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随笔:《丈量栅栏与城市的距离》
在城市里活着,是一件并不轻松容易的事。每天按时上下班,看书阅报,夜里看看电视,弹钢琴似的调遍所设置的38个卫视节目频道,而后把疲倦松软的身体放在温柔的床上,让灵魂披着梦的色彩游荡,直至第二天6:30醒来,再重复前日里的动作。
这是一种状态。
夜里,很多人和事件都处于静止、沉寂。空间和时间的广阔,为梦中色彩的铺展与灵魂的远游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性。记得无数次,在相似的背景之下,我的灵魂如同一只夜莺,飞翔着,在星星之间穿梭,辩别着方向,准确无误地抵达生我养我的山寨,在一声声亲切的狗吠声里跨进了古旧的栅栏,最终栖息于温暖的火塘边。
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我的故土,我的精神家园。
无论人在外在受到多大的打击,只要回到火塘边,就会深感宁静与温馨。所有来自浮华城市间的复杂多变的烦恼与郁闷都会渐渐淡化。土豆放于火塘中埋烧,可以充饥,得到最为原始的满足感,一种极其简单的快乐。而阿姆的一声声看似多余的问候,又能极其有效地医治好往日里心灵的伤痛。
我自认为人间的真爱与幸福也莫过于斯!为何?在城里每天不是可以食用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吗?不是有许多张嘴以同样表情生动着向你无尽地说着甜言密语,客客气气吗?其间也不乏真诚,可有多少又能产生抚慰作用呢?
在向着物质文明飞速发展的同时,人们一而再孤立着自己,失去诸多原始的品味。我也莫能例外。那一天,因一点点事情引发出莫明其妙的恼乱,而制造出一手机短信息:“我心乱、恼。想走。”发送给朋友,而后真切渴望回音。其实,这是一种无法自己的心态,每天昏昏然上班,聆听着窗外的汽车刹车声、喇叭声,人流潮涌声,闻着汽车尾气,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现代城市人恐怕大多如此。
这又是一种状态。
再回到山寨,空气清新,栅栏外花香四溢。这种情景不仅春天如此,四季皆然。只是春天花香浓郁,而其余三季更加淡雅罢了。但,一点也不影响山寨的纯洁与美好。因为人口相对疏散,树木相对要多,水流相对清澈,使得城市与山寨之间存在着物质上、精神上的严重逆向反差。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反差构成的物质距离在渐次缩小,而心理距离却渐渐拉大。
之于从事文学创作的我,有过这样的感觉:“自昨夜子时以来/我的栅栏/在废墟上默默接受一段风雨/与温暖无缘,与月光无缘/其站立的姿态跟我非常接近”。在这里,“栅栏”只是一个俱像,它代表着家园的范围,一种原始的态度。我生长于山寨十几年,一种母性的光辉始照彻着我,形成了与真正城里人的种种不同习性,而血管里始终流淌着彝人的血。这是与生俱来的血缘关系,尽管走出山寨的二十年我生活在城市,但我不是真正的城里人,这种心理距离始终无法改变。
面临裂谷里一条长流不息的大江,在真心为山寨祈祷的另一面,我的心脏和血管倍受压迫。承担着生活的重负而形容枯萎。“在水的边缘下塌”,总也拒绝不了“我回望寨子时的惊慌和感伤。”
在一个雨天回到山寨,古朴而单纯的声音永无止境地循来,引领我走出横板房,走向栅栏,倾听。雨水一再敲打着黑色的栅栏,它和遥遥相对的城市格格不如。
此时极目远眺,栅栏与城市的距离有多远!
用目光测试,用心灵丈量。
2005/420 炳草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