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面而来的村庄—— 读王鹏翔《村庄的背影》
作者 哈 森 2011-02-28
原出处:彝族人网

新年伊始,我接到了作家出版社出版、王鹏翔著《村庄的背影》一书。自序中第一句话,他写道“我是把我的村庄诗化了。”他说,那不是他心目中的那个现实的村庄,不是生他养他的那个村庄。但她也确实是生他养他的那个村庄生发出来的。他对云贵高原上那个叫阿嘎屯一草一木,一人一事的热爱与眷恋,化作朴实得散发着浓浓乡土气息的文字,让与之千里之外内蒙古高原东部的一个叫阿桂因艾里(汉语意为:山洞村)的小村庄,以相似的面容,带着我与作者相似的眷恋之情,向我扑面而来。gzO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一南一北,两个村庄。gzO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好久没有回我的村庄了。很想念它。然而我是怕回去的。回去了,见不到我亲爱的祖父祖母,见不到儿时村庄的模样了。我宁愿活在回忆里,一遍遍地回忆它的千万细节,尤其在这个年底关头。我记忆里的村庄,此时已经年味十足了。gzO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王鹏翔的村庄文字,在这个失眠之夜,它像一只萤火虫,带我向那个陌生却熟悉的村庄。gzO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走进村口,我一眼就望见了他所描述的那棵大茶树。那是一棵即便“没有了生命”,“根,依然紧紧抓住脚下的泥土;枝丫犄张,直指苍穹的一棵树”、“一棵长满传奇的树”、“一棵神树”。这勾起了我对家乡那棵神树的怀念。那是一棵槐树。也不知道他有几百岁了。在我懵懂记事的年纪,我们试图环抱那棵古树,六七个伙伴手拉手的,也无法将他环抱。记得春夏之际,祖辈和叔辈(父亲那时已在城市工作,我们也只是放假才回来)拿着祭祀品,祭祀神树,求雨,求丰收的情形……gzO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王鹏翔的村庄很美,跟我儿时的村庄一样,像一个花圃。单单说蒲公英吧,那白的、紫的,会飞的花朵,在春日的夕阳里起飞,孩童们的追逐像蝴蝶一般,那是一幅多么美丽的画卷啊。还有那纯朴的葵花。王鹏翔描述她:“一种向着太阳燃烧的花朵…… 她有一个学名:向日葵。而我们村庄都叫她葵花,就像呼唤村里任何一个女子亲切的乳名……葵花是一种与太阳对视的花朵,我相信她怀着火热的心,像村庄里一个最胆大泼辣的女子,直视着她热恋的爱人那样直视着太阳,就算抛却头颅,她也把脖颈向着爱人的方向。”我的母语里,葵花叫“那仁花日”,意思是“太阳花”。太阳是属于花的宾语。或者也可以说,花属于太阳,是“太阳”的花。对于葵花坚贞与阳光的认知,我们虽然在相隔万里的一南一北两个村庄,却是如此相似。gzO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王鹏翔是与他的村庄呼吸与共的。他不仅感知着花开花谢的欣喜与忧伤,也感知着村庄的铁器那“发自内心的歌声”。如果没有生活的经历,谁人会由心底歌颂那些笨拙,甚至显得丑陋的农用工具们呢?他写道:“那些木柄的铁器,锋刃闪烁着冷冷的光芒,它们的热情从冷冷的光芒中放射出来,被一双双茧实厚重的有力的手,驱使着,挥舞着,在季节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并欣然乐此不疲。”镰刀、斧头、锄头、犁……这些不分南北的铁器,让不同地域人们的生活,无限地相似相同,让我跟随它们富有质感的金属声,回到我童年的家园,那北方的村庄……gzO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人畜共居的村庄,像一副动感画面,从王鹏翔的文字到我的记忆,不时切换着南与北。先是看到从阿嘎屯外马儿摇着铃铛带着阿妹的情歌,向村庄飞奔而来……然后画面切换了:遥远的北方村庄外那旷野上,一个孤独的牧马人彻夜唱着忧伤的蒙古长调,那是我的三叔,那个失去马群的三叔,那个失去了爱情的三叔…… ;村庄里,狗是忠诚的守护者。这个,在南在北都一样。我的家也养过几条狗,各个有特点,忠实无比。大黄狗为我家效忠到老到死,四眼狗,被小偷偷走了……它们各个爱恨分明,这对孩提时的我,是一种性格教育。狗可以是人师。这不是荒唐的话。我对狗的感情,也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完的。所以,我愿意相信,那遗失的虎斑狗和四眼狗,在王鹏翔充满温情的文字里,都完好地回来了……王鹏翔写“热热闹闹杀年猪”。看到这个题目,我就闻到了家乡的味道。杀年猪的时候,我的村庄也是热闹的,亲戚邻里之间的人情味儿如北方腊月的雪花,洋洋洒洒。杀年猪,预示着一个年头的即将过去,也有庆丰收并犒劳自己一年辛苦的意思。再次切换镜头。王鹏翔的阿嘎屯也开始杀年猪了……gzO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节气是村庄的一条血脉,通过节气的河床,不动声色地流淌在村庄里。”爆竹声中除旧岁,腊月二十三供灶神,除夕挂灯笼、帖春联、打扫房前屋后、做年夜饭、放爆竹迎新年,娃娃们穿上新衣裳,人人说着吉祥的话,家家户户互相拜年……在富有节的气息、人的气息,生活的气息的文字里,读者可以追忆各自的村庄。gzO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笔者用不少的笔墨写了村庄的风俗。死亡,占了不少分量。是的,在生活中,死亡本身就占据着很重的分量。我没看到过我的村庄的“死亡”之仪式。祖父去世,是我该面对的,可是我害怕,也不愿意接受,所以我回避了,父亲从城里赶回村庄时想带我去奔丧,我装病了。父亲走后的傍晚,我跪在星辰下的庭院,向着村庄的方向,眼泪仿佛“静止”在脸上,我心里说着无数遍:“爷爷,你没死”,仿佛这样,可以把他老人家从死亡手里唤回来。那年,我十七岁…… ……风俗篇里王鹏翔还写到了婚嫁。婚嫁时,各地都有哭嫁歌。在南方的阿嘎屯,送亲队伍里传出:“啊我的 — 哥哥啊/啊我是个呢 — 妹妹吗 — 哥哥啊/ 啊今天妹妹呢 — 远嫁吗 — 哥哥啊/ 一去不知呢 — 哪天回吗 — 哥哥啊/ 见不着呢 —哥哥啊……”;而在北方的阿桂因艾里,送亲队伍里传出的是:“老哈河水长又长/岸边的骏马拖着缰/善良的姑娘诺恩吉雅/出嫁到遥远的地方……”古老的旋律回旋在耳边,女儿家的不舍与忧怨,像山峦上细细密密的雾霭,挥之不去,挥之不去。gzO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生活,在这里,或者在那里,都有着太多相似相同的地方。只是,脚步无法企及,人们无法一一得知。然而,我们有文字。它让天南地北的人们互相认识和认同、相遇相惜。gzO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王鹏翔《村庄的背影》,让我认识遥远的阿嘎屯的同时,也让我逆时光隧道回到了我童年的家园,寻到了那些温暖记忆的片段。我想,这就是一个作品最最成功的闪光点吧。    gzO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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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普驰达岭 编辑: 尼扎尼薇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