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清诗歌选读（二）

彝人的葬礼

一种结束了的世界
就像忽然倒下的老树
引来好多的哭泣
胸膛是羊皮鼓
被捶打的声音是一枚劳累的流星

睡左?的男人
还没有忘记腾出右手准备刀枪
右睡的女人
依然举起捻羊毛的坠子

一条黑色的河流
淹没了心酸的泪水
多情善感的彝人
就这样反复着千古不变的悲哀

堆积成山峰一样的牛头
在显示愚昧和骄傲
那些还活着的人在为将自己而死的牛们担忧
他们在仗量自己剩下的日子

毕摩念诵的指路经
浸泡在女人的泪水里
湿润了所有的彝人味
这是结束也是开始

朝着阳光最后消失的地方
朝着月亮最先光临的方向
用最猛烈的火净化死去的痛苦和幸福
灵魂就这样沿着青烟回归祖先的队伍

脚下堆积的黑风黄土
是祖先梦幻的风化
天上翱翔的雄鹰
是神灵行进时发出的信号
神灵的音乐
是夜间的飓风
神灵的呼吸
是土地上冒出的气息

瓦板房上
一直响着灵魂的声音
似乎在等待什么
祖先的幽灵没有见过城里的高楼大厦
分不清哪是高山哪是住房
他们在为子孙不停地祈祷

刀耕火种的厌烦只是梦
无休止的家支械斗只是记忆
看不到也听不见
它们是在嘲笑自己
是在庆幸后人

故土的神灵是什么样子
没有人告诉我
但我听得见他们的声音
是在毕摩摇动的法玲声中
是在火把燃烧的地方
是在火堂被拨开的时候

故土的神灵
没有贵贱之分
没有贪污受贿
没有阴谋诡计
从他们的声音
一个纯洁的世界

在太阳与地平线的中间
飞翔着一首黑色的诗歌
被雷电朗诵
被风雨吟唱
被岁月阅读
被人们抄写在心头

在彝人的世界上
飞翔着祖传的梦幻
载着古老的传说
在诉说美丽的故事
但不再迷恋昨天
一种倔强的性格
一种不倒的旗帜
沿着金色的山路
寻觅最新的感慨

飞翔

挣脱愚昧的骄傲
摆脱贫苦的纠缠
飞翔
传统的勇气已经只是一种
痛苦的回忆
父辈的遗产已经只是一种
难言的隐患

看着远方的天空
祖先的格言已经显得逊色
因为天外还有天
外面的世界更美丽

飞翔，不管风云变幻
不再改变方向
飞翔，不管天翻地覆
依然与时俱进

苦荞花

苦出山野的性格
与阳光陪伴
与山风同行
苦苦等待
开放的季节

在高山的脊梁上
鼓起白色的纯洁
把山民的企盼积累为
一片足够覆盖黄土的愿望
把流浪的希望染为
露宿的绿叶

那是朝霞最先光临的地方
苦味的花在体验阳光的沉浮
装扮另一种世界
是在追忆过去的浪漫
各种色彩的组合
只是一幅简单的水彩画
挂在天地的连接的地方

苦荞花
有山民一样的脸庞
有云雀那样的兴致

几千年了
那隆起的黑土地
就这样散发着浓浓的苦味

野性的风雨知道
在彝人的眼睛里
苦荞花才是真正的花
因为，彝人的日子
都系在
那花的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