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 神

“众神皆醉我独醒。”——题记
1

语言不复再是语言
声音不复再是声音
歌唱不复再是歌唱
春天不复再是春天
颠倒    逆转
天宇之下一切俱下
唯有你一丝不挂
令人嘲解地裸露
端坐于一巨大的岩石

2

无法丢弃血液中危险的成分
义愤填膺
暴跳如雷
咆哮如吼狮
热烈而疯狂
彻底地爱与占有 
从肉体到灵魂
发出天然的无与伦比的
爆发力

3

而月亮犹如你的另外一面
温柔如水
风情万种
甚至悲天悯人
仅仅在面对一株香草时
也无法抗拒其传来的诱惑

4

火焰和海水
岩石和溶浆
太阳和大雪
白昼和黑夜
奇妙的混合体

5

“一旦张开嘴唇
便说出事理的真相”
于是或者缄默不语
孕育漫长和艰难
孕育辉煌与蜕变
或者畅快言说
说出爱及欲望
说出疼痛与欢欣

6

当说出真相
神会走下来
与你共舞
“我们一直苦苦寻找痛苦的根源”
找寻不到源头的井
焦渴难忍
急急呼救
“冥冥中抓住了什么……”
痛苦注定无望
时间注定耗尽
失血的飞翔注定抵达虚无
苍白的呐喊始终孤绝无援

7

通过一条脐带
连接大地内部
血液汩汩而淌
宏大的背景中
祖灵的气息隐现
从根部开始
漫漫滋长
蒿草一样柔软
鹿角一样坚硬
“分支而下的
是不可消失的血脉”

8

无数只手，来自大地中心
牢牢地生长成你的手
无数个声音，来自大山内部
生长你的声音
无数次歌唱，来自古老的旋律
生长成你的歌唱

9

然而是什么在血液中奔变
带着蕨芨草的诡异
和苦荞的味道 
在蓝光如鬼火闪烁的夜晚
任痛苦敲遍整个头颅
全身的骨头铮铮作响
仍无力驾驭那些
天然神秘的元素

10

让他们都来嘲笑这一个
纯洁的、裸露的孩子
嘲笑你古老笨拙的叙事方式
嘲笑你以抵制书写抵制的
特有方式
嘲笑你本能的冲动
嘲笑你裸露着柔软的内核
任其伤害击来

11

反复叩问的不仅仅是：
冲撞与融合
渺小与宏大
自闭与自救
死亡与永生

12

泪水荒芜
“我们善于苦苦等待并坚守”
如何找到出口
任痛苦的芒
步步紧逼
你仍然令人嘲解地
一丝不挂
端坐一巨大岩石

13

混同一块岩石裸露
混同一只鹰裸露
混同一张羊皮裸露
混同一株“日日草”裸露
在祖灵的祷告声中
你从大地上走过
经过一座久无问津的村庄
经过一阵无法破译的法铃声
突然间
泪流满面

2004.11.3

发表于《存在》诗刊总第6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