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河畔,白杨树林里,升起一缕青烟……
时代的洪流埋没了许多善良的人,时间的无情带走了我爱的人。
似零散黑白胶片的童年记忆里,关于有位老人的片段一直都是彩色的,所以我怀恋她。
很多年前秋天,夕阳落山前的一缕阳光照在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的脸上,老人躺在自己的床上,清风徐徐,吹动着老人最爱的花饰窗帘,吹拂着老人耳旁一缕缕白发,身边围满了人,都是她爱的和爱她的人,老人笑着,仿佛有很多爱和故事要对他们讲,都说人在临终前大脑会像一个放映室,在很短的一个时间内,记忆就像电影快速闪过,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年代久远的却格外干净的铁盒,老人几乎忘记自己儿女们的名字,却还记得每天都要拿出放在枕边褪色的铁盒擦拭,当有人问起盒子里有什么,她会清晰又坚定的说“我的前半生”。
一张已逝丈夫的褪色黑白照,一些零散的零花钱,一支母亲送给她的木手镯,这就是承载着属于她自己的前半生,对于她而言这是她的“无价之宝”。
老人一生饱经历史摧残,出生在动荡不安的时代,战争,饥荒,疾病。这是对她前半生最好的总结。她没有走出过群山连绵的横断山脉,没有看到过平原上初升的太阳,没有听过海浪和沙滩碰撞的交响曲,也没有看过天安门上毛主席的画像……
她没见过世面但她把爱给了我。那时候还小,不懂得什么是爱,我只记得每次去看望他,她总会用止不住抖动的双手,在火塘里烧着的土豆,枕头下铁盒里皱巴巴的零花钱,也是院子里绿荫下留给我的小板凳,那时候还不懂什么是爱。
不知从何开始,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我记得她躺在床上被疾病折磨的样子,我走到床边,她还是会挤出笑容搂我入怀里,病情稍微好点,会拿出别人看望她送来的饼干给我。直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来看望她,她说的话越来越少,她再没下过床。
那日午后,雨停了,她离开了。
在她的房间里,我从人群中最后一次看到她那张和蔼的脸。身旁沉浸在悲伤里,哭声,吵闹声,我很平静。我以为我不懂失去,其实她爱我胜过爱自己。
整个葬礼我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依然会和别人打闹,依然按时睡觉,吃饭,以至于多年后我都认为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那是一缕青烟,缓缓升起,从此没有人叫过我的彝族名…
后来,我没有听过别人谈起他,我自己也很少提起,她也从来没有来梦里看过我。只是在平静的夜里,闲暇的午后,突然想起……
她离开后,我失去了很多爱。我归于平凡,她归于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