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太阳回来的当天晚上,又发生了一件怪事:我半夜在门口撒尿的时候,听见隔壁宋敦旺屋子里传来他十分凄惨的呻吟:“哎哟,哎哟!”我推开门一进去,立刻闻到一股腐臭可怖的味道。 只见幽暗的灯光里,裹了好几床被子和毯子的宋敦旺正躺在床上痛苦地翻滚,床头的地上还有他吐的黄水。“
“宋敦旺,你怎么啦?要不要去医院?”我问他,只见宋敦旺裹着被子艰难地抬起头来 :“哎哟,我肚子痛,全身都痛,一会冷一会热,哎哟!”。“要不要去医院啊,我现在送你去?”“哎哟,不用,我下午才去了的,你去帮我接点开水来吧。”于是我回宿舍给他拿了一瓶开水,扶他了喝了水,又扶他到门口吐了一会,然后给他把被子毯子裹紧了些,说:“你有什么事就叫我和马岗舜,什么时候都可以叫。”
回到宿舍,我回想起宋敦旺刚才的情景,他摘了眼镜像个枯稿老太婆的表情,那因为疾病显得有些佝偻的身体,以及那些凄惨的呻吟,还有那屋子里幽暗的灯光和可怖的恶臭,感到不寒而栗。这里忘了交代一个背景:当时泸沽湖地区遭受到了特别严重的感冒病毒,学校一些老师学生都被感染,我在镇医院门口还见到了伍支洛的阿格高若直玛、带扎施拉姆来看病的二姐等等,当时镇医院门口挤满了看病输液的传染者。感染者症状有发烧夹杂发冷,全身疼痛无力,腹泻呕吐等等。省上的专家组都为此专门来了泸沽湖,还好当时我没有被传染,要不然回家的车费可能都不够了。我把那病毒叫做超级恐怖感冒病毒,我还在班上告戒学生积极预防,但今天亲眼看到宋敦旺的情况,想起他昨天还有说有笑地和我们爬山,我想这是不是中邪了?
不一会,隔壁又传来宋敦旺一阵阵的叫声,我,马岗舜还有老熊来到他宿舍里,再次问他要不要去医院,宋敦旺摇了摇头。老熊说你到底怎么啦,昨天还好好的嘛?谁知这时宋敦旺微睁着眼,说:“我中了蛊!”。他这句吓得我顿时打了一个寒战,因为上午我和马岗舜出去时,他就给我讲当地蛊的故事传说,那时我只当是迷信,但现在看着宋敦旺这副可怜又可怕的样子,我真的有些害怕了。
事情是这样的,上午我和马岗舜走在马路上的时候,我在吃东西。他叫我别吃,说有什么“鼓”。我听不明白,他好不容易才解释说摩梭人的妇女有的看见别人吃东西就会下蛊,这蛊五色无形无味,被下蛊之人会慢慢被折磨一两年而死,死的时候嘴里会飞出动物,比如蝴蝶、飞蛾、蛇这些,而且中蛊治愈的可能性很小。我当时不相信,我说怎么可能,那真那样的话比原子弹还厉害了。马岗舜还很生气,见我不相信他。他反复给我说,他亲眼见过或亲耳听说过那些中蛊而死的人惨状,还有那些人去医院都检查出是肺炎,可就是治不好,除非少数特制的蛊药外,中蛊者都会死。他还说那些施放了蛊的家庭马上就会发财,所以他们会放蛊害人。马岗舜还一再告戒我不要去问摩梭人这些事情,说这些话题都是大禁忌。
马岗舜问宋敦旺:“你在哪里中的蛊?”回答是:“昨天下山的时候,路过那个村子时我在吃东西,还对着那些人家的牛说了脏话。谁放的蛊我不知道。” 然后马岗舜对我说:“你听听吧,我关心你你还不相信我。”
之后,马岗舜又给我和老熊讲了很多关于蛊的故事,讲这蛊是很久以前当地部落战争时,专门去苗疆学的。还说他们村子里以前谁家请客吃饭,有人说哪个妇女会蛊,然后马上一桌人都躲得远远的,还说会蛊和不会蛊的人家是坚决不会通婚之类的,说得活灵活现。几天后宋敦旺终于恢复了,我问此事时他还是说自己可能是中了蛊,说寒假回到长柏的家后要去找蛊药来吃。还有一位摩梭老师也告诉我这些事不可完全不信。
直到我后来回到城市,看见李思格寄来的李达珠、李耕农著《未解之迷,最后的母系部落》里的“蛊之迷”一文,我才见到有人用事实对“蛊”说的反驳。但是想起那时候的情景,我还是有些害怕,让我坚决说这是荒诞的迷信,我都缺乏足够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