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支依达,或时光轮回的叙述(十四行诗)
▇ 身经百战的猎人陷入玄妙的黑洞
猎狗隐匿进荒芜的森林,山鸡在树丛中巴望着
一只净白蠕动的懒虫,夕阳笼罩下的佳支依达
空茫一片,猎人迷失在森林迷宫弹拔的月琴声中
猎人无意中发现了佳支依达,这丝绸一般的美丽
猎人困惑,困惑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悬而未决的疑团
捕猎无数的猎人掉落进一个时光玄妙的黑洞
在化为灰烬的时光中,在三千年前白茫茫的雪花
舞动下,摆呀摆,摇摆进一个黑洞预设的阴谋
三千年前白茫茫的雪花,覆盖着一个猎人的梦魇
孕育着佳支依达雪花一样的未来,在时光变形的长河中
猎狗猎奇的本性像一朵艳丽无比的索玛花
穿越入佳支依达岁月的额头中心打开的黑洞
黑洞预示着佳支依达传递给后世的秘密,猎人临终前
的遗言,像是一根铁钉钻进心脏后撕心裂肺的疼痛
▇ 一盆鲜血泼洒在月亮的头顶
猎人在三千年前失落如天神失去信仰的时代,是先知
是毕摩在九天九夜呼风唤雨后及时的一场渴死的雨
骷髅满天飞,猎人临终前的遗言,如恶梦缠绕着佳支依达
缠绕着猎人钻进时光之河中永远不朽不枯的梦
梦是五脏六腑俱全的梦,梦里一只乌鸦盖着一片乌云
一个黑匣子关着一个太阳,一盆鲜血泼洒在月亮的头顶
一群可爱的白天鹅陷落进一片无声无息的沼泽地
猎人的后代统统在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里呼天唤地
梦里开出无数可能的鲜花,猎人临终前的遗言开始扩散
黑鹰展翅,佳支依达长着一对巨大的翅膀在蓝天下飞翔
猎狗放逐的森林飘来第一缕人间香火,喷薄欲出的是
黑匣子关着的太阳收笼猎人临终前的遗言放射光芒
它照亮了三千年前佳支依达黑暗无序的殿堂,拔除了笼罩在
佳支依达一世疼痛的牙病,混浊的天地变得越来越清晰
▇ 大渡河畔裸露背脊的女子
洁净的鹅卵石铺陈的江面,黑色蝌蚪浮游的河水中
飘逝而过三千前佳支依达苦闷干旱的一个谜团
如风留给大地的玄机,乌云中乌鸦伸出黑爪抓紧
这飘逝而过的谜团,爪印中显现大渡河畔裸露背脊的女子
真实的谎言,大渡河畔裸露背脊的女子
梳着细水长流的头发,眼波里荡漾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
佳支依达前夜,广阔无垠的星辰载着一块爱情的荞粑
佳支依达前夜,彝人母亲的子宫放出一道微弱的光芒
瞬间的微光,穿透岩层千年积压的哀怨
万年凝聚的能量,瞬间的微光,犹如星星之火
成燎原之势,大渡河畔裸露背脊的女子
佳支依达前夜,正预谋一场旷日持久的等待
风雨无阻的等待,心力憔悴的等待,换回
一次次沉没在无底洞的暴风雨,迷失在季节的天堂
▇ 高举头颅组成的火把群魔乱舞
泥土的芬芳洒落在广阔无垠的大地,誓攀岩石的山羊
滴答露出马脚的珍珠,森林里濒临死亡的动物集体暴动
佳支依达前夜,高举头颅组成的火把群魔乱舞
比眼珠子转的还快的刀剑割除着佳支依达肌体里上乘的毒瘤
比鲍鱼还香的毒瘤,是佳支依达几世修炼悟出的正果
驾驶风驰电掣的摩托,驶往佳支依达前夜
一颗点燃的头颅在我身边爆炸,被冲击力掀翻的
还有我的一颗头颅,脸上全是鲜血。鲜血。鲜血
睁开双眼全世界都是鲜血,浸入泥土的鲜血
刷在羊毛的鲜血,落入珍珠芯透红的鲜血,我的鲜血
喂养乱舞的群魔,喂养春天的一颗梧桐树
喂养佳支依达堆积如山的头颅,生长,获得新的生命
新生的生命都是我的肉体的一部份,鲜血的一部份
新生的群魔都附有我的灵魂,我,随魔乱舞,饮血而歌
▇ 提灯人敲碎铜墙提取一片闪闪发光的石墨
泛黄斑驳的岁月,时光迷失的夜晚,怪异的铜鼓声
远方响彻云霄,马蹄声声,夜急的人身后掀起朦胧漂浮的尘埃
而夜长梦多的灯笼奄奄一息,风吹不散聚少离多的流浪客
时光迷失的夜晚,佳支依达前夜,谁预谋重构一部崭新历史
翻开黑色之经浓墨一页,时光迷失的夜晚,提灯人
敲碎铜墙构筑的长城,佳支依达鱼鳞般的肌肤上
提取一片闪闪发光的石墨,一片聚集能量的石墨,一片
重构历史的石墨,轻放在生死情仇生死掂量的天平之上
风吹乱提灯人的思绪,风吹乱提灯人的记忆,天平之上
鸟缩回鸟蛋,舟退至树林,犬跑入狼群,人退化古猿
时光迷失的夜晚,毕摩朗朗的诵经声让一切事物回家
让一切事物回到历史本来的面目,恐怖的面目,狰狞的面目
时光迷失的夜晚,提灯人提取一片闪闪发光的石墨,佳支依达
前夜,预谋重构一部崭新历史,立在天堂口的鹰对此沉默不语
▇ 立在天堂口的鹰对此沉默不语
提灯人是一个虚构的传说,提灯人是一个真实的存在,提灯人
是我们的前世,提灯人是你,提灯人是我,提灯人是一棵核桃树
结满的核桃,提灯人是堵塞佳支依喷涌鲜花的梦魇,是恶之魔
无从考证,也不必考证,立在天堂口的鹰对此沉默不语
立在天堂口的鹰对此沉默不语,这不是虚构的传说,是真实的
存在,立在天堂口的鹰是我们的前世,是你,是我,是一棵
核桃树结满的核桃,是我们身上满体的病菌吃掉我们,还要遗传
到下一代,无从考证,但是好像在我们身体里潜伏已久
拿出热血沸腾的心脏,推动时光之钟向盘古旋转,多么
牵强附会,却是所有存在的秘密,这秘密已存在三千年
三千年的时光太阳改变了轨迹,月亮与星星互换了面容,生活在
佳支依达的族群在时光之河的涤荡下已不复古时的纯粹
立在天堂口的鹰对此沉默不语,立在天堂口的鹰三千年来
依然立在天堂口,看着大地上忙碌的人们复复灭灭,生生不息
▇ 佳支依达的时光之河涤荡族群的生活
木叶吹响的情歌像幽灵游动在时空之河里,生活在
佳支依达的族群在时光之河的涤荡下已然失去天真和纯朴
而在三千年前,三千年前那个感天动地的早晨
小女孩手持一束刚摘的野玫瑰献给救民于水深火热的英雄
他引领人们用火把烧掉天神派来啃食庄稼的蝗虫
他单枪匹马用巧劲摔死替天神前来收租的大力士
他把动物们召集进木船躲过天神放开的滔天洪水之劫
他同意让仅剩的两兄妹在葫芦里相配延续人类命脉
生活在佳支依达的族群在时光之河的涤荡下忘记了英雄
忘记了小女孩手持野玫瑰献给英雄的感恩之心,忘记了
被炸药炸飞的亿万富翁,忘记了赌上性命的贫困农民
忘记了这块黑土地上曾上演多少烧杀掠掳的远古传说
忘记了,生活在佳支依达的族群在时光之河的涤荡下
向着一个阴谋密布的晨曦,向着一个玄机重重的机关加速推进
▇ 手握石锛的古人寻找生命神秘的气息
撕开时间冷冻的伤口,翻开佳支依达泛黄的经书
五千年前手握石锛的古人寻找着生命神秘的气息
次递而来的是石锛凿开的连绵不绝的神奇的暗香
缭绕着佳支依达繁华已褪的一根精神恍惚的图腾柱
立于天地间,却有一种令人无法自拔的催眠术
报喜的喜鹊冷了,报丧的乌鸦跑了,还有那只搅乱
大渡河睡眠的狐妖还在孤芳自赏,但那也是
病态的自我迷恋,精神被无辜催眠后的症状之一
五千年前手握石锛的古人寒冷的心,面对陌生的疆域
面对滔滔大渡河无声无息的流逝,面对岁月去了又回
繁花开尽落花来,五千年前手握石锛的古人寒冷的心
是否坚强如磐石,冷峻如寒冰,勇猛如雄鹰
五千年前手握石锛的古人,是我们共同的祖先,如今我们
膜拜存有祖先体温的石锛,五千年荏苒的光阴在脑海激荡
▇ 五千年荏苒的光阴在脑海激荡
仿佛拥有一部可控的时光机器,五千年荏苒的光阴在脑海激荡
盼望已久的战争已多次催毁死灰复燃的家园,勇敢的士兵在阳光之盾掩护下冲入敌营,背后出现的场景是女人在情人树下弹拔飞扬的口弦
那声声口弦如疾风,如海浪,如雄鹰自由翱翔在长空之上
一部佳支依达史,饱含多少女人辛酸的泪水,流尽多少英雄的鲜血
无法在史书上一笔一笔记载,但五千年荏苒的光阴在脑海激荡
你就不能抗拒也无法抗拒造物主接近完美或衰败的呈现,冥冥中的安排
天神的安排,像是授信的口唤,在五千年蹉跎的岁月里慢慢流传
五千年荏苒的光阴在脑海激荡,大雁飞过了一拔又一拔
春燕几番寒暑,只有马鞍山屹立不动地立于地球的东方
它挺拔的身姿,敲响的雷声,像刚出世的婴儿吮吸着母亲
的乳汁,甜甜美美地沉睡了五千年,却依然保持饱满的幻觉
保持着对光阴的蔑视,保持着对人类的嘲笑,保持着
严厉的尊容抗拒着造物主接近完美或衰败的呈现
▇ 修造地球的棒锤最后丢在了佳支依达
佳支依达的前世是丰草水美的平原,骏马腾奔
百鸟鸣唱,野猪嘴拱的土质松软而温暖
修造地球的支格阿龙每天起早贪黑,在依子垭口传来
母亲死亡的消息,那个叫蒲莫列衣的彝人母亲
悲愤至极的支格阿龙,疲劳过度的支格阿龙
在伤心的依子垭口丢下修造地球的棒锤,丢下对母亲的
依依不舍,丢下沟壑纵横、山涧溪水长流的一片
天地,丢下一个新生的婴儿名叫佳支依达
如色彩斑澜的蝴蝶,佳支依达至此有了一个展翅的方向
如绚丽多彩的史诗,佳支依达至此有了书写历史的篇章
如金光闪闪的太阳,佳支依达至此有了表现活力的舞台
如柔情似水的绸缎,佳支依达至此有了人性温和的面具
支格阿龙修造地球的棒锤最后丢向的地方叫佳支依达
这丝绸一样美丽的传说养活着我,养活着作为一个彝人全部的骄傲
▇ 伟大的母亲掌握全部艺术技能素养
那个叫蒲莫列衣的女子,神鹰的爱妻,支格阿龙的母亲
在几许圣神的佳支依达常眠在依子垭口山上,她均匀的呼吸
智慧的头颅,炯炯有神的眼眸,雍容华贵的神态,具备
一个彝人母亲,一个伟大的母亲掌握的全部艺术技能素养
在几许圣神的佳支依达彝人母亲下葬在依子垭口山上,这是
佳支依达的荣誉,是支格阿龙对母亲做的最后一件事
依子垭口的风,依子垭口的歌,依子垭口茂密葱郁的树林
都洒下了支格阿龙伤悲的眼泪,那眼泪是英雄的眼泪
那眼泪是对彝人母亲的怀念,在几许圣神的佳支依达
天空洒满了鹅毛般的大雪,大地一片银装素裹迎接着
这圣神的七层柴火燃烧的一刻,离开驱体的灵魂,守望坟茔的
灵魂,回归祖界的灵魂,回到家屋的灵魂,都溯源如家谱一一回流
所有魂魄回到原居处对英雄是一种慰藉,对活着的人,对生活在
佳支依达这片黑土地上的族群像是一束遥遥远远的霞光,虚无缥缈
▇ 内心辽阔的黑暗里一掌灯忽灭忽熄
内心辽阔的黑暗,四月飞雪启蒙的森林,森林里已进化上亿年
的树木,像成排的武夫,像复活的木乃伊,像旧日的情人
在内心辽阔的黑暗魔域黑竹沟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如落陷沙漠里的沙洞,呼救的双手只能抓住一粒没有支架的沙粒
在内心辽阔的黑暗,黑暗里的一掌灯忽灭忽熄
在魔域黑竹沟,黑暗是一个如影随形的家伙
专门在你失去防卫的警惕中钻进你牢不可破的思想
破坏你成为一个正常的石头,或合格的小妖
内心辽阔的黑暗呀!已伴随我几个世纪
在佳支依达,在魔域黑竹沟,内心辽阔的黑暗呀
像是杀人不流血的剑,刺中我胸襟里桃形的命运
一世的伤悲,一世的痛苦,一世扭曲的孤零零的魂灵
一一照进魔域黑竹沟内心辽阔的黑暗,风云转动着的磨盘是伤悲
是痛苦,是我一世扭曲的孤零零的魂灵孤零零地站在魔域黑竹沟
▇ 黑竹沟抵挡不住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破败的家景,摔碎的瓷瓮,陈旧的木槽,满脸慈纹的老人
魔域黑竹沟抵挡不住一场滔天洪水的肆虐
抵挡不住死亡弧光强烈的吻别,毒蛇狰狞露出的扁颅
龌缺阿麻妖婆脸带微笑的阴霾,孤独刺入骨髓的恐惧
魔域黑竹沟抵挡不住一场三千年前的干旱
鸟尽弓藏的干旱,尸横遍野的干旱,情欲难填的干旱,
在魔域黑竹沟,这干旱像是一场分外及时的滔天洪水
惊醒了还在佳支依达暖和的卵巢里滚雪球的刺猬
魔域黑竹沟抵挡不住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令天地泣鬼神嚎的爱情在魔域黑竹沟陆续上演
片中的女主角叫甘嫫阿妞,片中的男主角叫阿夫木呷
他们轰轰烈烈的爱情令魔域黑竹沟无法抵挡
无法抵挡,所以我们更接近事物本来的面目
无法抵挡,所以我们离真理的脚步近在眼前
▇ 子夜的魔镜里传来一声声碎裂的泣诉
那碎裂的泣诉有诉不尽的衷肠,道不尽的冤曲
那碎裂的泣诉是小妖妖言惑众的谗言,小人得志的马屁
魔域黑竹沟子夜的魔镜里传来一声声碎裂的泣诉
那泣诉如狂风,如暴雨,扰乱着人心,扰乱着子夜的魔镜
魔镜,魔镜,那碎裂的泣诉来自哪里,魂归何处
那碎裂的泣诉是否来自石姆额哈天神的愤怒
那碎裂的泣诉是否来自石姆额基人类的冤仇
那碎裂的泣诉是否来自大渡河咆哮如雷的洪钟
小妖,小妖,那碎裂的泣诉来自哪里,魂归何处
那碎裂的泣诉来自天地开启以来天神恩梯古兹的恩泽
那碎裂的泣诉来自生子见父以来兹里史色规定的习俗
那碎裂的泣诉来自六祖分支以来彝人子嗣不绝的繁盛
魔域黑竹沟子夜的魔镜里传来一声声碎裂的泣诉
那碎裂的泣诉像是外星人的语言,我们听不懂还道不明
▇ 向着一个伟大而耻辱的目标勇敢地迈进
世界只是一片辽阔的森林人类是上帝的牺牲品上帝只要轻轻
触动一下死亡之钮如蚂蚁颠覆餐桌上丰盛的佳肴在辽阔无边
的地平线上死亡的光芒将把人类倾倒进一个冷黑之潭里的大
白鲨张嘴嚼碎着所有被倾倒挣扎的生灵吃的是津津有味连小
鬼们觑见都会心惊肉跳更何况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
饮着毒虫磨制的豆浆哼着精灵授唱的灵歌早在太阳未升起来
的空档败走麦城重新向着一个伟大而耻辱的目标勇敢地迈进
鬼胎连环设计的圈套全世界的电视频道都在播报魔域黑竹沟
火焰山气焰冲天的画面作为一次获得空前成功的免费广告其
策划案例载入不三不四的垃圾报纸上时不时像捣蛋的小鬼跳
出来拆解人们的视网膜那张灯结彩张罗着结婚的老孔雀十指
挡着害臊的太阳上吊在梦呓的脖颈上唱着喜鹊欢天喜地的歌
小鬼们在诵读一封来自魔域黑竹沟的信直到梦呓突然玩死掉
谁也依然无法在感觉里读懂和破译摩尔斯电码一样神秘的信
▇ 大渡河飘响的零丁谣曲化成一只鹰
那零丁的谣曲如泣如诉,如远如近,似幽灵在冢坟里的欢愉
只等孤单的鹰影贴滑过辽阔大地时飘响,那零丁的谣曲
荡漾在船夫的耳畔,飞翔在鲤鱼的翅膀,回响在远古的家乡
那零丁的谣曲呀莫非是佳支依达三千年来的痛苦与梦幻
莫非是妈妈的女儿一世的悲痛一世流不尽的心酸泪水
莫非是猎人的孩子永远等不回狩猎的父亲归来的身影
莫非是情人树下再也无法相会的情人泪漪涟涟的倾心
莫非是醉后的贵族醉后的天菩萨躺倒后依然保持的高贵
孤单的鹰影贴滑过辽阔大地时大渡河飘响零丁的谣曲
那零丁的谣曲零碎地弥漫在三千年来夜色飘浮的空朦中
一代又一代的佳支依达儿女们在夜色飘浮的空朦中听见了
听见了零丁的谣曲心碎的呼吸,听见了神鹰振翅欲飞的渴望
向上,向上,大渡河飘响的零丁谣曲,化成一只鹰
化为一朵悠扬轻舞的蒲公英飘向空荡无界的妙趣的天宇
▇ 一把新出世的冷峻而孤傲的寒光之剑
一波波细微而渺茫的幻影之伤,越过时空无尽苍茫的灵气
跳过地壳上亿年沉默着的活跃,在密林深处的云霄宝殿里寂静地漫延
像是一把新出世的冷峻而孤傲的寒光之剑,在梦的边缘散发着寒气
逼人的剑光,在白雪皑皑的雪域下发出阵阵集束的忧伤
那忧伤是大渡河上亿年的忧伤,那渺茫是佳支依达上亿年的渺茫
思想的废墟矗立在荒漠绿洲之上,远方呀像是一个海市蜃楼
在幻影的汽泡里显现孤苦伶仃的燕麦粗糟丢弃的命运
在时间的切面寒潮的浪花逼近峰顶压倒一切傲慢的孤寂
殇痛,在迂回曲折的心灵峰峦上行进。只有马背上的民族
在幻影之上手握弯刀冲垮着无端的时令无情的击穿
只有倔强的孩子果断地撕下卷轴里破坏气氛的苍凉
但那一波波细微而渺茫的幻影之伤呀出自谁之手
出自谁之手呀脸谱写满苦难皱纹的大渡河,你那娇小玲珑的幻影之伤
是否已在隐逝的口弦里吹响,是否已在失落的文明诉说无尽的伤痛
▇ 燕麦守护人类最后一片诗意圣洁的栖居地
大渡河以西青山挽着月琴弹拔热情四溢的欢乐,激情的火把
照亮东方情人婀娜多姿的炫丽,大碗的烈酒,大块的坨肉
大个的荞粑摆满彝人迎宾的桌席,披着羊毛毡振翅的雄鹰
抖擞一个民族三千年来乐观向上的豪情满怀与壮志凌云
大渡河以西策马奔腾在金灿灿的大小凉山,多少柔情多少爱
饮着美酒在多情的土地上像山歌一样颂唱,多少爱恋多少梦
像苦尽甘来的春天正上演斗牛闹春的喜庆,多少浓情多少意
播撒在情意绵绵的大小凉山像索玛花一样尽情在山林中绽放
大渡河以西金江沙以北人类最后一片诗意圣洁的栖居地
毕摩祭师血写的经书挂满支格阿龙射日射月的弓箭,土墙房里
三锅庄的焰火照亮灵位上竹制的祖先牌位,海拔三千八百米
以上的燕麦守护着人类最后一片诗意圣洁的栖居地
大渡河以西金江沙以北阳光灿烂,彝风浩荡,感恩之心
在一片片用真爱汇聚的山海里传递着彝人千百年来不挠不屈的精神
▇ 一条大渡河关锁不住乌云深处的闪电
一条大渡河关锁不住日月乌云深处的交媾,祈祷不回
天地崩坍的乱象,阻不断人类互相交流的心灵渴望
一条大渡河呀就是一道天然的防御屏障,三千年来
蒙蔽了一个民族与外界用明眸渴望交流接通的眼神
一条大渡河就是一条横亘在黑暗世界里的在天飞龙
它订立的天然秩序和越轨规律几千年来深深地感染
着一只乌龟迟滞的脚步,一只小鸟啁啾落后的呜咽
一百只老虎在山林深处震耳欲聋的迷茫孤单的呼啸
一条大渡河呀流经佳支依达蹦蹦跳的心脏,流经彝人
三千年的动乱岁月,流经磁石般回味无穷的荒村野寨
流经母语文学创造的史诗经典,流经木勺舀回的光波
像一股涓涓细流暖遍冬天里一个民族累累伤痕的苦楚
一条大渡河就是一篇优美的诗篇在我的诗歌里复活
在我的诗歌里一条大渡河锁不住日月乌云深处的闪电
▇ 甘嫫阿妞的美丽引发一场战争
立在夏日的狄波依河畔,望着夕阳下苍茫孤寂的佳支依达
在时空的错觉中在历史的伤口上在天堂的蓝色之梦里
请准许让我记住一个人,记住一个女人凄美的传说
记住那个夏天沉睡的恶魔重新卷起一场注定失败的爱之战
是的,这个女人叫甘嫫阿妞,因为她的美丽而发生一场战争
战争的刀剑充满情欲的扩张,战争的胜负抖擞悲观的情绪
战争的结局像无数免费的地雷淤塞鬼神带着血丝的臭皮眼袋
其中一颗带剑的头颅刺破三百年前一个赤色的黎明
三百年前一个赤色的黎明,甘嫫阿妞在黑不咕噜的地狱
思念着望眼欲穿的的亲人,忆恋着为情而亡的阿夫木呷
把敌人送来贿赂芳心的丝线编织成美丽不朽的死结
以失去生命的代价把忠贞不渝的爱情书写成一个女人的史诗
一个女人的史诗冲破时间的封锁在大地之上闪耀光芒
一个女人的史诗在天地目光下沐浴着跳动桃心的凄爱
▇ 五百年前我是你足踝下的男奴
甘嫫阿妞,五百年前我是你足踝下的男奴
你的每一丝微妙的心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你的每一次举手投足透露甘家黑彝女子高贵的气度
我是你足踝下的男奴,你把你的心扉向我敞开
我是你足踝下的男奴,你的慈爱洒满了我的世界
你的泪花开出悲切的谣曲,情感融化史诗的悲鸣
我是你足踝下的男奴,五百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
我看见一双罪恶的双手天际里覆盖你忧郁的眼神
此刻,恐惧的阴影像一条致命的蛇放出毒液
我是你足踝下的男奴,我饮着敌人的箭簇
吸着敌人的颅血,高喊着主人呀你的名字
向着一个空洞的时空一部悲壮的史诗撕杀
甘嫫阿妞,五百年前我是你足踝下的男奴
我为自己无力救你于水火之中而深刻忏悔,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