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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人印象(一):少年天问
我不知道你家在何方,也不知道你姓啥名谁,我只知道你是支格阿鲁的后代,凉山的雄鹰之子。
绵延的远山,勾勒出你矮小的身影;粗陋的查尔瓦,告诉我你是贫苦家庭中的一员。你仰面朝天,双目微闭,口张唇启,神情专注——你,在想什么呢?
是在向苍天控诉命运的不公,质问为何出生在高寒的山区,从小就忍受无尽的贫穷?城里孩子有的幸福你没有,城里孩子没有的艰辛你饱尝。你甚至不知道山外还有城市,城市孩子的生活是另个样……孩子,要哭你就哭吧,我理解你,折翅的雄鹰也是鹰!
也许,你是在向苍天呐喊:没什么,来,咱们干一架,我从不向命运屈服!这——我信!看山下金黄的苦荞,有你撒下的种;山坡累累的洋芋,有你栽下的苗;山顶灿烂的索玛花,有你欢快的歌!家族的荣耀,民族的兴盛,你要一肩挑起!
哦,是了,也许你是在面向苍穹遐思,畅想你和凉山美好的未来!你仿佛看到自己已经坐在大学的课堂,学富五车,用知识建设富裕的家乡;你仿佛看到自己深居城市,打工创业,赚足了财富,反哺乡亲父老,共同去过幸福的生活;你仿佛看到在党和政府的支持下,贫穷的拉达已经家家小楼,村村现代化……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你我相隔万里,从不相识。哦,你今现在何处?是否早已娶妻生子?但有一点我知道,你一定在为家庭的富足拼搏,一定在为后代的幸福操劳!民族的美好未来,正在你们的手中一点点实现,如漫山遍野的索玛,春风吹来万花开!
彝人印象(二):流泪的母亲
用“家徒四壁”形容你的家庭一点也不为过:两间空荡荡的瓦板屋里,除了床铺、锅灶,只有堆在墙角的洋芋、玉米。
当我们把米、油和善款给你的时候,你掩面而泣;围着你的四个孩子看着你,流露出哀戚、迷茫的眼神。
我同情你,但更多的是尊敬。
丈夫病逝,按照习俗你有两条路:丢下孩子,只身回娘家,然后改嫁;或者就此守寡,独自抚养几个孩子长大。前者也许能温饱无忧,但注定会时时忍受别子弃儿的锥心疼痛;后者给孩子们留住了家的温暖,但从此母寡子幼,独力养家,同样会使你倍受煎熬,度日如年!
你——选择了后者。你不愿让孩子们从此成为孤儿,哪怕自己从此走上的是一条艰险崎岖,布满荆棘的不归路!
春耕了,租不起牛的你,把幼小的孩子放在地头,独自用铁锹一锹一锹丈量着土地。日出,日落,你的汗,孩子的泪,如珠落,如雨下。
秋收了,你刨着洋芋在前,孩子们拾着洋芋在后,沉重的喘息,蹒跚的身影,像干枯的索玛花枝条,在寒风中颤栗。
最难熬的还是劳累一天之后的夜晚吧,当孩子们睡去,你望着别家点点灯火 ,想起当年夫妻恩爱,倍感孤寂难挨,一如门外惨白的月光,无依无伴。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后悔和退缩。我只知道,你至今仍是单身母亲,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山路崎岖,你用孱弱的脊背给孩子平坦;瓦板屋破漏,你用厚实的胸膛给孩子温暖;苦荞味苦,你用强装的笑容给孩子甘甜……
一晃五年过去,你们现在过得还好吗?习主席关心的新彝乡建设,应该让你们住上新房,从此衣食无忧了吧?我多么希望遗留千年的旧习俗,也能彻底改变,以后和您有着同样遭遇的人,不再面临锥心疼痛的两难抉择,这样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远了吧?我为你的幸福祈祷!
彝人印象(三):最后的“天菩萨”
我们在美姑县的“剪羊毛节”上相遇。
您上身穿着“体莫 ”, 下身“拉吉”(大裤脚),外披瓦拉;斜挎的皮囊里,装着碗和炒熟的燕麦面;挂着的野猪牙、串珠,据说可以驱鬼辟邪,逢凶化吉。
您高昂着头,目视远方,长长的“天菩萨”纹丝不乱地盘在头顶和脑后,静默中透出难以言说的高贵和威严。尽管如今走遍彝区,已难以看见有人还留着“天菩萨”,可您还是一丝不苟地把她辫起、盘好,小心守护着自己心中圣洁的领地。因为祖先告诉您,那是神鹰栖落的眼睛,男子灵魂的藏身处所!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你往何处去。有人说,你是永不止息的行者,您以这一身诺苏行装,踏遍了彝区的山水村寨。
我一直在想:您为何如此?您是痛心祖先的传承后继无人,民族的印记消失殆尽?您要以这一身装束打扮昭示后人:诺苏的发饰是这样留,衣服该这样穿,“天菩萨”神圣不可侵犯!阿普笃慕的后人啊,岂可把她轻易舍弃?!
可是,语言的不通阻碍了我们心的交流。然而,我依然敬佩您,任世事沧桑,任时俗流变,您依然以诺苏阿普的形象伫立世间,行走山河!您是会说话的词典,形象地诠释了相传千年的诺苏文化;您是鲜活的史书,刻画着生生不息的民族精神!
也许“天菩萨”终将作为民族的印记,消逝在历史的长河,您,是“天菩萨”的最后传人。但我相信,一个古老的民族,即便服饰更易,发饰改变,她的精神和文化自有后人承继,发扬光大!就如一年一度的“火把节”的薪火,代代相传,千载不熄!
说明:本文图片由作者拍摄提供,第一张来自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