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人猎犬
远古时候,阿纽居日(猿猴)由猿变成我的祖先。从母系氏族繁衍至父系氏族以来,祖上里,狩猎、游牧、农耕,土生土长在,彝山彝水阿嘎叠拖(云贵高原,泛指大西南崇山峻岭)。
山峦临江河,河里鱼儿游;屋前有悬岩,岩上蜜蜂舞;屋后蕨丛密,蕨丛藏雉鸡;密麻竹林里,栖息花锦鸡;青青草坪里,云雀欢愉叫;茂密森林里,猴儿钻树丛;茫茫草原里,牛羊漫山又遍野;远远深山里,野物成群又结队。阿嘎叠拖那地方,广袤土地里,怡然生情趣。
不曾记得,哪一猴年与马月,大地降落三场红雪,猎物变成了家狗。克薇(猎犬)三群,来我家的那一年,我家公鸡没有坠下岩,石磨没有风吹走,姑娘没有去御敌,小伙没有去嫁人,蚂蚁没有去追猎,大雁成鸡群,獐子变绵羊,五谷丰了登,六畜兴了旺。
一场鹅毛大雪,纷飞几日几夜,山峦、大地、森林、河流银装素裹。世间万物,穿上厚厚雪白衣装,一片萧杀里,爷爷与爸爸们,吆上几群克薇猎犬,向幽静深山里,进发而去,留下我,一地遗憾,洒落屋里屋外。我在寂静村落里,永不熄灭火塘旁,烤着冬季以来,那一份郁闷,焦虑地等待。似乎在一场暖暖梦里惊醒,麂子、獐子、鹿子;野猪、野牛;羚羊、岩羊、盘羊;锦鸡、雉鸡,应有尽有,整个村庄沸腾,老人、大人、小孩欢呼雀跃,沉浸幸福之中。只有克薇猎犬们,背负一身疲惫,近近地躺在圏舍里,稀释着功成名就。
彝人谚语:骏马三百在我家,不缺驮物与赛马;耕牛三百在我家,不缺耕田与犁地;猎犬三百在我家,不缺追猎与捕物。猎犬不期而至,的确给我家,带来了许许多多,意外的收获。
《物种起源》中,狗的溯源:远古的时候,木乌斯乌狗、斯乌色乌狗、色乌拉依狗、拉依迪波狗……。彝人精神世界里,狗与人都是,父子连名制,一直以来,有着悠久的谱系。
彝族神话故事:英雄支格阿鲁,射落九个太阳,震怒天神恩体古兹,发下大水,汪洋人间。死伤无数、饿殍满地,眼看凡间要灭绝。此时,平日里懒惰克嫫阿鸽(黑母狗),开口到:你们忍忍吧!我去找找充饥食物。克嫫阿鸽离开后,人们万分焦急,望眼欲穿,等待了很久很久。正当闭上绝望双眼时,一个人惊呼起来,阿鸽回来了哦!只见,奔涌河流里,黑色母狗阿鸽拼命地游着,朝人群而来。到人们面前时,阿鸽扑通倒下了,可她的嘴里,死死叨着,一株结了丰硕果实的荞麦。阿鸽拯救了人类,从此,彝人宣布尊重狗、敬畏犬,禁止食狗肉,收获的粮食先喂狗,至今的彝族尝鲜仪式里,都由狗先品尝。
吠声响轰轰、叫声响亮亮、出猎野兽跳、嘴咬野物倒、饿了吃腊肉、渴时饮兽血。猎犬血性、凶猛,彝族人叫舍克与克薇(撵山狗)。
一条克薇猎犬,青黑色短毛,头部毛色乌黑贼亮,像一个火烧头。脖子、前腿、后腿、尾巴,毛色也与周身不同,有一披挂,就象穿了个背心一样。头、眼呈三角形,耷耳朵,耳位较高,鼻腔较大,嘴形平直、饱满、不尖,舌头上全是蓝黑色斑点。脚指甲有槽,看起来象空心的,除了前腿,后腿没有飞爪。
我家猎犬,身形方正、肌肉发达、爆发力强、嗅觉灵敏,后肢略高于前肢,后腿弯曲成弓,躯干微向前倾钭,步态敏捷轻盈。特别的是,生性警觉、勤快、吃苦、勇敢、耐力好,起骚好其嗅觉,可以追踪到,三天左右猎物走过的痕迹。
这样的猎犬在彝人家,猎物无处可逃,可彝人狩猎,也受制于许许多多的规矩,不是你想猎就猎。狩猎中必须遵循,打公不打母、打老不打小原则,不能猎杀正当壮年的野物,狩猎时间一般是,野生动物发情期和繁殖期之外进行。如果没有按照狩猎的规矩,要么得罪山神、要么得罪水神、要么得罪森林神、要么得罪猎物神、要么得罪猎神、要么得罪猎犬神,那是惊世骇俗的事情,人在做,天在看,报应会接踵而至。所以,彝族人家,狩猎、围猎、捕猎、打猎,都得先祭祀,大自然里一切神灵,就算猎物成功,那也得,首先替罪与赎罪。
克薇猎犬,彝人世界里,高贵与神圣。彝人一般会在,克薇猎犬有生的十来年里,待它如亲人,就算它离世而去,彝族人也会举行,一定的仪式,安抚其皈依大自然,平静其灵魂。
今天,彝人为生存,加之大自然遭到恶意破坏,不得不,离开了大山、离开了森林、离开了河流、离开了野物。克薇猎犬也因生存空间,加之变种变异,城镇里,乃至乡里乡村,已罕见其踪影。彝人与克薇猎犬,在物理、物质世界里,不得不分道扬镳。
彝语:克木拉索特,指的是,彝人生肖属相里,狗、马、虎,互相和谐与婚配。其实彝人与克薇猎犬,还在精神世界里,人犬情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