同他们一起工作的大队长说,桃花已嫁人了,嫁到很远的文山去了。老马不相信大队长的话,当时他与桃花约好的,等回去就请假下来看她,老马又来到村里,找到了桃花家。桃花妈说,桃花的确远嫁他乡了。桃花说,以后你来找她叫我们不要告诉你,当时我也不知什么原因,出嫁前的一个星期天晚上,她去赶集回来,我看她心情不好,就陪她到河边走走,桃花才告诉我,那天帮桃花挑水回来的青年就是你,你也喜欢她,桃花也喜欢你,但你们的工作队纪律很严,不能与当地姑娘交往,但你走的那天早上帮桃花挑水到我家后,约好回去就请假来看她,桃花一直等,早上挑水也在等,下午收工回来等,去找猪草也在等。三个月过去了不见你来,桃花以为你说的约定是假的,十分伤心,又不敢表露出来,怕村里的姑娘、小伙笑话,以后无脸见人,村里周围的小伙都来提亲,她都一一回绝了,直到你来前的一个月,文山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托人来说媒,桃花就答应了,不到一个月就嫁过去了。桃花说,你也许永远不会来找她,也许会来,但桃花不能这样永远的等下去,你来晚了一个月,早来一个月就好了。
老马说:我对不起桃花,我和桃花是约好回去就请假来看她,可假都请好了,又有事,队长又收回了我的假条,让我去做民族纠纷调解工作,我们工作队一去就没有回来,直到事情办好了才回来,就赶来践约了。我在民族工作队这么多年,走过的地方也多,见过的姑娘也多,可真正动心的就只有桃花一个,她又美,又纯朴、文静,当时纪律不能违背,内心的喜爱和爱情的憧憬只能埋在心里,桃花她怎么就不相信呢?
桃花妈说:这也不能怪桃花,村里很早以前就有一个叫秀翠的姑娘,与赶马帮的一个小伙好上了,那小伙答应回去就来找她,可她等了一年又一年,小姑娘都等成老姑娘了也没见那小伙来,后来一见路人就唱那动人的情歌,路长长,水清清,情郎离去不曾回,梦中月儿的小船,快快渡你往,小手弯弯把我搂入怀。这世间的事,看不见,摸不着,说有就有,说无就无,说真就真,说假就假,要是爱情能像大河中的石头一样,能实实在在展现在青年男女面前多好啊。你说你没说假话你用什么来证明呢。
老马从包里拿出桃花送他的绣有鸳鸯的手帕,老人一看这是她天天见女儿绣的手帕,后来不见了,自己粗心也没过问。说着背过身去用手擦流出的眼泪。桃花妈说:桃花出嫁前说,有一块表是你送她的信物,她要留下给我,我知道桃花一直喜欢你,但她不愿再当第二个秀翠。我说,我也是女人,我知道这感情的事是永远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你就随身戴着吧,留个纪念。老马在桃花家吃了顿饭,眼睛一直盯着那对盛满水的水桶。吃过饭来到古井边,顺井顺时针走了一遍,来到大队上,老马凭多年的民族工作经验,试探出了桃花嫁到文山的大体地区,就赶回市城了。
老马把桃花送的手帕包好,用针线把它缝好,又用油纸把它包好,放在衣柜的一个角落封存起来,永远不想打开,就是以后遇上喜欢的姑娘,也永远不打开了。
江云好奇地问,你后来遇上桃花没有。
老马说:每次打开柜子,都会想起桃花,这日子实在煎熬。有一段时间失眠,看了医生,吃了药也不见好转。后来一个土太医能治百病,于是自己去找他,他听了后说,你这病只有两个药方,一是喝酒,酒一醉就什么都忘了;二是把那手帕丢在大河大江里,如果它再流回来就去找那姑娘。第一个药方老马照医生说的做了,真的很灵,酒一醉就不失眠了。第二个药方老马没有照土太医说的做,又去找了个塑料袋,把手帕包了十多层,到西山挖了个土坑把它埋了下去。在上面栽了一棵桃花,后来就慢慢地把这事忘了。
有一年工作队去文山调研,村里有一个叫桃花的妇女,带着两个小孩。他有意从她家门前走过,那妇女真的就是当年的桃花。老马不敢上前相认,直到工作队走了,也没有再从那门前走过。
以后的事,江云没有再问了。
十九
蜻蛉县江岭村的仙桥节快到了,那秋沙来到水玉珠办公室约她一起去老家过仙桥节。水月妈前几天上来说,这几年仙桥节越来越灵了,每年祭祭天桥神,江水平静多了,好几年江水神都没有来要人了,天上的雨神也听话了,该下雨就下雨。山上的草也长得好,牲口越来越多,庄稼也越来越好,日子一天天好了,自从搞了包产到户,老乡们的种田积极性高了,缺粮户少了。水月妈也做起了民族服装生意,常来城里调货。说今年的仙桥节江两边的彝族、傣族、慄儷族、苗族同胞商议要大办,两边县上的文化局、民宗局也同意了,一个村拼凑一头羊,两州两县两江边的人说要把金沙江上的仙桥节搞成民族团结的节日,还要搞划木头比赛。说不定江云也会来,你也叫水秀回来看看,热闹得很。岩花说,我们就住她家,提前几天去,她准备点好吃的招待我们,领我们到处走走。她还要水月回来,说不定玉江也回来,到时候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水玉珠说:我一直没有看见过你家玉江,听说过多次了,这次也能实现这个愿望,前次我去州上,水秀领我去看了下江云,比以前成熟了,江云也该成家了,不知对水月的心死了没有,我家水秀也是大姑娘了,我有她这么大早领着她了,我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叫我不要多管闲事,自己的事自己会考虑的。唉,现在的年轻人,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好像不急,和我一样的好多都是奶奶了。水月和玉江好了,不知江云能否和水秀来点情感故事。我上次就想说了又开不了口,这次他俩若都来赶仙桥节,我俩大着胆子说说,说不定能成。我俩这么好,说不定他俩也会好的。
那秋沙说:我带个信去叫江云去约下你家水秀来过仙桥节,江云有时古是古,但我的话还是会听的,这仙桥节的日子还没有定,岩花说定了就告诉我。
水玉珠说:岩花对你还好的,你俩个处这么好,听说你和岩花以前还是情敌,她还恨你吗。老天也怪,你们的娃娃又成一家了。
那秋沙说:姐你别取笑人了,年轻时的事无知,江云他爷爷、雪峰到我家住店,第一眼就看上他了,那时还小,还不敢说,后来是他在我家摔断了脚,住下休息,就和他好上了,等我嫁过来才知道他和岩花的事,岩花她也很漂亮,他们的父母都喜欢她,我嫁到雪峰家好几年岩花都不理我,我也提防着雪峰,不让他去岩花家,后来有了玉江和江云就想开了,她又有了水月就提出和我家订娃娃亲,大家都是父母了,就同意了,哪知这事又伤害了江云。那秋沙说,不过,水月确实长得好看,像她妈岩花。要是早点认识你和水秀,江云也不会弄成这样。水秀比水月长得白净,只可惜江云和她认识晚了。现在好了,等仙桥节上我叫他爹雪峰问他,这男人的事还得男人来说。
江云坐在办公室看文件,财政局罗局长打电话来说,谢谢你为大松坡协调到了退耕还林的指标,经协调,县林业局转支了一部分补助资金给大松坡小组,他们将这部分钱交给电力公司,电力公司开始架电了,一个月后家乡的村民就可以结束松明火把的历史,用上电了。小组长一边组织人退耕还林,一边协调架电的事,少数民族群众心齐得很。第一个电灯亮了,请你们去祝贺一下。小组长说,电灯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神奇,祖辈留给他们的都是夜晚天上星星的传说,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故事,每一颗亮着的星星都是人间每一个人的灵魂,一到秋天,星星升得老高老高的,一有流星从天空划过,祖辈就说人间有一神人不在了,过一段时间,这神人不在的信息就会传到村里,幼小的心灵对天空中的星星更加敬畏,总希望夜空的星星越来越多,自己总数天上的星星,可数到老了也没数清。直到有一天到城里办事,夜里的城市像一面镜子又把天上的星星照在了城市的大地上,天上有星星,地上也有星星,后来知道了这城里地上的星星是电灯,感觉这电的神奇。周围邻村都用上电了,晚上地上都像城里一样有星星,感觉我们村落后了,这落后的距离就像天上的星星到我家火塘的距离那么远。没有电,走在别村感觉别人看来的眼光是那么暗淡,想到自己村的农户也要用上电了,这架电的日子总感觉是那么的漫长,老的小的见着我总是在问,哪一天可以点电灯了,我说快了,快T,电杆栽到半路了,电线拉警岭岗了。有几个老人还亲自走去警岭岗看拉着的电线,回来找我说,那线就像大山上的藤子,像地里的瓜藤,电是什么样子,难道电就是那根铁线,铁线我家里也有,我家的铁线怎么就没有电。小组长说他对农户说不清楚什么是电,问我,我说电就是电,电像河里的水一样,河就是电线,电就是河里的水。小组长说,河里水是看得见,可电线里的电是怎么也看不见,群众等着他们回答,我们解释他们不信,到时我请你这个市城来的才子主任去向我们老乡解释什么是电,怎样看到电。
一向沉默无语,只对数字感兴趣的罗局长说出了一连串的感受。江云听着电话都感觉有点吃惊,怎么能看到电,自己也没看到过电,电流和水流都很神奇,水流可以看,电流怎么看呢,不知在电话里如何回答。只好说,通电典礼一定参加,你们村的少数民族群众真能干,这么快就将电架通了。
是对神奇的电的渴望,对电这文明成果的追求让他们睡不着觉,白天黑夜地苦干,少数民族对现代文明的追求是难以想象的。这种追求的原始力量是可怕的,几千年来少数民族面对无法想象的自然灾害,面对外来族人的入侵,有的从这条河走到那条江,这座山搬到那座山,靠神奇的大自然的馈赠和自身的求生存发展的生命的力量生存发展下来,这就是民族生存发展的力量,大自然是平等的,让每一个少数民族,不论人口的多少,历史的长短,在神奇的地球上都有生存的权力和能力,世界上多少个民族被大山、大海阻隔,从未相互交流过,但他们对宇宙、天文地理的认识在某一个时候却惊人的相似。
少数民族追求文明的梦想和动力是无穷的,大松坡村架电的能力,让江云感到少数民族自身存在的发展动力的强大,第一次从内心深处对少数民族产生了深深的敬畏。
一连几日,江云脑海中都在想着电是什么样子,如何能让大松坡的少数民族看到电的样子。他想到了水秀,水秀在大上海读书,一定知道电的样子。想到水秀,自己的思维就活跃起来,水秀那轻盈的身段和笑脸就在他们的脑海中跳舞,脑海中的水秀像一只蝴蝶,自己像一棵小树,水秀在树上停停飞飞,飞飞停停,有时无影无踪了,过一会又飞回来了。这蝴蝶停在树尖,整棵树都在轻微的摇动。
江云突然有一种想见水秀的强烈冲动,他来到办公室,打通了财政局办公室的电话,从电话里传来的微小的气流声,知道是水秀接电话,刚才想好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好说,水秀我这儿有个材料想请你过来给我帮忙一下,有时间吧。水秀说:局长被州长叫去了,现在没有什么急着的材料。江云说:那好吧,我叫驾驶员过来你们办公区门口接你,我们去图书馆一起查个材料。水秀说:什么材料这么急,从来没有听你说过。江云说:是很急的一个问题,来了告诉你吧,我先到图书馆等你。水秀说好,随着还有轻微的笑声传过来。江云放下电话,脑海中想着电话那头笑着的水秀的动人样子。
江云来到图书馆,告诉工作人员自己来找几本关于电的方面的书。工作人员说,是理论方面还是实用方面,还是发展电力方面。江云说,关于电的书多吗,领我去看看。工作人员将江云领到图书馆阅览室坐下,将图书馆简阅目录拿来给江云看。江云说:我想看一看,大松坡农民问的电是什么样子的,这个问题看似很简单,我天天用电也没看见电是什么样子,水流可以看见水的样子,这电流就看不见电流的样子。工作人员说:我们只管管好书就行,也回答不出你的问题,书里肯定有你慢慢找吧。
江云正查看着书的目录,就见水秀笑着朝自己走了过来。
江云呆呆地看着水秀走路的样子。水秀每走一步,就像从自己身上飘过一朵花,让他无心査阅。水秀越来越近,江云的目光从平视到仰视。水秀亭亭玉立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今天水秀穿一身蓝色的裙子,像从天上滴下的一滴水,清新,晶莹。江云像沙漠中的行者,对这滴水的渴望到了可用生命去换取的程度。水秀看着江云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胸,镇静的脸羞红起来,目光也没有离开眼前的江云,也认真地打量着江云真诚而略显成熟的脸,像放幻灯一样,幻化着江云从高中每一次见面,到现在每一次面对江云的模样。如果没有水月,自己和江云将会有一串串动人的故事,可到今天这故事才刚刚开始。
江云看着楚楚动人的水秀,不想开口说话,用火辣的雄性目光照射着水秀,等待着水秀读懂自己的目光和身心,因为两人都熟悉,内心却陌生。所以说不出关于感情的那两个爱情的字眼。
江云抵抗不住水秀美丽和温情的目光,站起来想拥抱水秀,伸出手时,手上的书掉了,才发觉这儿是图书馆,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水秀的手说:请坐下吧,你真美,你的双眼、全身会放电,刚才你身上的电流击住了我,这电流的确存在,但看不见。
水秀问:你今天约我来就是说这个吗?在这公共场合,江云主任真是浪漫之人啊。
等水秀坐下,江云才回过神来。
我约你来是向你请教一下什么是电流,如何能看到电流,像看到水流一样能看到电流。江云说,你在大上海读过书见识广。
电流就是电流,还要让人们看得见,水秀说,这难免有点天方夜谭吧,电流不像水流,就像两个人的爱情,是看不见的,只能感受得到。
难道电流就像我俩刚才的目光吗,只能感受却看不到。江云说着话又盯着了水秀。
水秀羞红的脸刚恢复过来,听了江云的话又一脸的绯红说:刚才我的眼光怎么了,我怎么没感觉到像什么电流。
刚才你走进来时的目光像一股电流击中了我,看不见但我能感受得到,江云说,难道这就是爱情,像电流一样只能感受却看不到。
水秀说:你说错了,是电流像爱情一样只能感受而看不到,不是爱情像电流一样只能感受却看不到,你约我来就是来解决这么个简单的问题。
江云笑着说:我今天就是想找你来解决爱情和电流为什么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的问题。
水秀说:电流在大学时通过低压是可以用身体去感受那触电的感觉,全身都紧张,一开始时像被针尖刺了一下一样,后来有一种酥麻的感觉,试验一次就不敢去体验了,有大胆的男生去试验了几次,写成了感受电流真实存在的论文。
江云眼里放光道:我刚才感受到了一股电流刺向我的感觉,这是什么电流,这是不是你说的电流像爱情,只能感受。
水秀柔情地看着江云,第一次感受到了江云的可爱的温情的_面说:电流像爱情,这不是我说的,是大学教授说的。
江云说:今天来图书馆真值得,看了那么多书都没有看到电流是什么,是你水秀这本灵秀的书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电流。我可以去告诉我的少数民族同胞,什么是电流,电流就像两个男女青年的爱情,看不到,但能感受得到。
水秀仍认真地说:电流像爱情,这是大学教授说的。
两人正在争论中,工作人员进来说下午下班时间到了。
江云对水秀说:我们到河边看看水流和电流的区别,看看电流是不是爱情。
水秀站起来说:你这么聪明的主任,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好吧,去看看水流,你才知道什么是电流。
江云激动地盯着水月说:我还想看看什么是爱情电流。
驾驶员把他俩送到龙川江边就走了,剩下江云和水秀顺河边逆流而走。河燻路时宽时窄,有的还坑坑洼洼,江云散漫地在前面走着,水秀在后面跟着。路宽时,江云就停下来等水秀走上来,两人一起并排走着。江云说一起吃饭吧,时间不早To水秀说:上午吃的多不饿,时间还早走走吧。
水秀你这名字取得好,读书时我第一个记住的就是你的名字。江云说,你真是像名字一样水灵清秀,好多次下乡,口渴一想到水我就想到水秀这个名字。
水秀说:我读小学时有一次问我妈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母亲说,她和我父亲认识是在一次修水库时集体劳动中认识的,休息时男女青年顺着水库的小河上游找野菜和石花秋,不知什么原因,只有我爸和我妈走的最远,回头时周围都没有人,两人就往回赶,警水大的地方我妈不敢过,我爸就背着我妈过水。我妈说,第一次被男孩子背着过河,心里好复杂,从那次以后我爸有事无事约我妈去警里找野菜。后来结了婚,说生男孩叫水石,生女孩叫水秀,我就叫水秀了。
江云听着水秀的故事来到河边一个大石板上坐下,看着水秀说:你家的故事真美。
水秀对江云说:轮到你说你名字的由来了。
江云叫水秀坐在自己身边的石板上。
江云温情脉脉地说:在你面前我一向胆小,你站着看着我,我说不出话。水秀说:等你故事讲完我再坐下。江云说:我的名字与我们家乡金沙江上的仙桥有关,我家祖辈生活在金沙江边,出门看不到山就是江,过江用漂木头形式坐小船,时常有人掉江里,每年的秋收过后都要举行祭仙桥仪式,有的年份真的很神奇,在祭祀中,江两边就会出现七彩的天桥,没有天桥的年份也会出现彩云在江上面飘,像天桥一样,我的爷爷是那一带有名的马哥头,就答应苦到钱后架一座江桥。可后来遇上了日本人入侵云南,爷爷也因为去参加修滇缅公路就再没有回来。我在1980年春天以后出生,我的名字是县上一个来画毛主席像的文化人起的,双胞胎哥哥叫江玉我叫江云,后来我的双胞胎哥哥又按当年爷爷娶奶奶的约定送回了奶奶老家,我妈说从那以后我家一切都顺了,只是那架桥的事一直没有实现,今年他们县里在弘扬民族文化,又要过仙桥节了,我妈托信来叫我回去,说我的命与仙桥是拴在一起的。
水秀第一次专注地看着江月柔柔地说:你的名字真神奇。
江云说:更神奇的是遇上你的名字,当时你那么美,我如果不改名字叫天桥,我都想改叫水桥,你是水,我是桥,这水桥是天生的,没有你的水,就不会有我的桥。不过,现在也好,你叫水我叫云,我是水上飘着的云。你就是云下面的水。
水秀嗔怪说:你真坏,拿我和你编故事。
你叫水秀,我叫江云,读书时就是这样,江云说,我这么诚实,哪是编的。
水秀望着江云说:这倒是真的。
这是天意,水秀你答应我讲完故事就坐下,不能骗我们山里人。说着站起来把水秀拉到自己身边的石板上坐下。
江云顺势用右手搂着水秀的腰,并火辣辣地盯着水秀的双眼。水秀娇羞不觉红了脸坐在江云身边。水秀也斜过眼深情地看着江云。你们的仙桥节那么神奇,到时我也去体验一下,看看你有没有说假话。说着头轻轻依靠在江云肩上。
江岭村的仙桥节到了,路通到了江的两边,神奇的传说、迷人的风光、峡谷、江水吸引来了不少游客。县上将沿江的小渡船都叫来,用了两根茶杯粗的钢索,撑拉在江上,把小渡船拴在钢索上,架起了一座江上从来没有过的仙桥,两边用镰刀把茶杯粗的山竹编成护栏,行走在上面是有些摇动,但很稳固,听说老人小孩都可以走。从未渡过江的老人、小孩也从百里外赶来,有的夫妇背着小奶娃娃也来过仙桥节,想沾沾仙桥的运气,仙桥通,全年运气通。
水秀打来电话说,她妈和江云妈这几天约了几个同事,等着江云和自己到县城一同去过仙桥节。罗局长叫水秀告诉江云,这几天州上没有什么大事,也想一起去看看被江云说得神乎其神的仙桥节。江云电话里说,告诉罗局长我请他,县里的请帖在我这儿,你妈,我妈叫她们先下去,他要去请一下州长,和人大白副主任,他们多次答应说去。我现在就过去请州长,电话中请下市民委领导。
接着电话,水秀心里想,江云平时打电话三言两语,今天怎么对自己说了那么多,心里又想起前几天两个在龙川江水边拥抱在一起的情形,脸一下不听话地红了起来,一紧张放下电话的动作有点失态,响声比平时大了一点,同办公室的松云一直看着水秀的表情说:水主任,什么好事让你这么高兴,脸红得像朵玫瑰花似的。水秀镇静了一下,坐下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说,没有什么事,早上陪人喝了几口酒,没忙得赢回家,脸有点红,见笑了。松云说:一定是喝了什么好酒。你这几天脸上笑容比往常多,下次叫上我吧。水秀说好,你在场我就可以少喝几杯酒了。局长酒量又大,平常不叫我喝,但酒带醉不醉时就叫我敬客人,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等我喝了,又说下次不让我喝酒了,可每次都失言,还是叫我喝酒。松云说:局长是关心你的,局长说帮你找个男朋友,这几天不见局长说T,男朋友的事是不是搞定了。
这话一环扣一环的,水秀知道,松云在单位是有名的小诸葛,不知如何回答他,言下之意似乎知道自己和江云的事。只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家里的老母亲也在催,等待缘分吧。
缘分是个神奇的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松云说,你这样上海修炼回来的大小姐也信这个,是你的要求高吧。我遇到优秀的男人也给你介绍一下。
水秀抬头望了一眼松云说:那谢谢你的关心。说话间看见松云看着自己轻轻的微笑。水秀顺手拿起一个材料说:我把领导要的材料送过去,说着走出办公室,走到楼顶的阳台上看着天上的白云,想起了江云。
白云就是蓝天的表情,蓝天的心情是藏不住的,喜怒哀乐,人们通过云彩的变化就可以知道了。蓝天都守不住自己的秘密,何况人呢。自己和江云那一点秘密,怎么连自己都守不住,坐办公室这几年练就的冷静,一接到江云的电话就什么都忘了,脸上的表情总把什么都表现出来。看着白云,脑海像放幻灯片一样过着从高中到大学到现在江云在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天上的白云幻化为江云,在对着自己笑,清纯的洁白的笑,那笑容越来越近,像空气一样将自己包围。一阵风吹来,水秀发觉自己也在对着天上的白云笑,自己也像那天上的云轻松、文静、甜美、喜悦、快乐。
请州长参加仙桥节的事,江云原想是打个电话,电话拿起时,没有拨号又放下,觉得还是该亲自去找下州长,州长对自己随便如兄弟,在这重大问题上,可不能把州长当朋友,领导毕竟是领导,叫来办公室主任李松和自己一起去请州长。
州长的办公室门开着,人却不在,摸了一下茶杯还烫,心想州长走得不远。看到办公桌上的红帖,江云伸手将请帖展开,是县里请州长去过仙桥节的。江云看到请帖心里就踏实多T,有县里请自己又再请下,州长一定会去的。自己平日说的仙桥节的事,州长半信半疑,这次一定要请州长去看看自己讲的一切都是真的。路通了来去都方便,州长一去,财政局罗局长就一定会去,还有教育局局长、人事劳动局局长,对了,再请下飞机场杞建国书记,让他去体验下少数民族地区贫困而快乐的生活,城市和大山、大江边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州政府办公室主任李磊进来对江云主任说,州长回来了。说话间州长已走进办公室。州长先问:江主任有什么事?是不是来请我吃喜糖,罗局长告诉我说,这几天他们办公室主任水秀有点魂不守舍,文件常出错,是不是你弄的,做人可要老实啊。
江云心想,这罗局长怎么在州长面前乱说水秀呢,说自己倒不要紧,给人家水秀带来麻烦可不好,这一点小秘密都被州长知道了。江云说:水秀她妈叫她回去过仙桥节,水秀是想家了吧。州长说:你别骗我了,看你脸上美滋滋的样子还不承认,男人就是要找个女人,不然还叫什么男人,你讨老婆的大事总算有点眉目,我这少数民族州长也好向书记和蔡飞部长交代,他们也一直在过问你的女朋友的事。
江云说:自己的一点小事,谢谢领导这么关心。州长打断江云的话说:婚姻大事哪有小事,你是不是来请我去你家过什么被你说得神乎其神的仙桥节,只要你承认和水秀的事我就答应和你去,你不诚实回答我可就不去了。
江云心想,平时热情和蔼的州长,今天怎么严肃起来了。只好说:县上也来请你,你可不能偏心,其他县请就去,我的老家县长耿云请你你就不去,家乡的少数民族群众对你会有意见。
州长说:看不出你江云也会耍滑头,问东答西的,你先回答我你与水秀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我可是以州长的身份问你,这是办公室可不是酒桌上。
江云看着州长说:昨天我去约她去老家过仙桥节,水秀笑着同意了,我就高兴地和她握了一下手,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握水秀的手,州长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江云还是狡猾,摸过手就摸过手嘛,不要说什么握过手,好嘛,水秀都答应你了,我一个老男人也答应你,去你老家见证一下你再摸一下水秀的手。
江云笑着回答:只要州长去了,我就敢握水秀的手,还请州长帮忙请下教育局的局长、人事劳动局的局长与飞机场杞建国书记,工作上和他们有过争执,闹了点小矛盾,但那是工作,这次是为民族地区的繁荣昌盛。上次我和他们说到仙桥节的事,他们都说要去体验一下民族节日,州长的话他们会听的。
你江云就是说话算数,这一点少数民族的本质就不会掉,他们可能是逢场作戏,说说而已,他们有几次还在我面前说你吹牛,把家乡的仙桥节说得神乎其神,我叫办公室通知他们,还有文化局、彝族文化研究所。在那儿开个现场办公会,就传统文化的开发与保护研究一下,还有你这个仙桥节,我到凉山、红河参加他们的州庆,说起金沙江,我说了你说的仙桥节,他们也感兴趣,说他们也想来看看。江云接话说,州长可否通过仙桥节,以州民委的名义,邀请全国彝族专家来开一个彝族传统节日研究会,经费从我们民委民族事务费中出,州外的由州政府办邀请,请蜻蛉县长耿云请下州内的各位县长、民委主任。州长说:江主任这个主意好,还有市民委、市文化厅、市博物馆,他们都说想来与我们过节,正式邀请,你先提前去与晴蛉县的书记、县长耿云商量筹备,我们随后下来,搞一个热闹、学术气氛浓的彝族传统文化研讨会。
江主任不愧是市里下来的文化人,有思想,有想法,又有彝族的耿直,敢于直言,全州多有几个像你这样的主任、局长,我这州长就好当了。
江云说:我这人直不好,巷道里抬木头,直来直去容易得罪人,好在州长知道我的为人。
直才好,林中树直才能当主梁,领导直了老百姓才喜欢,在民族自治地方当领导又不是在大学当教授,理论一套一套的,少数民族本来就没有文化,他们就喜欢直来直去的道理。我过年回去,老父母亲问我如何当州长,说了一些大道理,他们听不懂,说我变了,彝州的州长就是要说彝话,说少数民族听得懂的话,有话要直说,有屁要放,要围绕着少数民族的吃、穿、住、行、乐开展工作,要和老百姓说真话,百姓才能和你说直话,大山的路是弯弯曲曲的,可走在这些路上的人个个都是直的,你哪儿见过长得弯弯曲曲的人。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是直的,做人就是要耿直,你领导的少数民族是耿宜的,你却玩小聪明,少数民族群众听不懂你的,你也听不懂少数民族的心声,你这官还当不当。你之所以能当民委主任,就是因为你的耿直,你对我和州委书记耿直,我们听着你说直话
真话我们心里舒服,放心,亲切,百姓听着你的耿宜的话,他们才听得进去。不然,你抬大木头上坡,我滑你滑这木头如何能抬到山顶。
父母的一席话,让我又变成了一个孩子,我这几天都在想,我这彝州州长就是全州的一个孩子,要像你一样,老老实实对待全州各族人民,江主任你我这彝族的本色可不能变。
你提的在仙桥节上办彝族传统节日的保护与传承研讨会,这在全市都是首次,没有你这么耿直的人,其他局长都是在顺着我的思路说,你去好好筹划,不过气象局局长昨天说,近期可能会有雨,方案一定要周全。我这几天有事要办,你先下去与县里商量,我打个电话给县长耿云。
江云看着州长疑惑地问这几天晴得好好的不可能有雨吧。
州长说:气象局是预测,可是我们彝州十里九重天,一山一世界,说不定你老家金沙江边不会有雨,不过有雨也不影响研究会的事,我打电话给财政局罗局长带上水秀与你一起先下去,预算下经费,可不能将水秀弄到江里,过河过桥你要牵着她。水秀是个好姑娘。
江云握手和州长告别说:那我明天就下去,在蜻蛉县江岭村等州长和嘉宾们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