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是从山下打回一桶水,山里的季节已在不知不觉间走入冬天。山里总是这样,一切都那样附丽于自然。还在秋天,当山头的树木开始丝毫未挂时我就预言过,这一定是个幸福可人的冬天。
蜗居于山里最大的好也许就是体味季节的真切。当季节像一股欢快的小溪在你的心头流过,你的心中充满了奇思妙想。玉米棒子一溜一吊地串挂在屋檐下,你深吸一口微寒的冷空气,返回火塘边想象第二天的瑞雪。
往往是不出所料,第二天,地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这可乐坏了邻居家的孩子,他们起得比大人更早,吆喝着,不停地跑动,呵出的气息使他们冻僵的小脸在晨曦中隐隐约约。这样的时候,往往隐喻着一个人的一生。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似乎也飘过类似的雪,每一片雪讲述的是一个冬天的神话。这个时候,现实被谁不经意的脚踩入稀泥中。于是,开始听老人们意味深长地说起:“兀极裸耳都!”在幼小的心里这句话只带来一种音响,渐渐地明白其含义是因为我进了学堂,认识了汉语。当从汉语里找到一句“瑞雪兆丰年”来等换时,我沉默良久,一切是那样地毫不经意。从此,在不断变更着尺寸的课桌上,我目睹了许许多多无形的雪,她们飘飘洒洒,楚楚动人。有时候,细心的老师会盯上我一些时候。
而现在,当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我却卧病不起,任凭我的学生在窗外喊叫:“阿苏老师,下雪了!咋个不起来跑操啊?”两年多的教学生涯是一晃眼中度过的。
仿佛也只是预告某种时节,当我能够和孩子们一起跑动的时候,雪却不见了。我清楚地望见那些挟裹着忧伤的空气在大地流荡。埋下头去的瞬间,我几乎可以肯定,雪就在不远的山头徘徊。太阳出山之前,天空早已一派奇特的澄澈。同样是一个难忘的早晨,我带着自己心血铸就的诗歌,乘列车北上,汽笛声把雪地上的歌谣撒播在阴暗的谷地、岩石边。就在这个季节开始的时候,我的父亲用毕摩特有的方式为我吟唱了许多祈福的歌谣,我把它们带到所到之处。鸡脖子上滴着红红的雪,那是你所能看见的甜蜜的不幸和苦难,还有纯洁的忧伤。
我珍爱这一个冬天,这一个冬天使人过目不忘。生命和土壤的气息在清晨熠熠生辉。这个冬天,山上一定会落下鹅毛大雪,雪封山,看不见所有通往山里的路,我一定会费很大的劲,才把被积雪拥塞的房门打开,我一定惊愕地发现门口冒雪前来看望我的朋友们。
阿啵啵,朋友,你们好吗?----在寒冷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