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如那些看不见的水
遥望故土,回想彝家人70年来的故园生息,幸福的日子像木楞房那红红的火塘,如天空那些看不见的水,停在空中舞在十月。
那双远离南高原的手,活在家园舞在十月。那棵站立于风中的树,用骨骼的呼吸和生命的光芒,摆渡着彝人历史的忧伤,欢跃着建国70年来的幸福家居,丰足的生活如熟悉的母语被风高高挂着。
那些看不见的水,那些做梦开花的树,那双待在风中的手,或在六月或在十月,在北方独自含满一个彝人的念想。
70年里,在南高原上升起来的月亮是在六月涉过掌鸠河蹿回罗婺部后到一个叫普施卡的彝家山寨来过一年一度快乐的火把节的。
70年里,沿金沙江走下山坡的太阳是在十月穿过大小凉山潜入火期洛尼山后到夷笼河畔那个叫普施卡的彝家山寨来欢庆一年一度的彝族年的。
在十月,所有那些看不见的水,所有那些做梦开花的树。
所有停泊在六月的历史碎片,所有驻留在十月歌颂的语言。
在月光下,清清楚楚,在阳光里,明明白白:木板房、锅庄石鹰爪杯、羊皮褂、百皱裙、擦尔瓦······让南高原成形的往事以及在思念过往中变老的一切,忠贞地验证着所有彝家人快乐的存在与幸福的真实。
那碗候在神座前献祭祖灵的转转酒
那杆靠在火塘边让阿普怀旧的老烟枪
那支还剩半截不欲丢弃的蓝花烟头
那只挂在屋檐下遭遇过无数猎物已退伍的老猎枪
那声声被毕摩通天祭铃透穿的经文和弥弥的毕诵
在月光的肯定下,彝家人的幸福生活正走向那条不可逆转的隧道。
活在六月舞在十月的一切元素,如那些看不见的水,即使倚着倒塌的栅栏,也会纷争着挤出双眼,推开一扇扇通往南高原的门,让一个彝人,在北方亮出记忆厚实的依靠。
那些看不见的水,那些做梦开花的树,那双待在风中的手,在六月的北京,勒紧了70年来彝山一段段幸福的往事,如那只布满鹰虎图腾的木碗,被我轻轻握于掌心,熟悉的味道一直流向十月流向冬至。
于是,在共和国的天空下,我忠贞地坚守着内心的一片晴朗,若北极星落沉在晨曦中,闪显在暮色里。
于是,在共和国的天空下,我时刻摇摆着彝人头顶高挺的英雄结,将之栖于梦想的巢中,我用忧伤的左手挽着暮色,用幸福的右手揽起晨曦。并在临水而立的站立中,逐渐学会用仰望的头颅放逐目光,沿着掌鸠河,沿着金沙江的流向走出了大山,走出了父辈目不识丁的“围城”,突入城市。
突入了城市,我遭遇了作为农民的后代步履大都市所将遭遇的一切:我们就像一支迁徙的部落无以着陆。
然而,我临水而立的姿态依旧保持着,就如我永不丢弃的母语。
在突奔的路上依然昂首向前,头顶依然盘着高高的天菩萨,我用左手挽着历史的狼烟与岁月的沉积,我用右手在这座城市篆刻着可燎原的鹰的图腾。如今,心理的学术盾牌日渐丰满起来。
在共和国的天空下,我生在南高原是幸运的,大西南古老部族的遗传基因表达着我是一个彝人是有福的,我生长在56个民族这样一个和睦的民族大家庭是快乐的,我守望家园的目光永远不会弃置于路上,我将在临水而立的审视和考量中,在行吟部族深邃文化的根基上生发临水的翅膀,飞翔的翅膀,忠贞地沿承白云当披毡,狂风当马骑的狂热、奔放与自信,太阳做玛瑙,月亮做珍珠的大气、豪迈与自主。
在共和国的天空下,我作为一个鲜活在长城脚下走动着的彝人,看着学术的书,走着学术的路,写着学术的文,而留有空闲的缝隙间,用理性的学术目光所不能穷尽的思维之外,乐着以感性的视角倾情所感所触所得所悟之物与事,对我原本就是最大的富有和满足。
如今,生活于我,学术与我,文学诗歌与我,从任何角度的敲打都是感恩地活着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