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二次听潘灵总编讲文学写作,第一次是2015年8月,受姚安县文联饶云华主席邀请。记得当时潘灵讲了一句话:文学是玩出来的,不是苦出来的。其观点我基本赞同,就以此做了文章的标题,发表在自己的博客里。
在我看来,如果写作是一件令人十分痛苦的事,在写的过程中没有身心的愉悦,那肯定是该遭到质疑的,还不如不写。但现在很多人的写作都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哪有什么快乐可言?我认为这是作家的写作理念出了问题。那次听课我笔记做得比较详细,回来后写了篇八千多字的感受文章,发表在《龙川江》上,很多没有到现场听课的文友都受益匪浅。
2015年作者与潘灵合影
这次“楚雄作家群”骨干培训,潘灵一上来就讲“作家群”的概念,他讲了自己认为重要的几点:1、形成作家群的文化背景;2、作家群中的代表人物;3、(小说、诗歌、散文)有哪些代表作?4、楚雄彝族文化能留下的作品是哪些?潘灵认为“楚雄作家群”代表不够强,作品少,要有使命感,自己要警醒,作家群是成立还是不太成立?他说“楚雄作家群”是云南省文联继昭通之后打造的第二个作家群,云南今后还要继续打造“曲靖作家群”和“临沧作家群”。其实,据我所知,这两个作家群写作都不比我们楚雄差,楚雄要加倍努力,不然就会被轻易超过(11月17日公示的云南文艺优秀作品奖,在地州一级中,曲靖的窦红宇、临沧的张伟峰、大理的李达伟均获奖,而楚雄没有人获奖)。关于“楚雄作家群”,我认为还是楚雄州文联原主席周文艺思考得比较成熟,认识准确。“楚雄作家群”必须具备的三个条件:一、要有一批作家、有一定质量和数量的文学作品在国家级大报大刊上发表;二、在全国层面上,至少要有三五个领军人物;三、在云南作协中,楚雄作家要有一定的话语权。但这话语权不是谁能给你的,而是要在专业上取得成就,在群里有威望,才能有一些话语权。
我们如果真要认真打造“楚雄作家群”,我们楚雄文艺评论家协会真还得做些基础性的研究工作,即找出“楚雄作家群”的代表作家及他们的代表作品,并给予客观准确的评价和推广。
潘灵说:短篇小说是细节的意向;中篇小说是极妙的构思;长篇小说是结构的命运(国家、个人、家庭的命运),他认为这三个论断概括是非常准确的。之后潘灵将短篇小说《推销员》发在改稿班的微信群里,作了逐字逐句切片式解读、分析。他认为这篇小说文字干净,叙述的语言比较准确,情节设置转换出人意料,符合生活逻辑,符合小说要素。但后半部分存在硬伤:就是他母亲接着儿子继续推销诗集,显得太假!故虽然进了“茅奖”前十名,但还是被有写作经验的评委看出来了。我也在手机上认真阅读了这篇小说,文字的确精炼准确,但故事脱离生活实际,还是存在编造痕迹,意念先行,这样写小说太累。潘灵说,作者要做生活的判逆者,每个人说话是不一样的,不能用公共语言写作,多用个性化语言,少用形容词,多用短句。
潘灵批评我们楚雄作家的毛病:县与县之间互发作品,满足于本地发表,往外投稿的太少,这个一定要改。阅读不够,视野不够开阔,仅局限于自己的写作体裁(小说、诗歌、散文)。写作思维要真实、情感要真实,写时要从容。楚雄作家的写作短板:缺乏现代意识启蒙,缺乏先锋经验,作品少有人文关怀。
基本的写作训练,要从一篇文章的标题做起,尊遁一般事物发生发展规律。潘灵说他喜欢一位作家开头的这句话:“怀念也许是一个最安静的动词,一生的伤感都藏在里面。”潘灵说:写好开头很重要,文章标题很重要。谈到这次改稿班交上来的作品,潘灵讲了如何给作品起题目?作品如何开头?他讲到牟定作者杨晓燕的《魂牵梦萦左脚舞》,感觉这标题就不对,像写宣传文章。开始一句:“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纱笼照……”这种开头也不对,夜幕怎么会像黑纱,不准确,这里的顿号像一只苍蝇。文章前面说感慨万千,后面却只有甜言蜜,出现表述不一致。语言最重要的是准确,在此基础上才能生动、形象。关于标题,他还说到永仁文联主席文芳聪的《大曲纪事》,认为这题目也不对,应该改为《大曲记》更好。潘灵说文章开头一般多用短句,简洁,要留有让读者思考回味的余地。
小说如何开头?潘灵说早些年他还是与我们楚雄的一位作家学的呢。我当时很好奇,潘总编会向我们楚雄作家学习小说开头?这位楚雄作家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后来潘灵说出是楚雄永仁籍作家姚霏,这个就对了。这个小我两岁的姚霏,是中国“先锋小说”的代表人物,很了不起,其武侠小说《一剑平江湖》与金庸、梁羽生同获大奖。现在的潘灵,被定义为具有“先锋意识”的“新现实主义作家”,这个应该与他向姚霏学习有关。
这次“楚雄作家群”改稿班收到作品70余篇,潘灵谈到禄丰作家李绍全一个写脱贫攻坚的好题材,说写好了肯定能上《小说选刊》。他讲的小说梗概大致是这样的:新农村建设,生态环境好了,山里竟然又出现了几十年不见的豹子。县里的主要领导在反腐大潮中倒了,扶贫的工作队长失去了靠山。为寻新主,工作队长欲将山中的豹子取胆献给新领导,因为这位领导的儿子在学校里被几个顽皮的孩子用刀摆弄着要砍掉他的“小鸡鸡”而吓破了胆,需要吃“豹子胆”来拯救。于是这位工作队长想方设法逼着老猎人去打这只豹子。几十年不摸猎枪的老村长只好违心去打野生动物,这个过程一波三折,结果第三次上山打豹子时误射了一位在山中找菌的妇女(她穿着在外打工的丈夫买给她的睡衣,图案似豹纹)。一声枪响引来了山外的公安局……小说写出“胆大包天”的两个人物是扶贫工作队长和村长猎人……
年初潘灵在禄丰讲课的时候,来回都是李绍全接送的,在车上潘灵把这篇小说要怎么铺垫,怎么设置情节对抗,说得细了又细,结果李绍全还是没按他教的路数去写。潘灵感慨地说,作家有时就是十分固执,总认为自己比别人写得好。很多作家都是这样,不是写得很差,而是写作有问题,要写得正常一点。
令人惊异的是,潘灵又重写了他构思并向我们讲解过的这篇小说,并将这篇三万多字的中篇小说发表在《青年作家》2020年第10期上。联系当时他讲课时的理论,真是让人受益颇多。
潘灵毫不留情地批评楚雄作家李绍伦、苏轼冰的小说写作不求进步,只是原地踏步,要用小说选刊的标准,逼一些作家提升。他教导作家要在思想支撑下写东西,要写出世道人心,要有人文情怀。要有想象力。存在的必然合理,合理的必然存在。
潘灵还给大家讲了自己正在构思的一个短篇小说,题目叫《喊了一声》。故事大致是这样的,善良的母亲从乡下来到城里与我生活,母亲信佛,就在街上买了一个观音像供奉在家里。自己和妻子都觉得没有品位,亲戚朋友来家中时感到极度难堪。有一次主人到滇西腾冲出差(那里曾是潘灵挂职三年的地方,写出了长篇小说《泥太阳》),就花两万多块钱买了一个小巧精致、笑容可掬的玉石弥勒佛,供母亲把玩,并骗母亲说便宜得很,才几百块钱。劝母亲把那粗糙,有碍观瞻的观音像移除,母亲满心欢喜。有一天,母亲手揣着弥勒佛从菜市场出来,路过一个网吧,这时冲出一个打游戏上瘾的学生,抢了她手中的弥勒佛就向街对面冲去。这时恰巧开来一辆大货车,母亲朝狂奔的少年高喊:“小子,当心!”可是为时已晚, 车从少年身上压过……母亲失魂落魄回到家中,心怀内疚和自责,茶饭不思……这时警察来到家中,把被抢的弥勒佛还给母亲。母亲说:“弥勒佛我不要了,他喜欢就送给他吧……”潘灵说,真正的佛,是这位心地善良、心怀慈悲的母亲。
在讲堂上,当时潘灵说这篇小说写好了一定能上《小说选刊》,有点信誓旦旦的口气,但我估计我们八十多人,谁也没有当真。结果后来我发现,潘灵的《喊了一声》真的写得漂亮,发表在2020年第3期《芙蓉》大型杂志上,真的被《小说选刊》2020年第5期选载。说到做到,你真不得不佩服这些名家的能量。
这次听潘灵讲课,我没记下多少笔记,这些可能就三分之一。根据自己的理解,写下了这些文字,远没有2015年写的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