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马诗歌作品选(六)——幻觉中的疼痛感
虚构的城堡
飘忽的火把,是否可以照亮一座城堡
玫瑰色的石壁,雕花的木窗
在呼啸而过的铁器的
碰撞中,纷纷像泥沙一样坍塌下陷
细雨过后,黄昏缓缓打开一个王国的幽冥
祭坛冷寂,草蜢闪跳处,恍惚遇见
人世绝望的祈求和草木的变异
青铜的酒具上,映照出
梦魇中的灯盏、垂死者的脸
一个城堡,在破损的书页间奔跑
石碑上的记述,听江水哀伤地低吟
最后却永远地消失了。没有任何依据
藏匿的悲剧谁也说不清楚
断壁残垣,已被苔藓涂抹了记忆的空间
城堡在睡梦里下坠,像一个老人
深陷的眼窝,多么无辜而危险
人们曾经相信:通往神灵之光的道路
永久不变的。也许是为了
逃离那些容易应验的厄运
一个城堡的毁灭,像一个传说或一道闪电
人子啊,祈求痛苦的光辉照临
那些等待拯救的灵魂,被风吹到了天边
城堡安抚着荒草
碎裂的瓦片上,太阳纹依然清晰可见
赶马人的片刻时光
天气变暖。一个人不可能长久地
逗留在一个边地的驿站
马帮的铃铛,催促着满坡滚动的石子
整整一个冬季,也许依旧
无法将最后一首残缺的歌谣唱完
银子一样晃荡的烈酒
银子一样波动的时光
头发散发出异味了。倦缩着睡觉的人
来回地念叨着一些名字
没有蚊虫,粗砺的脚板却阵阵发痒
马背上,土锅、盐巴,浸透了
山茅草的气味。落下的绣花针
刺痛了风湿病脆弱的根子
一丝牵挂,让陡峭的江畔更加空旷
干燥触及每一个毛孔,青藤和古树
亮出了舌苔。蓝色的火焰从额头升起来
岩石与手掌之间,一切都空荡荡
风吹过后
风吹过后,一些树木已改变形状
一些人面目全非
一些深藏的怜惜也改变了方向
风吹过后,大地冷静下来
收留从迷茫中回来的孩子们
可以留下的,留下吧!
只是火塘边的叮咛早已飘散
更多的幻觉也日渐冰凉
可以遗忘的,遗忘吧!
路在幻影里总是太长
命运的期望露出一丝悲哀的光亮
风吹过后,在山寨栖息的鸟
开始迷乱地鸣唱
沉默的生命在伤口上轮回
夜色使时间变得残忍异常
谁撕碎了张贴在女人脸上的童话
此刻已不用费心猜想。风吹过后
似乎有银镯在钮扣上碰响
找到了丢失的手帕
却无法触及可靠的幸福与温暖
(原载《星星》诗刊2005年4月上半月刊)
水上的纸船
夜风吹散了河边的花絮
岸上的彷徨
带来莫名的刀伤
那些绚丽的波影,比预想中的
更为疯狂
只有那些的孤单的鸟儿
翅膀抖落露水,在河岸
随意地寻觅灵魂的亮光
寂寥的天幕下
水上的纸船飘动,载着
鬼魅的叫喊
眼睛迷离,无数的酒杯
在空想中摇晃
大地如此芬芳
恍惚的行走中
马匹急驰而过
额头的伤疤在风中四处张望
木栅栏边的女子
眺望或是怀想都很随意
坡上真的很冷呵
藏在山林间的歌谣
如同泉水
是不被人窥视的秘密
木栅栏边的女子
仿佛是易于散落的雨滴
她们总与潮湿的时光一起
灿烂地飘舞或消失
手里青青的橄榄
恍若爱情梦幻的果实
笑声漫过满山的野樱花
瞬间的开放就是一生的美丽
云彩飘走了
偶尔叹息一声,树叶落了下来
幻想曲
不能随意地抚摸那些空白的时日
不能随意地惊叫
乌鸦盘旋了很久,突然改变方向
风不定时地梳理大地的羽毛
在酒醉之后,眼光如此淡漠单调
任由季节变迁
满山遍野的色彩对谁已不重要
尽管人世间悲喜反复
许多事物已经脱离原有的轨道
怀念中的人、河边的岩羊
以及预感中的风暴
“是的,无论你走了很远,
还是在原地祈祷,
依旧是――劫――数――难――逃”
谁是大地的主宰者
谁能轻易地把悲痛忘掉
夕阳抹去雾霭
诺依河边洗衣的女子,随手扬起水花
一脸灿烂的笑
(原载《诗选刊》2005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