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日充——一个吸毒者的心路历程

作者白史各 杨阿洛 萨龙2004-01-11
原出处:

嘉木长在我故乡,
树叶却随着风儿飘向了他乡,
峻岭虽在我故乡,
山影却随着太阳移向了他乡,
雄鹰虽翱翔在故乡的蓝天,
鹰翅却转向了他乡。

花腰班车穿山越岭进入了吉狄拉达,
长龙火车渐渐驶离了马道介乃,
阿依日充从此又将隔山隔水漂泊天涯了,
留下亲爱的白发老母昼长思念长,
夜长噩梦多。

莫非我的故乡没有美丽的姑娘,
莫非笃信男儿走得远,知识定超群,
阿依日充才背井离乡去流浪?
妈妈你的儿子亡命走天涯,
只因深信天涯遍地是金子。

布谷只鸣三个月,
蝉儿只唱两个月,
时光容易将人抛。
人老珠黄不值价,
蹄类老死汤不鲜。
嘎果洛介的甜荞花开花又谢。
有生之年不攒钱,别想寻门好姻亲,
有生之年没积蓄,别想风光的葬礼。

嫩草长崖边,
贪吃的牛羊哪管坠崖与滚石,
为了钱财你的儿子不惜将脊背作打场,
为了钱财你的儿子哪怕进监狱,
手铐当手镯。

有生之年只要能尝尽人间的美味,
死后哪管抛尸荒郊野外;
有生之年只要能穿遍绫罗绸缎衣,
死后哪管麻布蓑衣裹尸烧;
只要能享片刻的欢愉,
哪管一生受煎熬。

妈妈你的儿子曾经有脚不走路,
出门摩托当坐骑,
坐着小车兜风是常事,
吞云吐雾挥金如土为时尚。

走惯了平坦的柏油大路,
不想再走山间崎岖羊肠道;
喝惯了城里的茶水饮料,
不想再喝家乡的酸菜汤。

过惯花天酒地吞云吐雾的日子,
觉得故乡穷山可恶穷水可憎,
亲人不再亲,
全都跟我翻了脸。

尽管慈母含泪苦相劝,
严父发威来打骂,
尽管千人唾来万人指,
我行我素全当耳边风。

人说养不教,父之过,
不是慈祥的母亲没教好,
不是严历的父亲少打骂,
偏生长直的箭竹谁也扳不弯,
失了良心的浪子谁能将他修上正道?

阿依日充不是生来就该坏,
学坏容易学好难,
如果没有川流不息的汽车火车,
我阿依日充徒步难走天涯;
如果世上没有勾人魂魄的毒品,
众人不会吞云吐雾把命搭。

亲爱的妈妈,
你可记得你的儿子曾是不吃葬礼牛肉的男子汉,
不摘路边草莓的大丈夫,
只因迷上毒品如今失了尊严遭冷眼。

妈妈你可知道儿子在外也有心酸的日子,
东方才露晨曦时,
为了生计你的儿子已踏霜匆匆行走在路上;
繁华的异乡饭店宾馆千千万,
却没有一处是你儿子栖身的地方,
万家灯火中荒郊野外的蒿棚是你儿子的归宿。

虽然是这样,
妈妈你别挂念你的儿,
漂泊路上不只有你儿子一个人,
我有我的同伴同苦乐。
如同垫背褂子既然针都能穿过,
线也能穿过;
如同屋后林中麂子活獐子也能活。
明天太阳升起时,
漂泊的人们又将相聚在阳光下。

天边的白云你能否捎给我故乡的音信??
故乡的亲朋好友别来可无恙?
故乡的庄稼没有暴风暴雨与雹灾吧?
故乡的牛羊没有虎狼豺豹侵害吧?
故乡的小猪小鸡没有鹰隼威胁吧?
不知屋后的深山里可还有金竹做口弦?
不知屋前的林子可还有造屋的檩木?
黎明前的蕨丛中可还有野鸡在啼鸣?
婆婆树影中可还有锦鸡在歌唱?

亲爱的妈妈?
有雄鸡啼鸣的人家显生机,
有茂盛庄稼的土地才受看,
养有儿子的人家才有望。
你养的儿子却让你身心受煎熬。
小小茅草房只因有你撑持才没倒,
田地因为有你侍弄才不致荒芜。

亲爱的妈妈,
转眼天上大雁往南飞,
地上姑娘回娘家的深秋季节了,
人家的姑娘都有兄弟迎来送往啊,
只有我的姐妹因为阿依日充浪迹天涯,
来时没人相迎,去日没有送别啊。

有本分儿子的人家离不开梨头,
有浪荡儿子的人家绝不了纠纷,
有美丽姑娘的人家断不了媒人。

屋后林中和我同龄的松树已成材,
村中和我同岁的伙伴已享天伦乐,
只因我阿依日充心想错来路走错,
最后只剩一个空空的行囊。

若是当初躬耕垄亩我阿依日充的粮食已堆满仓,
若是当初辛勤放牧我阿依日充已牛羊满山猪满圈,
如今大错已铸后悔有何用?

飞倦了的鸟儿收翅归林了,
流浪他乡的雄鹰何时才能回故乡?
流浪他乡的虎豹何时才能回故乡?
心身疲惫的阿依日充归心似箭啊,
不知亲爱的妈妈是否已将晚饭煮好等着我?

只要无病无灾回故乡,
阿依日充蓑衣当被不觉冷,
沙子当饭吃也心甘。

有朝一日我会回到我故乡,
我会躬耕垄亩将粮食堆满仓,
我会辛勤放牧让六畜满院坝,
故乡吉拉坝子十天一赶的场集将会有我的身影,
亲朋好友的聚会中将会有我的欢歌与笑语。

发布: beley工作室 编辑: 尼扎尼薇 收藏(0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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