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 城
第一篇：远古
我开始进入城的古装书，沿着线的纹路，沿着河谷......
一 诞生
城的远古 在历史的教科书中保持封闭
翻开它 我们作为受难者 对你膜拜于地
神的抵达 作为围城 一种乌云 鸟失去的羽翼
风没有了翅膀 青草忘记了上升 大地一片苍生
这儿失去了季节 什么能让色彩复原
种子重回到地里 墨城 墨城
我们呼唤着你 作为神的抵达 是一种盼望
在远古 这是一片空地
一片空地 更能产生遐想 可神却不意
他深入内心 来一次疯狂 做一次臆想的快慰
那叫意淫 直达会阴 神不是神 是一种想象
那一次 他进入核心 让母亲受难 少女怀孕
如此 人开始了萌芽 花回到蝴蝶的梦想
我们的村庄 陌上的土地 樊松的名字
有了回响 一切在外延之地 没有内涵
二 图腾
日子 像那条草绳上蚱蜢 挣扎 浑沌
村庄有了土墙 母亲在远处呼喊
儿子 儿子 儿子 少女们奔走相告
她们看到了天边的流星 一块陨石
在村民们的心中扎下根 一块血红的石头
不知是患 还是人们的愿 它的到来宣布了
村庄的到来 在石的上面 有一个疤痕
一个僧人 念着他的佛经 眼睛像一片树叶
他是一棵古木 在他的脸上
看到了木头的笑意 木纹的手
伸向那块石头 然后他离去
他喃喃地说 他要在上面写上文字
第二篇：祭祀
我来到这里，寻找心目中的墨城。在墨城，我记叙了一切。那些高大的树木并同远方的村庄，在历史之外消隐。
孩子 你去吧 母亲和父亲 同时对我说
十一月二十九日 我们的祭祀
人们心里都有一种恐慌 少女们来了月经
奏乐在村外阵响
铁的声音
挂在高高的树上 男人
用古铜色的手把它弄响 村庄
坐落在破地 远处
杂草不生 只有蜘蛛和蚊蝇
人们跪倒在地 像一只只废弃的马桶
樊松的祖先 诗人的祖辈
已在其中 痴呆 绝望 面无表情
你们来吧 放声歌唱 女人在前
男人在后 眼睛盯上 看着屁股
僧人踽踽走来 手里捧着生鱼
走到陨石的前面 虔诚 念着祷文
爱吧 你们造爱吧 一生一 万生物
恨和爱 刻在你们的脸上
小安即福 大乱不乱
人们放眼望去 看着石头
一个奇怪的符号 中间一个黑点
外边一个大圆圈 墨城
村民们各自看到自己的希望
一起放声呐喊 墨城 墨城 墨城
之后大声歌唱 大声哭泣
响彻云霄 流传久远 回响
并同铁的声音 并同僧侣
蚊子一样的飞舞
男人捉弄生殖器 女人们
捏着自己的乳房 他们
发现了自己 人 本身
上苍赐予 一个泡沫 昙花一现
如今 得到了神明 找准了方向
做好人 坏人 不屑一顾
人生仓促 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
用不着谁管 每人开始了自己的旅程
十一月二十九日 我们的祭祀
这天人们不约而同 都要相约于陨石
墨城有了它的名字 自己的图腾
人们有了信仰 面色潮红 下身湿润
交媾吧 交媾 这天是性交的日子
你有了你 我们也有了我们
第三篇：诗歌年代
在墨城，我寻找着祖上的遗址。遇到一个陌生人，他手里拿着一本很厚的书。他把书给了我。当我孤独地读着上边的文字的时辰，一枚青色果子标本从书页间落下。
没有纸张 沿着树的叶楣
进入歌者的冥想
墨城 注定只有一首诗歌
拟民风的一首 在新起的城市中荡漾
你来吧 如你要读它
顺着路指引的方向
那些路上 人来人往 尘土飞扬
仿佛大唐盛世 又似美利坚共和
闻风者欲动 来自四面八方
进入墨城 便进入理想的乐园
我们的村庄 变成我们的城堡
沿着道路的方向 你看到城堡的河流
一条向上 一条流经我们的手掌
在中国也有两条河 它的浑浊
不能代表墨城的浑浊 在中国
那只是父辈流下的两行泪水
你来吧 你顺江而来
管你是商人 手工业者 农民
牧师 小偷 痴呆 未来的预言家
各行的人 走在城市的一隅
诚意写在脸上 愿望是生命的旗帜
在城市上空飘荡
父亲们相安无事 女人们客守妇道
欣欣向荣的城市 没有欲望的墨城
卖水果的卖水果 打铁的打铁
织布的织布 穿鞋的穿鞋
画画的画画（开始画一种裸体动物）
相夫教子 尊老爱幼 把酒言欢对酒当歌
没有谋杀者 没有血案 没有奸夫淫妇
没有在野者 没有以权谋私
这是造物者的天堂
来吧 你来吧 你顺流而下
第四篇：城镇、建筑
那些瓦砾，那些碎片，那些生长在眼里的杂草，让我无法面对墨城，这是一片没有庄稼的土地，乌鸦在上空盘旋。
一 市井之路
走在城镇 不是在乡村
这儿是墨城 你是一个陌生人
来自异乡 就像我一样
抵达城门 开始进入城的断章
在回家的路上开始了逃亡
顺着下水道 顺着斑驳的城墙
所有的路走不进心里
仿佛人的肠子被溢出
沾染了灰尘 这是城市的网络
它四通八达 然后 很多门
张着大口 等你入进
是路在等门
还是门在等路
我们无从得知 这些
你不要管它 我们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城镇 儿童画的蜡笔画
蜡笔的线条流淌着脏水
房屋被割离
树在地下开了花
房屋被挤小 一单元 二单元
一个个的柜子 隔离人们的生活
又互相沟通 看不到一丝隐私
有时 欲望汹涌而出
大街上有了拥挤
你买吧你卖吧
白菜萝卜大豆玉米
皮肉和灵魂
二 教堂的钟声
教堂 心灵的偶所
漏着雨水 坐落在公厕的一旁
人们 上厕的同时
听到了它神圣的钟声
多年来 墨城人没有失去信仰
他们 每天 听到了
冶炼厂冷铁的声音
教堂住着僧人的母亲
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妪
墨城没有牧师
她是龛上圣明的灯 她的男人
在一九二二年 死于细菌感染
听说与教堂有关 又与钟声相连
你看见她了吗 她在教堂里
在神的面前 为生哭泣
每天 在回忆爱情的同时
唱着墨城的赞美诗
虔诚吧 祷告吧
为了圣洁的母亲
也为了心中苦难的钟声
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
三 学校
学校不教文学艺术
墨城没有教科书
在墨城 学生听话
他们安于守命 听候于战争
老师忠于职守
塑造灵魂的同时
制造世界的玩具
老师讲一些公式和概念
墨城只有解剖学和高等数学
学生拿起刀子 你已动起刀子
寻找着可见的生物
不急 请各位精于计算
算出捅向心灵的位置
及血脉流经的路径
你瞧见了吗 那个学生
正把刀捅向自己
四 沸腾的体育馆
昨天有人踢进一个黑球
今天 《墨城早报》刊出相关评论
“黑拉知,身价五万美金,他在四月二十四日,
踢进的球所得的奖金,将在他的垂暮之年,
建造他无比辉煌的坟墓。”
第二天 他奋起神勇
一只球又飞进对方的内心
体育馆一片喧嚣
好球啊 好球
有人高呼
有人哭泣
五 娱乐场
来吧 陌生人 在墨城
我带你去游玩
这是鸟的天堂 魔鬼的地狱
夜总会 顾名思义 窑子
墨城的天空下 多如蚂蚁
在这儿不叫夜总会
叫什么 没有人告诉你
你看见那远远的霓红灯了吗
那些灯红酒绿 金迷纸醉
妓女 我们的劳动人民
不管母亲还是女儿
这成了她们的光荣职业
她们在这儿上班
七点钟接客 十一点钟打烊
零时晚餐
嫖她们呀
不操白不操 我知道你是男人
你不会让她们失业
第五篇 政治
我是怎样走入这渐深的废垣？我拷问自己，再一次的捶打自己的灵魂。听说我的母亲一直在城里，她在受难，她已过了更年期，依然是一个经美绝伦的美女。
一 政权
墨汁 倾倒于地
土地是黑色的 天空是黑色的
乌云弥漫 侵略开始
道义者站在最高处
高呼熟悉的语言
冲啊 胜利在望啊
村庄啊 粮食啊 老人啊
青草啊 苹果啊 墨山上的白雪啊
他们抢夺我们的土地
我们的女人
仿佛在攻陷巴士底狱
又像今天的伊拉克之战
几个蒙面的人 一杯茶
泡制了世纪的阴谋
谁 把它看穿
谁 在盼望天明
记载上说：墨城的在野者
每年都是秃顶
他们隐藏在人民中间
所以 人们猜测
下一届的当选者在暗渡陈仓的同时
会不会来到哈尔曼（墨城的一个小镇）
与旧情人相会
演奏激情燃烧的岁月
二 审判
法官们正襟危坐
在走出厕所的小门
就会步入法院的大门
打一个喷嚏 你就是罪人
给你警告 拘留和处分
其实你心藏大恶
何止是犯罪
你出生来路不明
在欺负百姓时候 自己已受虐
你说政治啊他妈的是一个妓女
人们在玩弄她的同时
往往回过头来 自淫
你面不惧色 有什么可怕的呢
其实
输赢早已注定
第六篇 墨城文化
我再一次找到那个著名的僧人，他佝偻的身体仿佛猎枪一样僵硬，他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木鱼已随风游去。
墨城 那本属于农民的土地
原本种植着玉米大豆和高粱
养育着牛羊和马群
今天 它却冷漠若磐
回望四处 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我们看着自己也很陌生
在围栏与花台之间
在喧嚣与寂静之地
在公共车的尾气与霓虹灯的彩色下面
谁在那里长长叹息
谁在那里窃窃私语
谁又在那里春风得意
欲望接踵而至
一丝笑意走来
一条狗也向我们走来
我知道她是谁
老家康庄牧羊人老林之女
我也知道它是谁
它就是她放牧的那只白色小羊
她说：“来吧，快来吧！”
那双精致的红色高跟鞋敲打着水泥路面
城市 一点也不感觉疼
我看见她和它和一个男人
走进一部播放的言情影片
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
我们可以跑几千个来回
我们是车子，我们是通俗文学上的文字
我们小心翼翼地活着
我们被饲养在这个城市
在墨城 我们无法看到土地养育生命的过程
无法看到农民种植高粱和玉米
而我们是从汽车高楼电视频道地下水管的派生
在大街小巷都有我们的名字
在每一件商品上看到我们自己
我们每天在街上闲逛
遇到顺心的事就大声唱一唱
遇到不顺心的我们就像狗哼一哼
一堆名人等待着为追星族签名
这 就是我要说的城市
第七篇 人物
我无心在墨城滞留太久，沿着山的河谷，我看到枯黄的庄稼，在庄稼地里我一哭再哭，感觉一个世纪像蛇一样的蜕变。
一 祖父和祖母
那一年 墨城人为了粮食
沿着这个雨夜这条河谷开始他们的逃亡
你的讲述中不想留下他们的身影
记叙又一次并同他们死去
在那片玉米地里我一再哭泣
我把赞美诗撕成碎片
洒向墨城生活中的他们
那一天 只是一个记忆的伤痕
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瞬
你的声音中这样描述墨城的背景：
祖父 一条彪形好汉
祖母的出生含糊不清
祖母在田间干着农活
优美的动作就像我的妻子
祖母呀你为什么总要赤裸着身子
那么多的麦芒 那么多的金黄
你像疯子一样在麦地中穿行
我们看到了麦子色一样的女人
在麦子中你和男人们交媾
青春的乳房在田间迎风飘荡
祖母 你在爱吗
我听到了树技拆断的声音
祖母你是为了爱吗 爱你的土地还是生命
我的祖父啊 不爱而恨的你
在历史的沉河中 你又在哪里
时间的轮回并没有把你变成英雄豪杰
你退却吧 你在他的讲述中退却
你这个会弄巫术的男人
我的祖父
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第十一个父亲
为什么要把大片的麦田烧毁
乌黑的浓烟熏瞎了人们的眼睛
乡亲们从此屈拜于地
我的祖父你为什么要恨呢
恨我们的土地还是粮食
墨城 那一年是什么日子
那年冬天 人们生活如蚁
二 殉难者
他们在墨城
了你的农田
杀了你的妻子
拨了你的输液管
墨城 没有一丝光亮
陨石上汇集着死者的名字：
父亲 林三 阿森
二叔 黑狗 李白强
陈麻子和陈小麻子
僧人默默地读着你们的名字
第八篇 纪年
我最终没有遇到我的母亲，那本书记载着一切，我还是回去吧。那本书就是有名的《半坡之书》,它是一本诗集。
公元一千二百九十一年 马可波乐南巡
前行三百公里 踅回
墨城 与世界失之交臂
一朵花在墨城开放 一个诗人的血迹
十八世纪的某月某日
拿破伦回到欧洲
教皇为皇帝加冕
墨城太平盛世 一个婴儿让僧人命名
他叫木鱼 木鱼 木鱼 眼睛凝望大地
一九三三年 父亲死于催化剂
一九六七年 墨城人发明了人工呼吸
2004年 墨城一片翠绿
人们似乎过上好日子 街上流行红色的裙子
有人回忆贝多芬 有人在哼俄罗斯T.U.A.T 歌曲
第九篇 归去来兮
什么使你生陷囫囵，在此身染重病，在此遭遇你的敌人。
在墨城，你把一口棺材，用牛车从乡间运至城里。你没有
逃避这场灾难，也不是躲避爱你的女人。你的初恋盛开于此，你种植的桃花依旧灿烂。
敌人潜伏于你的身体。你的眼睛盯着光明。
从此什么让你生不如死，从此什么让你死不如生。几百年
来，你痛哭流涕，几百年来，你默默无闻。在墨城，你的母
亲被奸淫，你的女儿沦为妓女，你的儿子成为别人的奴隶。
你的梦想写在梦里。你，墨城唯一剩下的男人，你便是我们
的父亲。
你一直在路上，你要离开这座城，去找属于你的武器。当
你离开那块墓碑之前天已微亮，你的诗刻在墓碑的后面。
你离去之时我却抵达墨城。
2004.11
作者：樊松，青年诗人，曾有诗歌和小说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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