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的碎片
作者 李学能 2015-05-04
原出处:彝族人网
  又一度大地吐绿、杨柳依依、火红的马缨花山茶花开遍四野,清明节又如约而至。也许千百年来的清明莫不如此吧!可在岁月的河流里,它却是模样各异的点点碎片。
 
  童年的清明节是无比快乐的。跟随顽皮的小伙伴跑到村头河边,爬上身姿并不挺拔的柳树折枝条,一路吹着柳笛回家,期待着早早地叫母亲领着我们去上坟。清明节的早晨,母亲煮好了鸡蛋再用颜料染红,我盼着能选个最坚硬的到街上在小伙伴面前显耀一番。当然,最高兴的莫过于和母亲一起去给外公外婆上坟了,因为有鸡腿可吃。记得有一次,二弟和我偷偷地把母亲贡在神树前的贡品一扫而光,待母亲去收拾神树前的贡品时,还自言自语地说,“哎呀,今年真神,仙人都来领受贡品了。”
 
  岁月如流,似乎转身就是翩翩的风华少年,读过了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心中依然不懂断魂的滋味,只看见稚拙的牧童坐在牛背上竹笛横吹,那悠扬的古韵穿越了唐朝的细雨渺渺飘来。也曾想,“牧童遥指杏花村”那小村一定是开满了杏花的,名字却不一定叫做“杏花村”。二十八岁之前,记忆中我从未经历过亲人的故去,那时他们都在家乡贫瘠的土地上,艰难而又顽强地活着。年少时,清明是诗意的,我家门前那条小溪边上的杨柳依依,偶尔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入耳,有雨落尘土的芳香和着淡淡的野草清香扑鼻。陆游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更是诗意盎然,清明时节,妙的是春雨、小楼和深巷,妙的是为杏花而失眠!
 
  二十年前我至爱的父亲、母亲几年内相继去世了,清明节走在祭奠父亲、母亲的路上,我才真正读懂了杜牧的诗句。父亲、母亲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他们五十多岁的生命好像全都是为了干活和节约。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养育四个孩子,供应二个孩子在外求学,别人无法理解该怎样维持生计,即使是生活在相同环境的农村人。尤其是我那勤劳的母亲,白天有白天的活,晚上有晚上的事,农忙时辗转在土地里,农闲时还要起早贪黑地磨豆腐、做凉粉。一年又一年,最大限度的透支着她的体力,却又总是最低限度的维持着她的生命。父亲、母亲被送上山了,从此我们阴阳两隔。我默默祈祷并叮嘱他们:“到了那边你们就歇歇吧,什么也别忙活了!”弟、妹们烧了一大堆纸钱请求他们:“爹、娘,在那里你们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吧,别总疼花钱了!”我叫一声“爹、娘”,哭得昏天黑地,头晕得天旋地转。乌鸦尚知反哺,羊羔还懂跪乳,我可曾为父亲、母亲做过什么?懂爱会爱能爱时,父亲、母亲不在了;有点能力可以让父亲、母亲过得轻松时,他们却去远了,远得踏过万水千山走遍天涯海角也无法相见。
 
  父母亲已故去二十余年了,每年清明,在他们的坟前我都无法抑制伤悲,回来总是要大病一场,今年也如此。妹妹的电话追过来,然后是她捆了家养的老母鸡送过来,千叮万嘱要我忘掉故人往事,一定要让吃饭和睡眠正常起来,这是生活的根本。妹妹说,儿子生病或颓废,父母亲在多远的地方都会心疼的。我们对亲人的思念是永不会停止的,而思念的方式却是多样的,忘却,往深处想还真是一种智慧,与其哀痛得不能自拔,还不如与逝者相忘于生活。
 
  又是清明了,对父母亲的思念依然萦绕在我心头,可一任天公大雨滂沱,母亲坟前我只洒淡淡的泪,只怀淡淡的憧憬……
 
  (李学能:彝族,供职于楚雄州直机关工委)
发布: 措扎慕 编辑: 措扎慕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