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国斌|故乡的刺白花
作者 戴国斌 2025-12-11
原出处:彝族人网

在我的故乡生长着一种很矮小很普通的树,说它是树其实也还不完全准确,从植物学分类的严格意义上讲它应该是一种荆棘类植物。这种树的叶子又小又细碎,没有什么用处。全身枝条上都长着许多坚硬的针刺,一般情况下人们都不愿意接近触碰它,怕被针刺伤着。它长年累月跟那些不知名的灌木荆棘和野草一样,静静地生活在时常被人们遗忘的山野荒坡、旮旯角落里。大多数时候都没人在意,也没人去关注它的存在。只是每年到春节过后这段时间,它的枝条上会开满串串雪白的小花。这时人们才会偶尔提及它一下。大家为了交流上的方便,就根据它满身的针刺和开出花的白颜色,随随便便地给它安了个名字叫刺白花,有的也简称白花。但这个名字所要表达的意思多数是指它的花,而不是它树的本身。其实,它好像连个真正的名字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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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虽然常常也把刺白花称作树,但它可能连小灌木都算不上。没有挺直伟岸的主干,一丛一丛,一蓬一蓬的,全身都是些枝条,又细又小不说,还七弯八扭九拐的,什么材料也做不成。最讨人嫌的地方就是它那满身长着的尖尖硬刺,一不小心就会划着手刺着人。在农村连最简单的当柴火烧火做饭都没人愿意要它。难砍难背难运不说,烧火时还容易扎着手。当然它也并非就是一无是处,一点用处没有。在我的故乡,人们为防止牛羊牲畜进入田地里偷吃粮食糟蹋庄稼,便会把它挖来,沿着田地周围的田埂地边一丛挨一丛地栽上一些。不用几年,由一蓬接一蓬刺白花树连成的一堵密密匝匝围栏篱笆墙就长成了。别说牛羊牲畜,除了留好的入口通道外,就是人也很难钻进去,这样就很好地保护了田地里的庄稼。在这一点上,倒是还帮助人们发挥了一点它作用的。提及它最多、并给人们留下良好印象的是花蕊。被称为刺白花,也叫白花。虽然它仅仅只会开花而不会结出果实,但这种花可以食用。将白花采摘回来,先用水煮一煮后捞出来再用清水泡着漂上几天,揉捏掉里面的苦味和涩味后就可以加工食用了。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粮食十分短缺的困难年代,为了度过春荒,一到刺白花开花的季节每家每户都会去大量采摘。煮漂加工处理后拌上点苞谷面,荞面或大麦面之类,放在甄子里蒸熟就可以当做主粮食用;或者加上油盐佐料烩一烩当作蔬菜,食用,也可以烧汤。把它晾晒干后还可以储存好长一段时间再吃。客观公正地说,在那段贫困艰难的岁月中,这种十分不起眼,平时甚至经常被人遗忘的山野小花,为了帮助人们填饱肚子,渡过饥荒还是出过很大力气的。改革开放之初的那些年,人们逐步富了起来,也能吃饱肚子了。这段时期就基本没人愿意去采摘白花,也没有人家再愿意吃那东西了。大家都说白花太清寡,当饭吃已经用不着,当菜制作加工时又太费油不说,吃多了还“刮油”,把肚子中的油水都刮带走了,弄得肠胃里清汤寡水的,太费菜费饭。随后的这些年里,国家发展不断加快,一年一个样地变化着。人们的生活水平也越来越高,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谁家都不会再为那一丁半点的油盐和多吃一碗饭少吃一碗饭而斤斤计较。很多的人家都是天天大鱼大肉,没有一天一顿离得开肉食的。时间一长,一些人就吃得脂肪过剩,肚大腰圆,有的甚至还吃出了肥胖病。这时,吃腻了大鱼大肉的人们,又开始想起了过去艰苦岁月里曾经吃怕了的山茅野菜来。很多野菜都又受到了人们的追捧和欢迎。很“刮油”的白花也在受到一段时间的冷落之后,又重新得到了人们的喜爱,回到了大家的餐桌之上。甚至还进入了当地很多高级餐馆宴会的大餐菜单中。不少人都说白花这东西真的很好,吃上几顿肚子里就清清爽爽的了,一身舒服。XcF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随着山茅野菜在人们的生活中再度热络起来,吃过白花的人已很多了。但大多数人、特别是从小生长在城市里的人们只认识这种花,并不真正认识了解开花的树。其实,刺白花这种植物的生命力是极其强悍的。既耐干旱又耐贫瘠,还耐盐碱洪涝。生长的区域十分广泛,有着非常旺盛的生存能力和环境适应能力。在水丰土肥的地方它能生长;在沟边路旁、河汊滩涂、常年积水的冷浸地和那些碎石渣子上它也能生长。甚至在怪石嶙峋的悬崖石壁上,只要稍微有一点点碎石腐叶尘土之类,它就能落地生根茁壮成长。它尤其喜欢在那些干旱贫瘠、其他大多数植物都无法存活的荒坡、陡箐、石崖上生长。好多既缺水又少肥、极度寡瘠的风化羊岗石荒坡上一丛一丛、一片一片地生长着的,大多数就是这种刺白花。XcF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在人们的眼中,刺白花很普通很平凡,甚至是十分卑微。它没有青松翠柏那样挺拔的身躯,能做家具建盖房屋当栋梁,天天被歌颂着赞美着;也没有榕树、梧桐、香樟之类的繁茂枝叶容颜,能绿荫一大片土地。还常被请进城市公园作为行道树风景树装点城市美化生活,被宠着惯着;更没有梅花、菊花、兰花之类的娇媚无比、婀娜多姿,被精心呵护着、喜爱着!但我时常在想,我们生活的脚下这片土地缤纷精彩,充满生机活力。离不开青松的俊秀、榕树的绿荫、梅花的娇美;同样也有像刺白花这样无数默默无闻的小灌木、荆棘、野花、野草的一份贡献。刺白花永远成不了像青松那样的栋梁,也没有太多太大的绿叶来荫护大地、更无美丽俊秀的姿容来娇艳人间。但它无怨无悔地选择了那些边远、荒凉、贫瘠,众多植物都不愿意生长的荒坡滩涂和陡箐。坚忍不拔、终其一生地牢牢固守着自己脚下那少得可怜的方寸泥土。也竭尽全力给这些荒芜之地送上自己的一抹淡淡绿意。假若没有它的执着坚守,也许这些地方早已水土流失而荒漠化,石漠化了。它虽然深知自己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卑微,永远也不会得到人们的喜爱和重视,但依然还是义无反顾把自己生命之中最精彩最亮丽的那个部分花蕊,无私地奉献给了人们,美味着人们的生活。XcF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我时常在想,这刺白花不就是许许多多最普通人民群众的真实写照么!无论贫瘠还是富饶,无论严寒还是酷署,无论顺境还是逆境,他们都始终热爱着脚下这片土地,守护着自己的家园。顽强地生存着,奋斗着,奉献着!XcF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我敬重高贵挺拔的青松翠柏,也同样敬重籍籍无名的刺白花!XcF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作者简介:戴国斌,男,倮倮颇彝族,中共党员。姚安地方历史和彝族文化学者、诗人。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生人。曾当过教师、记者、行政领导、刊物主编等职,现任四级调研员。参加工作数十年间,已有2000余件新闻、信息类作品在省、州、县各级报刊、电台和电视台刊播;有100余篇各种题材论文刊发于各地的各级各类报刊和杂志。其中:城乡规划建设管理方面20余篇;地方历史文化研究方面40余篇;民族文化研究方面20余篇;文化旅游开发研究方面30余篇。地方区域经济研究、党的建设及其它题材方面30余篇。有60余件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等作品零星刊发于地方各级刊物和书籍。曾完成过《云南省情·姚安篇》、楚雄彝族自治州及各县市在香港《大公报》开展专版宣传的“姚安县专版”和《中国广播电视总汇》姚安县相关内容条目的撰稿工作。

发布: 阿布亚 编辑: 阿布亚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