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南群山中呼吸的九十九个词(第四部)

作者发星2017-09-22
原出处:彝族人网

致神鬼之都——美姑(节选)


  美姑:大凉山东北的一个聚集神者——毕摩、苏尼最多的地方。它是大凉山彝族毕摩的发源地,是大凉山出产美女的神秘地,也是国宝——大熊猫的栖居地。故有“毕摩之乡”“美女之乡”“熊猫之乡”美称。[以下作品由(《我在神鬼之间——一个彝族祭司的自述》吉克•尔达•则伙著,云南人民版1990)(《神图与鬼板——凉山彝族祝咒文学与宗教绘画考察》巴莫曲布嫫著,广西人民版2004)(《彝人的信仰世界——凉山彝族宗教生活田野报告》巴莫阿依著,广西人民版2004)三书获得部分灵感,在此致谢!]


鬼之现代诗系列


经书在阳光中翻卷  崩裂

露出没有水份的枯根

一只黑手的到来

使经词中流淌喧响的河


迷雾  遮住了那本奇异经书的半部

另半部躺在铁黑粗砺的山梁上

让美丽的旭日

辦开一双宽厚仁慈的黑色手掌


只有在高寒地带

那些衣裙的图案才充满雪意

只有在高寒地带

那些纯黑的眼睛才流淌世间最清澈的泉水


鬼啊  我八个方向的经文围向你

难道你白色的枯骨不化在黑色的经词中


天空中  布满了我隆隆的布经声

雨与雷电穿过经词

给那个大地上的孤独者  穿上黄铜


在我力量源起的部位

堆满了金黄阳光与丰满的荞粒

你走向我

其实是碰响了阳光中黑色的铜


我的左眼是月亮

我的右眼是太阳

我的鼻梁是一座山

叫大凉山


鬼啊  你们时时穿过我的田野

我的田野已种满黑色石头

没有脆弱的空间给你们提供蔽所


咒词流淌的山林小径

适宜于磨亮剑刃的男人前行

美丽的女鬼常站在径头

那是一万次幻觉中的一次偶然


我从躯体中牵出情人的彩裙

在密林深处的草甸上铺出清晨

鸟衔着白云

在彩裙上画出远古的交媾


密林向天而挺的树干使情人产生焰火

她看见长头发男人的手掌中幻化出无数狂猛的精虫

意象中最快意的图板是鼓隆着山力的男人

掀开彩裙  为他们端出世间最甘甜的酒杯


神烟  从指缝间徐徐升空

天上的神们便顺着烟梯徐徐下界

和孤立无援的我们站在一起  怒视群鬼

把他们咒死在干木板上


鬼是那些在林中肆意的另一种动物

我们需要在经词的栅栏中围猎他们

在他们身上浇上鸡血与黑水

在他们身上放上咒剑与寒铁

在他们身上放上巨石与天空

在他们身上写下人类善良纯洁的诗歌


画满鬼相的鬼板

扎成草鬼的草人

将送到河的对岸

扔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

他们见不到雷电的光

便没有危害族人的眼睛


咒经之箱打开在蓝天之下

箱中咒经如一只巨手瞬时遮蔽了天空

大雨  在巨手的暗影中从天而降


我不敢翻动这本食人血经

它是由一少女的割舌之血写成

而咒鬼经中流淌着善良的鹿鸣


祭神之祖阿苏拉则用洞穿宇宙的明眼

在彝经的源头

引诱着森林里那一只美丽的神鸟

溅下最初红色的音符


撒过祖先灵魂的地方

这里的玉米最金黄

隐藏祖先灵魂的地方

一定是大鸟都飞不去的岩洞


森林啊是我生存呼吸的第一件衣裳

山崖啊是我磨砺钢毅的第二件衣裳

江河啊是我梦幻远方的第三件衣裳

玉米啊是我血液滋生的第四件衣裳


草和人一样有呼吸

石头和人一样有感觉

云和人一样有梦幻

鬼和人一样有心脏


新娘在别人的抚摸中

射向远方的弓箭软落在暗色的起点


不能把情人抱进岩洞

岩洞的恶鬼会被你们带回山寨

不能把手伸向别人的女人

那男人会在混浊的阳水中逐渐死去


神器都是从天上来的

男人是不能杀女人的


我的名字叫穿越

我出生在父亲穿越龙头山的路上

父亲的囊中

日月旋转的彝经像酣睡的两个婴儿


山雨  打在那些喷火的树木上

使火焰变成绿叶

这便是一种干燥到湿度的转换



密枝系列


  密枝:彝人沿用古久祭祀的一种插于大地的木枝。木枝组成神图,与天上日月星辰之位对应。木枝又称密枝、神枝,具有天文、占卜、玄学、神学深意。

  ——题记


鹰枝


天空中那些飞翔的鸟的眼中

都有一些神幻的音符


我们把耳朵贴在山脉的红石矿上

急速的血脉流动连接着与大地深深的情谊


最后的归宿是在呼吸的山梁上张开奔驰的马蹄

用黑色的巨影遮住那一生闪亮的白骨


从北方奔来的苍狼

披洒了太多的白雪

对它们顶礼  让膜拜传给子孙的心灵



天枝


如果雨落下

灵魂便升了上去


清风举着一朵野花

摇出鲜嫩的晨曦


在山脉与山脉间

有一片白雾在跑


我心灵的琴弦

被山泉浸湿


我是苍天与大地间的

一根青竹



地枝



在青嫩的枝叶变得枯干

而枯干在冬季的火塘中成为焰火

那一只大鸟已经播种

在许多嫩弱肌骨的身影中

黑羽凝结野性的铁



山缘走过匆忙的黑衣人

他捡拾祭枝的片断

珍藏于家中的神龛


被景色深深迷住

他失去凶影


翻开清晨的山梁

尽是好闻的善良



耳鼓流淌这些彩色的水液

它们来自山顶  甚或雪峰

或从密林深处的那条暗溪出发


在我头顶划过的时候

我只感觉情人的那件裙装脱落

露出世界最美丽的肌体


或是在苍原  野风掀开裙摆

让深谷的新鲜气息弥漫进密林



咒词消失

木窗外的清晨绿叶

落满彩鸟的早啼


夜雨洗出的青山

飘来处女的体息


去牵开冷雾

迎接你密林中鲜嫩的新娘

我的血液始终为纯洁的精灵流淌

不知不觉苍桑的胡须

倒长成山中的绿草



雌雄枝


深夜

瓦板房中的一对男女正燃烧激情的火焰

瓦板房上的雪开始融化


大地因为爱而震动

岩石因为坚硬而动人

寂静因为美丽的呻吟而芬芳

落叶飘进深谷没有回音

黑胡须飘进黑长辫没有回音

月光爬满丰乳没有回音


祭师说

揭开燃烧的瓦板房

那些火焰的气息一定在黑土地

种出满山的洋芋



邪律——拟民歌调



女人跨过火塘  火塘的火便熄灭了

女人抚摸男人的猎枪  男人的猎枪再也打不到猎物了

女人跳过男人的头顶  男人只有在死亡谷去找自己的位置了

女人靠在毕摩的经书上  那些黑色的文字再没有驱鬼的神力了



不能把你的首饰送给新娘

你的首饰上有魔鬼将夺去新娘的生育



你的首饰保护着你的孕育之体



远方的女人哟

不是我家中没有热褥温床供你栖息

不是我家中没有油灯给你照尽黑夜中的迷茫

而是祖上传下的规矩  视我们女人为“脏污之身”

为了家人的洁净与安恙

只能请你在家门外的羊棚干草中度过寒冷的一夜

只能请你在草棚上数星星捉跳蚤忍受雪如刀剑的痛刮


远方的女人哟……

你不小心在客人面前放一个响屁

你就要去上吊了结你的美丽一生哟



女儿生下是别人的

男儿生下是自己的

女儿读书是替别人化钱

男儿读书是化自己值得的钱



读了书的女人

长得美的女人

身价钱就比别的女人高



生了男孩的女人才能到祖地

与祖先把酒言欢

生了女孩的女人永远是孤魂野鬼

流荡在荒林



不要走黑路  黑路是魔鬼之路

不要走黄路  黄路是风湿病鬼路

要走走白路  白路才是归祖的路



诅咒凶死鬼•切断凶性


将那些死亡之影切断在峡谷中

暗色的水吞食一切  使混沌变得清澈


寂静的水面浮满金黄的阳光



站在河里向岸上招引的鬼


河中消失的是牵不住的梦幻之手

你每天站在山顶之上

看见她对你微笑  但她不会离开水

向山顶上的你走来


你如果下山  来到河中

会看见她除了微笑之外  一无所有



水把她的美丽与气息带到下游


那一个黄昏

一百个祭司站成捉鬼的栅栏

编织成圣山下的一道黑色屏障


我们的目光被他们的手指反复收集

然后涂改  加入朗朗的经文

月光在疲倦之后送给站在夜色边上的我们

许多恶鬼的死尸  干骨以及碎屑


我们靠在一百个祭司站成的山脉中喝着烈酒

祭司的酒香与我们的酒香混合薰死着漏网的凶鬼们


那一个黄昏

除了祭司与我们掏出刀剑与利器对待死亡的大敌

那些树木与石头们皆在移动与惊醒

许多树身刻上了我们互相碰撞火花的影子

石头们则挂在我们身后,成为一种深沉默许的响铃


那一个黄昏忽然大雪来临

经文的一亿个字符瞬间逃离

大地的祼躯在咒词清洗后

穿上了世界上最干净的衣裳



蛮族语系


黑性


那些牵扯着生命部位的山脉与黑血

已经在那里独立了千年  并将依然独立下去


大野有粗犷新鲜的野气

掀开你的彩裙与丰乳


蛮  蛮美的蛮

一只自然之金黄之虎在密林跳动歌舞的蛮


黑蟋蟀旺盛的欲望声塞满深夜

夜色中健康的男人被这撩人的诗句勾魂


黑蟋蟀的催欲之音成为黑鼓

敲下男人的黑铁女人的月水


听  森林上空一万年不会消失的是狂爱中

不绝的呻吟与呐喊


黑声音使沉默者不再沉默

纷纷拨出硬刀在黑森林中挑开裙裾的洁白


丰满的乳峰上奔出一千条咆哮黑河

裙裾在有力的大手撕扯下洒一地银月


黑声音成为黑枝

将男人女人身上黑色的哑铃击醒

他(她)们在声音中寻找清晰的手势


纷乱的黑发  纷乱的黑色喘吸

长辨与黑胡须纠缠在一起

拧出火焰红色的烫水

美丽的黑声音推动森林上空纯洁的月色

清风吹得那些渴望清澈的女人鼓满曲线


塞进双耳的是月色织成的丝水


黑虎奔进峡谷没有回音

黑鹰奔进峡谷没有回音

黑山奔进峡谷没有回音

黑雪落进峡谷没有回音


峡谷弹出黑瀑的巨响

它们是自古宏鸣的图腾


女人身着白裙在大野奔跑

她是黑蟋蟀欲声中走出的精灵


自然之声  入耳醒动精血

秋谷的乳峰上爬满饶舌的蛮语



咒祭


我有三个灵魂

一个在家中附于灵牌福佑子孙

一个在山中福佑密林

一个去了远方

与祖先们把酒对饮


脱去挂满咒词的衣裙

我的乳峰泻下圣洁的雪水

世上那些善良的男人

闻到我彩裙中的花香


就是那些横卧于我们之间的群山

加厚了思念的浓度

如果每天能看见你的裙幡在山丫口飘动

证明那是美丽的幻觉


在我们的手臂上

只放着黑石与河流

没有虚晃的船帆

要航到黑经的深处


女人的彩裙中放满了

男人需要的柔柔月光


树枝与神座在大地上晃动

黑径与祭词在大地上晃动

有一样东西是不能晃动的

那是信念


信念让树枝长成大树

信念让神座瞬间消失

信念让雪停在半空

信念让黑石伸出狂舞的脚步


七天七夜  你没有合眼

你在等密林中有一群野狼穿过

在第八天的清晨  狼出现了

你叫醒了全寨人

说  大家把变得温驯与软弱的胸膛打开

让狼爪在上面多印上几个粗犷的影子……


启明星被一只彩鸟的金嗓摇落

早耕的母亲  在露水湿湿的青草上

拾到清晨第一片亮光


所有有你名字的经书必须在天亮以前全部焚毁

所有有你脚迹的山岗必须在天亮以前浮起脚印

所有有你声音的石头必须在天亮以前空出空旷

所有有你诗句的绿叶必须在天亮以前绿出露水


把清澈的一层层波纹揭起来

不就是你出嫁的银饰吗

把透明的一股股新鲜空气拾起来

不就是你路途中的健康食物吗


把一颗滚烫的诗歌之种

放进你柔情似水的骨头



梦血


夜晚必须梦见黑马以及

黑马上丰满的彩裙

这是你健康的意念与需要


如果这两样事物没有从神山伸出

挂满露珠的枝叶出来

证明你真正的老了


直到有一天  留长发长须的男人才明白

自己密林深处的狼啸已经可以硬进

世界所有的软弱

这时  两个长发女神出现了


如果彩裙从梦中走出

铺在你现实的祼躯之上

你一定会在彩裙上印上你男人雄性的太阳


隔着千重山  我握住你的柔嫩触须

如滚烫的唇  被滚烫的黑果充满


用粗砺与硬度浇灌鲜花

使鲜花面上淌着永不枯竭的月光之水


在山中  爱情的方式十分奇特

爱人的方式除了把女人在大地上抱上抱下

你还做女人的烈马

去压倒那一万亩野草


没有梦见黑石的夜晚

你的灵魂中开始出现阴影

你叫醒那个部族的黑美人

叫她脱光了衣裳与你在森林中寻找黑石

当黑石成为黑美人身上那些起伏的山峦时

你开始惊呼  女人的彩裙中放满了男人需要的柔柔月光



秋铜


秋的甸沉在你的某个部位垂悬

用阳光的黄铜凝聚精水的火焰

烧出一片黑色铁气的群山


虚弱者应该站起来

在秋之大野盛装艰硬的骨声


大野的玉米林是女人与男人折解

阴影与苦痛的柔床

你是人  请释放你快乐的声音


金色阳光是薄薄的裙

它遮不住大地丰满的巨乳

我的眼睛在蓬勃隆起的视线中

粘满马蹄



狼荞


稀疏的雨声像裙裾中伸出的手指

开始抚触那些黑色而起伏的群山

群山中的坚硬黑石被一一触醒

于是传来夜狼走动的狂步


雨声渐大  群山中硬起一根嘹亮的火柱

在裙裾中种植黑铁与水源


这些自然的图案  使我回到山中

回到我温暖的寨子与那一张月光的木床


在清风不断梳理的密林中

我追逐你祼体柔软的月丝


抱着黑色的长发与你水果的眼睛

像把一座美丽之山的所有黑暗腾空

在丰满的乳房之上  驱赶出那片健康的

羊群


我的黑荞  成熟的气息存满我的鼻孔

用石头和水留住深夜中红裙的颜色


那些夜晚  脱衣与穿衣的声音是流泄的瀑布

虽然黑色中辩不清星晨与蟋蟀的具体位置

而山谷的水溪总会引领山脉排列的方向


每日的阳光与风都会成为一种意念

使血液的篝火中粮食的流速变幻新鲜的面孔

由一个山谷想到世界所有的山谷

由一种呻吟想到世界所有的呻吟

茫茫的黑裙中  无尽的空旷闪着奇光

我没有理由不去探索


红裙  需要雪与铁轮番锻打

那上面的花香才有四处扩散的生机



交月


男人从秋天的玉米林中站起时

他的阳囊中压满了金黄的甸沉


男人从玉米林中走出

他重重的脚步声使那个亲爱的红裙

绽放出清澈的水声


这个季节  没有欲望的植物是可耻的

没有欲望的人是不道德的

靠在金黄的玉米上想玉米杆一样挺拔硬崛

靠在美人的裙体上想秋月那撩人的裙摆


男女彼此的部位如果失去抚摸

就像植物失去阳光  挂满忧郁


夜黑中  原始林吹来新鲜空气

撩拨着薄薄的彩裙

彩裙中飞出红鸟

使原始林上空的月亮渗出自然的疼


许多时候  黑胡须男人抱着彩裙

在雪塬尽头烤火

黑胡须男人掏出滚烫的心给彩裙看

彩裙自然地盛开花息

说是真诚的男人应该得到最真诚的爱情


原始林上空的月亮滴出蟋蟀的喧鸣

彩裙说自己内心有许多黑马在狂奔

黑胡须男人贴着彩裙丰满的乳房听生命之河上

奔滚来的许多女声恢宏的亘古巨石


无尽的雨水使那些站成秋空下的苍茫劲草们

获得骨液  在阳光中他们的姿态满含前倾

像挂满诗歌的利箭  响往彩裙被硬度一一穿透

而落下悲恸的处血


我的沉默被巨鹰之翅轰然煽动

八百里的晴空横亘大凉山铁色的山峦

像我的骨躺在粗糙的语言中

形成茫茫不到边际的硬硬黑胡须


那些动情的彩裙踏动阳光金黄的步履

在山岗寻找她们铜色的男人

铜色的男人在迷眩的阳光中幻失了自己的具体部位

彩裙触到向天的铁杉断定那是男人的生命之柱

彩裙触到黑色的岩石断定那是男人沉默的黑骨

彩裙触到深峡中游动的新鲜空气断定那是自由的魂灵

彩裙触到金黄的玉米断定那是男人饱满散香的阳精


铜铁的男人无语  他从金黄的阳光中撕出一片片透明

的金黄丝绸  说是要给自己心爱的彩裙

做一件美丽的新嫁衣


当爱人倒向大地的时候

像地母托着爱人燃烧的火焰迎向我

我进入爱人  像天公负在我的背上

给我骨血中压进天之神力


那些美丽的呻吟与喘吸

起伏成绵延亘古的大凉山



火之盛典


山路上没有人了

森林里没有人了

村寨中没有人了

大凉山没有人了

他们去了那里

他们去了火把场



火葬地•夏



阳光照着

山草绿着

山风吹着

灵魂们来回自由地

走着



雨水将那些墓石再次移动

使魂灵沿着根蔓延进密林深处



蝉不是昨天的那只

而是毕摩的那只

不喝歌的时候

便听见经文声从它的嘴中弹出纷乱的音符



灵魂的香味是山林的香味

山林的香味是诗歌的香味



我的脚印上画满鬼符

带回家中  鬼符会在典籍中找到位置



巨雨使石头长出根来

牢牢把大地扎进胸膛



石头们护佑的魂灵常常越界而行

石头只是符号  表明

从前  此地  某某  某某  再生  死亡



火葬地•秋



谷粒的重沉混在阳光中返向山林的时候

鬼在欣赏收获的声音



毕竟阴世的粮食必须通过阳世



鬼的微笑  其实是一种善良



当玉米林巨大的身影失去山林的位置

鬼开始寂寞  并裹紧身躯

雪在秋之尾开始磨刀



鬼同样在丰满的玉米籽中狂跳

人神具有对食物同样的亲切



那遗落在土地上的一些玉米籽

鬼不去触动它们

他要看见大地如何消食秋金黄的颜色



整个山林的草开始枯黄

树皮开始苍老

一股凄苍浮游其间

以死亡对死亡

是最坚韧的方式



山思——致郑小琼的八种方式



银雪降临

世界的脏迹遁去

我呼吸的鼻孔

粘满纯洁的气息


越过马桑的清香

将肚中那些阴影贴以绿叶


山岗吹来野风

掀开你灿烂的裙



在我俩扭过身去的时候

那雪便降了下来


背景为雪的山峦

你第一次看见

你说  肮脏失去  纯洁来临



有一只黑鹰飞翔


黑鹰  是寂静山峦响动的纽扣

解开经年的沉血与古云


你说  那是我透明的孤独

羽翼中飘逸出雪花的形状


你在黑暗的中央

栽种芍药

那些人类於积的毒素

聚于你纤弱的骨节间


山中有一个等妻归来的男人

他痴望的目光在妻萃绿的蓝裙上打转



在山中呆久了

会感觉雪在心灵中流淌的声音

是一柄剑横卧在灵魂深处


所以  在剑隐藏的红楼

始终燃烧着旺盛的碳火

照着情人透明的红裙

和那一本翻开后未曾合上的黑经


你对着北方与南方的姿势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



远方始终被想象成一道木门

木门上的旧符古像还在

推动木门的手是一只男人的



大地上两只山羊相遇

他们握手

并说出自己的秘密

然后

各自回到自己的山中

食啃着自然的青草



如果在山中呆久了

会感觉雪在心灵中流淌的声音

是一柄剑横卧在灵魂深处

那时  更多的语言回流灵魂

护佑世界最干净的圣地



羊驮着祖灵之符走向密林

羊蹄的圆印盖住那些暗影



粗衣


与父母们一齐弯腰

一齐向黑色诱人的黑土地致以平视的目光


从脚趾插进泥水深处

感觉春在发芽

从手指插出大地的最初之绿

开始撕开生命之裙


雪的圣盘消失在迷人山顶

山顶举着一朵金光菊反射我们绯红的面容


父母们的影子之后是我

我之后是我的儿子


玉米籽埋在地里

它渴望天空中响起雨声



(写作时间:2004.8.18—2005.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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