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湖,没有人会带着鄙视的眼光看我,也没有人会给我贴上另类的标签。我虽不是在平湖编写历史的彝人,但它已给予我很多难忘的故事。在这里打工、生活了将近七年,我始终感觉不到自己是一个外来务工人员而处处低声下气、小心翼翼,反而我以一个“新居民”的身份参与“第二故乡”——平湖的建设,和其与时俱进。在这七年里,我也目睹了“第二故乡”的日新月异和改头换面。
“新居民”的那一声亲切的称谓是一味暖心的偏方,已使30万背井离乡飘落在平湖的外地人刻骨铭心。
在平湖,作为一名平凡的打工者,我骄傲,我自豪,只因我是有身份认同感的“新居民”,手里的市民卡就是融入新家园的一种凭证,是“第二故乡”对我的一份肯定和接纳。即便,目前名不经传的我为诗梦辞去了工作,依靠妻子那点微薄的工薪过着捉襟见肘的生活,我还是未曾动摇对这片土地的热爱,无怨无悔地留在这里等待命运的转折和光明的到来。因为我坚信总有一天,美丽的平湖会给我一个落地生根的机会,准许我在她的野胸上挖掘出一脉金矿,或者收割只属于我的一个秋天。
回顾我在平湖的点点滴滴,我惆怅过,我失落过,我绝望过,但她依然收留了我青春迷茫的昨天,锻打我越来越成熟的今天, 让我怀揣文学梦想的美好憧憬,去认识平湖这座城市,奔向明天。
2007年的初春,我被四川凉山川西工业学校安排来林埭镇莱天华服饰有限公司实习,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心比天高,好高骛远,是一个初生的牛犊。当平湖市建立了全省第一个新居民事务局时,我悄然加入了北漂一族去找寻我的梦工厂。之后的一年光阴中,我浪迹过很多城市,都因没有一张薄薄的暂住证,像一只躲猫的老鼠一样昼伏夜出,整日整夜地担惊受怕,过着乞讨般提心吊胆的日子,走到哪里都像一个通缉犯一样被逮去审问,好像我的脸上烙上坏人的识别码,但当以水为鉴照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摸样,除了长得有点黑之外,没有哪件器官可以证明我是偷鸡摸狗、鸡鸣狗盗、无恶不作的坏蛋。
2009年秋,在老家养过猪,开过店,当过代课老师的我不辞而别,在亲朋好友和师生同学的视线中销声匿迹。迷茫的我在典雅的西昌城火车站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南下昆明和北去成都的火车进进出出,不知所措的我站在空旷的广场柔柔的问天、怯怯的叩地。突然想起,林埭镇派出所民警们可爱的身影,我清晰地记得在深更半夜的时候,他们为了给“新居民”亲自上门补办或发放暂住证而轻柔敲响租房大门,见到还未就寝的我们总是微笑着说:“打扰你们了,不好意思。”他们把公务当作私事办理,不辞辛劳的形象永远印照在30万个外来工的心田里,温暖着无数个思乡的冬夜。我顿时明白自己与平湖有一段割舍不了的情感,像是对初恋情人一样依恋着她的娇艳。
2010年夏天,我家的第一个孩子在乍浦镇土山医院降生,那里的医生是最美的。当时妻子难产急需手术,即使手术难度不大,费用不高,但对一个千里之外打工小家庭来说,那无疑是雪上加霜,心急如焚的我安奈不住忐忑拨通了手机通讯薄上的所有号码言明情况,却只借到1600元的救命钱。我在手术室门口听见妻子心力交瘁的呼喊,在平湖举目无亲的我绝望地泪如雨下,因为新闻里时不时地报道亲属未能及时交费导致病患者在医院医生的众目睽睽之下眼睁睁看着痛苦病逝的消息。当主刀医生拿出手术协议书叫住了在焦急地踱步的我,心如刀割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在平湖这些消息都是“假新闻”、“真绯闻”。他说:“先把手术协议了解一下并签了,救人要急,若钱没有带够的话,先给住院部医生说明一下,把住院证办了,你大可放心,出院之前交清就好。破腹产不是什么大手术,马上就OK,你去办你的事,办妥了再来抱孩子。”
这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至今我还记住原话,所以我们把孩子取名为“赐鸿”,意为“天赐鸿福”。在此后住院一周时间里,我们没有为医药费担忧过,反而享受到了一流的服务,直到出院。现如今,健康成长的孩子能背诵几首五言唐诗和十几句《三字经》,感激不尽。这不仅仅是好医生好医院的恩赐,也是得益于市委、市政府的良好决策和以人为本的政策方针。 2011年春天,刚回到莱天华服饰上班的我,突发急性阑尾炎急需动刀,花钱无节制的我们根本没能力住院治疗,只好硬撑着,任凭病痛折磨得我瘦骨嶙嶙,死去活来。后来公司得知后,遣人派车来租房把命在旦夕的我送进了林埭卫生院。当惊恐未定的父亲从租房徒步来到医院二楼时,我的手术已经完成转进病房静躺,不知情的父亲瞧见麻醉未过而昏昏欲睡的我,感慨宛如生离死别。70岁的父亲一生中只去过一趟乡镇医院看病打针,一听说我要开刀受了惊吓,尽力反对动刀,因为前不久三叔家的小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弟阑尾炎开完刀后未能康复,撒手人寰。父亲认为反正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何苦临死之前白受一次罪,觉得那样不值,所以我和妻子及厂里领导骗其步行了三个公交站的路程。这笔费用社保局报销了百分之七十,而这些事情不需要我抛头露面,却能坐享其成。总而言之,是平湖人救了我这个“新平湖”人的命。
2012年初是我走向“星光大道”的开始,那也是我人生的一个春天。那年三月,我给著名打工诗人、作家罗德远先生邮寄了二首原创诗作打印稿,不料,其中《工厂的夜》既然发表在《打工诗人》杂志上,成为了工友眼中的一名“打工诗人”。当我收到样刊,见自己的第一件劣作变成铅字,那么激动无以言表。不久,结识了彝族知名诗人阿索拉毅,在其推荐下,三首劣诗刊登在由著名编辑家、诗人发星主编的《独立》,被彝族优秀诗人、评论家鲁子元布、沙辉、麦吉作体、所体尔的等关注和点评,也被著名彝族诗人、中国社会科学院教授普驰达岭教授,著名打工诗人张守刚以及发星等的关怀与支持,从而进入了公众的视野,被彝族诗歌界称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彝族打工诗人”,肩负着诗写百万彝工的生存史。初夏,有幸加入林埭镇清溪文学协会,于是,有缘参加了由市总工会主办的中秋晚会,所创诗歌《在平湖放牧乡愁的彝人》由市供电局选送朗诵,秋末,此诗和三十多首诗歌在“非常梦想——四川省首届农民工原创文艺作品大赛”中获得文学类银奖。侥幸得此奖项,特别感谢平湖的文朋诗友在初赛中投给我的那宝贵一票,尤其是我清溪文学协会主席高建根、镇工会主席张强、林埭中学教师冯国建、市总工会文化馆副馆长陈平华、市新居民事务局副局长朱希康、市广播电视台主持人、记者胡平等不仅一直关注我,而且经常鼓励我继续文学创作,他们是我在浩瀚的文学中乘风破浪时的航灯。如果没有他们,或许我现在还没有找准人生的方向和目标。不久,我被林埭镇文化站评为“2011—2012年最佳读者”,这是“第二故乡”给我又一个惊喜。
如今,“彝族现代诗人资料馆”帮我出版印刷了个人诗集《打工的彝人》又被市图书馆收藏,这是对我无声的支持和鼓励。如今,在平湖,我又结识了一批新的文友,如白祥飞、陆伯鑫、李金平、陈正其、林莉、钟成等,我不再那么孤单,心中流淌着幸福。
如今,深居简出的我根植在古镇清溪的春夏秋冬,感受4500年的文化,甚至更久远的历史,寻找自己的立足点。如今,我已对平湖越来越熟悉,越来越喜欢“金平湖”的西瓜了。如今,“第二故乡”的左邻右舍经常送我自家种植的新鲜蔬菜瓜果,其乐融融,气氛融洽;如今,我已把一个完整的家安在平湖林埭的一间租房,接受良褚文化的熏陶。我能有何怨言?
在平湖,我是一名最普通的生命个体,浅唱《新居民之歌》和低吟《林埭,我的新家》,试图努力把我在平湖的故事写进分行的文字里流传下去。在平湖,还有和我一样怀着感恩的心在各行各业无私奉献或努力拼搏的千千万万个“新居民”,我们要把平湖对我的点滴之恩惠铭记在心,活出精彩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