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爬与槽杵 背负文化的见证
这是历史的见证,也是过去生活的见证。彝乡宣威古称乌撒,山高林密,路途崎岖,土地多盘山而上,过去由于交通的不发达和生产劳作的落后,背负重物就成了生活当中最重要的运作方式。由是也就随之产生了背负文化的传演,我们听得最多的故事就是老人们所讲的到盐井背盐、下贵州买粮、到个旧背矿等等,但是这仅仅是乡祖们到外地去的背负经历,真正地背负文化却是在生养他们的这块土地上,日常生活劳作与他们紧密相连,穿衣吃饭种庄稼,没有一样能脱离得开。
于是,生活的艰辛和困难的环境使他们创造了相应的生产工具和运作方式,同时也就创造了一方文化。
说起来,这些工具名,若以书本或是词典去查,有的可找,有的根本找不到名称,就是在相邻的地区,有的也只有相似名称,譬如宣威人称的“槽杵”在昭通就称为“木打杵”,有的地方还称为丁字拐,当然宣威人偶尔也有称木打杵的。“三步一打杵,五步一叫魂”是背夫行路不成文的规矩,背夫们在长途的背负中须臾之间都离不开拐爬和槽杵,每当负重行路必须歇气时,他们用拐爬或槽杵支撑篮子或背架,挺胸、伸腰,长长地喘口气,“咻”的一声顿失许多累意,将全身的精神都放松开来,甚至有的人还会放肆地吼几声。“打起木槽杵,歇定背架身;冲起牛壳子,唱起山歌来。”“背起盐巴翻大山,穿云入雾不见天;冰雹雪雨陡变脸,最怕脚爪来蹬翻;二十四盘猴爬岩,个个雪坑在路边;九死一生苦难尽,活人抬到死人坑。”由此,他们又创造了许多的劳动生活背夫谣,为背负文化增添了许多厚重。
背夫谣啊背夫谣,字字血泪声声诉,字字句句都在讲述着解放前背夫们的苦难生活,民国年间昭通曾出现政府组织管理的“背帮”,宣威虽然没有政府组织管理,但也曾出现过“背帮”,他们去盐井背盐,或者是从兔场背铜到宣威城以及背铜到贵州盘县进行水陆转运(清朝年间,兔场产铜),驿道上都留下了他们沧桑艰难的身影。
宣威人最擅于背负,过去去个旧背锡矿,弥勒人、湖南人擅于挑,看到用背的人十有八九是宣威人,那时候个旧人称宣威人为“宣威帮”,那些人可怕宣威人了,他们说宣威人野蛮,不得罪着好处,得罪着了,就会用槽杵、拐爬、毛耳斗(一种烟锅)打人。由此看来,拐爬、槽杵又成了背夫们的防身武器。
到此,我就不能不说说这两种工具的形状了。拐爬形如“ ”,高与腰齐,是宣威很有特色的产物。宣威山形高大,过去的人们运输多靠人背马驮,背负是常见的一种运输方式,负重工具多篮类和背架,每当人们背负物体背了一段路程,就得歇气,为了适应环境、解决不方便的情况,聪明睿智的先民创造了拐爬与槽杵。拐爬专供篮类背负工具使用,篮类工具底宽较平,很适合能支撑宽底而又携带方便轻捷的工具,于是,拐爬正好符合了这一要求。使用的时候,人们将拐爬放在篮底,与人腿构成三角稳定性,重心移至拐爬,从而得到歇气的作用。在平时,不背负任何物体的时候,要歇气、座谈,人又在山上,便可以将拐爬放下来,挖挖的一端朝下当凳子使用,既可达到歇气又可像在家中一样的舒适交谈,真可谓是物尽所用了。
而槽杵却是专供背架类的背负工具配合使用的歇气工具,形如“ ”型,高与腰齐,妨“丁”字,上端横木中有一条槽槽,供背架下端的横档卡在其中,以保持受力点。在使用时,背架被人背着,下端的横档卡在槽杵的槽槽中,人腿与槽杵交叉构成三角稳定性,身体及背负的物体重心移至槽杵脚,这样,人腿即可腾开来休息,减少疲劳,达到能背负更远的路程的作用。
但是拐爬和槽杵虽然都专供歇气之用,可两种在使用上却有不同,拐爬专配合篮类的背负工具使用,槽杵却是专配合背架之类的背负工具,不能混淆,否则使用起来的时候,就不能物达所用,失去应有的作用效果。
拐爬、槽杵伴随着背负工具诞生和成长,同时也见证了背负工具的花样翻新和改革,一路风情一路歌,一路沧桑一路汗,把对土地的忠诚体现在一背背的背子里,丈量着里程的长短。曾记得孩提时,有人问老辈子从某地到某地有多远?老辈子往往回答:“一杵路”或是几杵路。这一杵路到底是多远?谁也回答不出。实质上老辈人说的是一歇气的路程,就是从某点开始行走到不能再继续走必须得歇气的地方之间的路程。这是个约数,不是准确的计程,歇气要看人背负的多少,再者还要看背负东西的人的力气大小而定。但是一般的来说,一杵路大约就相当于一华里路左右,人们共识这样的评估,其它的也没有更确切的说法。
背负一直延伸着,解放前背夫们出外背,背盐巴、茶叶、丝绸百货,也背矿石和铜铁;解放后,人民翻身当家作主,为了搞好社会主义建设,无论是生产队时期还是改革开放后,农民们都在本地,为他们的庄稼和生活背负,吃苦耐劳,任劳任怨,于是像过去那样的背夫谣就少有了。即使有,也多是歌唱新中国和爱情的了。拐爬、槽杵也就滴溜溜地歌唱起来,唱得最欢的时候,是生产队夜晚分粮的日子,深更半夜,尚有“啼咵啼咵”的拐爬、槽杵声跟着电筒光和火把前进。
跨越了新世纪,背帮和“揽头”早已成了传说,新公路、柏油路快速地朝大山里延伸,许多地块均已修通了毛路,可让农用车、拖拉机、牛车、马车直达地里,直接解决了背负粮食和运送粪草的问题。于是背负也就渐渐的少了起来,拐爬、槽杵,去到农村,偶尔还能见到。这预兆着挑脚和背脚将成为世纪遗存,拐爬和槽杵也将走进历史,灭绝性将不远了。但是拐爬和槽杵见证的背负文化是值得让我们整理和挖掘的,因为那是大山的精神,是云贵高原的特征!
作者介绍:
王人天,原名王斌,网名诗心、放飞心灵等,自九十年代开始写作以来,曾在《民间文化论坛》、《文学界》、《中国文学》、《现代青年》、《云南日报》、《人与自然》、《春城晚报》、《曲靖师范学院学报》、《含笑花》、《云南交通报》、《云电诗词》、《曲靖日报》、《珠江源》、《赣西文学》、《诗文杂志》等六十余家报刊杂志发表作品,迄今为止,已在纸刊发表诗文七十余万字,照片一百余件,出版有随笔集《走进乌蒙深处》(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获曲靖市第二届文学艺术创作政府奖二等奖,曲靖市第三次社会科学评奖三等奖,诗《你是我生命的盐·盐的味道咸·盐》获全国“盐业杯”诗词大奖赛入围奖,《文学文本中的原生态文化传承与保护》获“首届中国原生态文化论坛》征文优秀奖。现为云南省作家协会、评论家协会会员,宣威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