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现代社会视阈下的审美变化促使凉山彝族着装发生改变,图纹的实用功能正在逐渐衰弱,对于这种文化艺术形态应该予以重视和保护。本文以彝族服饰图纹样式概述作为切入点,对其样式结构和叙事主题进行系统性研究。结果表明凉山彝族服饰图纹样式结构极为丰富,叙事主题多以虚幻和现实相结合。凉山彝族服饰的图纹结构及主题是凉山地区彝族风俗习惯及信仰崇拜在服饰上的物化表现,凉山彝族服饰图纹更是一种概括了凉山彝族社会生产、生活和美学观念的活态文化系统。
关键词:凉山;彝族服饰;图纹;叙事
图纹原为铭刻在器物之上的图形符号,而绣织在服饰上的图形符号也可称为图纹,服饰图纹是一个民族文化共同的审美意识及心理外化的现实反映。从设计学的视阈分析,凉山彝族服饰图纹属于工艺美术一类,在日常生活中不仅装饰彝族民众的仪表,还兼具着传播彝民族文化意蕴的功能。
1 凉山彝族服饰图纹样式概况
凉山彝族服装镶饰的几何、动物、植物及其它纹样,大多取材于自然环境中的山川日月、花草树木、虫鱼鸟兽以及在日常生活中所观察或接触到的风土人情、历史典故和神话传说等素材,从而绣饰出各种具有浓郁凉山民族特色的代表性图案。图纹通常以太阳纹、蕨芨纹、波浪纹、火镰纹、鸡冠纹、羊角纹、牛眼纹、兽牙纹、窗格纹、石阶纹、蟹足纹等动植物和自然物图案为主,越西地区多镶嵌兽牙纹,昭觉地区多贴花或挑花红色羊角纹和火镰纹,风格古朴、粗犷。
在历史的长河中,彝族人在襟边、袖臂、头帕、衣领、帽子、环肩、荷包、腰带、裤脚等部位,全部或局部采用盘花、贴花、补花、刺绣、挑花、滚边、镶嵌等各种饰花工艺,形成丰富多彩的服饰图纹,[1]这些图纹典雅别致,疏密有致,古朴纯正,色彩斑斓。通过高度夸张、概括、提炼的手法使彝族服饰图纹成为精美、鲜明、生动的艺术品。凉山彝族服饰图纹一般在女装上衣环肩部位有两圈靓丽的纹样,男装则相对素雅,男女双袖袖口的纹饰较饱满,每类颜色都有丰富多样的图案组成,纹饰线条呈波浪状、花瓣形和草叶形,或弯曲或规整,线条规划、花纹布置、图案对称及色彩搭配等都是以彝族特有的审美观念来加以设计,强调突出主体,注重整体性,这些图纹以独立或组合的形态装饰在各部位,丰富了平面且单调的服饰。
凉山“义诺”、“圣扎”、“所地”三大彝区的服饰图纹有着共通的特征,即对自然事物的崇拜、顺应自然以及蕴含“天人合一”的思想,但与此同时又有各自区域的特征。“义诺”地区的服饰图纹精美秀丽,主要为盘花工艺,再搭配刺绣、贴花;“义诺”上衣图纹和色调极为丰富,规整统一,艳而不俗,繁而不乱,细腻考究,华美富丽。“圣扎”地区的服饰图纹工艺精湛,以刺绣、挑花、贴花、镶嵌、盘花、滚边相互配饰,纹饰风格自然灵动,原生质朴。“所地”地区图纹在古朴厚重中带有浓艳奔放,多以贴花、补花为主的火镰纹和羊角纹变化组合,纹样硕大,活泼明晰,青年女装纹饰色彩鲜艳、对比强烈。
在彝族服饰图纹的设计处理和表达上,每一种服饰纹样都基于传统基本形态,而又呈现出丰富的表现形式,这反映了不同手艺人的精神世界和审美意识形态,看似简洁却拥有极其丰富细腻的艺术语言和心理情感,这些可以带给当下设计师丰富而敏锐的设计灵感,并再次在其基础上创新设计,恰到好处地表现对于彝族服饰图纹的致敬和创意。
2 凉山彝族服饰图纹花样类别
2.1 造型风格类别
彝族服饰图纹按造型风格可划分为意象型图纹(吉祥和图腾)、具象型图纹(动植物和山川日月)和纯粹的抽象型图纹(几何图案)三种。其中具象型图纹是通过夸张、变形、简练、概括的手法表现事物的直观特征,使人一目了然,但非完全意义上的写实手法,是介于几何形与自然形态之间的纹样。而抽象型图纹以角、点、线、面为构成元素对自然景物或事物加以变形、概括、抽象,进而形成经手工织绣的规则几何图案,这类独立的抽象型装饰图纹具有强烈美感,作为“有意义的形式”,与主题纹饰相搭配成为一种适合纹样。
2.2 题材内容表现
彝族服饰图纹按题材内容可划分为动物类纹样、植物类纹样、传说类纹样、图腾类纹样、吉祥类纹样、文字类纹样、几何类纹样、自然景物类纹样等,图纹有卷涡、日月、星星、云彩、波浪、火镰、牛角、牛眼、鸡冠、蟹脚、羊角、窗格、索玛、南瓜子、竹编、蕨芨幼芽及成叶等[2](见表1)。
表1 凉山彝族服饰图纹表征
2.2.1 动物类图纹
就动物类图纹而言,彝族服饰中的动物纹样种类丰富,动物家畜是凉山彝族人民重要的生产或生活资料,与人们的生活和发展紧密相连。牛角、羊角、牛眼、鸡冠等动物类纹样在服饰上广泛应用,并且动物类纹样也常与植物类纹样协同搭配,如牛眼纹与太阳纹的组合运用,对比效果明显,这些动物类图纹都寓意着生活富足、吉祥如意和幸福美满。
2.2.2 植物类图纹
植物类图纹在凉山彝族服饰中最为最常见的是花草纹样。如蕨芨、南瓜子、马缨花(凉山彝族称为“索玛花”)等,颜色艳丽、美观大方。彝族人民所处的生活环境有与之相陪伴的花花草草,这些花草给彝族人民带来了食物、生活的希望和美好的心情,彝族人民感恩大自然的馈赠,并将各类植物纹样织绣于服饰中,以此充分表达对自然强烈的挚爱。
2.2.3 几何类图纹
对于几何类图纹而言,其以精致、简洁、易于制作等特点深受凉山彝族民众的喜爱,几何形纹样也常被应用于服饰中,这包括卷涡、水波、八角等。
3 凉山彝族服饰图纹样式结构
凉山彝族男子服饰款式通常为右衽大襟衣,“义诺”“圣扎”“所地”三个方言区的男性上衣以衫为主,在服装结构上几乎趋同,即以垂直(通身)与水平(通袖)为中心轴线的“十字型”结构,男装主要讲究纯净素雅,实用大方,因此款式及纹饰变化较少。“义诺”地区男子上衣纹饰、色彩等形式特征与女装趋同,右衽大襟多为黑色或蓝色,紧身窄袖,双袖与前襟均绣纹饰。“圣扎”地区男子上衣搭配内衣、外衣、坎肩三类,内衣白褂,外衣右衽大襟低领,布料青蓝;青年男装紧身窄袖,下摆、环肩及襟边采用色布镶饰细牙条花纹数道;中老年男装外衣有偏襟、对襟款式,襟边宽大不饰花,扣袢也较为硕大,坎肩衣体厚重,通常为节日聚会或赶集时盛装出席备用,除此之外,每当劳作时也可作垫肩使用。[3]“所地”地区男子上衣以短为美,小而贴身,不过肚脐,纯素雅黑,上衣缀饰多排密集长袢银扣为特色。
凉山“义诺”及“所地”地区女子服饰款式通常是“以衫搭半袖罩衣”为主,而“圣扎”地区是“以衫搭背心”为主。“义诺” 地区的女装上衣右衽大襟,通常配有背心、罩衣、衬衫三类,襟边配有贴花、刺绣及细条盘花,细条花样为绿、黄、红色等颜色;少女衣领端立齐耳,领上贴饰有银片、银泡或挑花、彩绘等装饰。“所地”地区的女性服饰是凉山彝族服饰中的精华,罩衣外套短袖大襟衣,窄袖紧身,长不及腰,衣上于领口、环肩、胸襟、袖口、下摆等部位饰以涡纹、波纹或羊角火镰纹等传统纹样图案,工艺以贴花、盘花为主,并镶饰银片,风格粗犷、古朴艳丽,同时不失细腻。 “圣扎”地区的青年女性外套罩衣身长及膝,袖长及腕,袖口较窄,内层红布,翻卷袖口示红色以表美观,罩衣装饰细条盘花、贴花及刺绣,上身襟边饰花以锯齿牙纹、窗格纹与火镰纹为主,而底部下摆襟边滚饰二方连续的蕨芨纹样,此外,在袖笼与衣摆处还镶饰一圈白色兔毛,并套以坎肩,美观大方;中老年女性上衣色调沉稳,环腰、胸襟、袖边贴饰宽边青布,并镶饰红、黄、绿等细条纹,工艺饰花多以色布镶饰锯齿牙纹为主,朴实庄重,不失风韵。
就服饰图纹的构图造型而言,任何一种服饰图纹都有专属的组织形式表现。针对凉山彝族服饰纹样,可以从形式构成和内容排列视角展开分析其特征(见表2),连续、组合、对称和均衡等构成方法的适当运用,以及图腾崇拜和自然崇拜的交织融合是凉山彝族服饰图纹风格的表现特征。
3.1 图纹组织的结构表现形式
凉山彝族服饰图纹的组织构成纹样可分为线条纹样、单独纹样和连续纹样;按排列形式可分为骨架式、缠枝式和几何式,骨架式又有多边形与环形;按装饰部位的不同,构图方式具体又可细分为单独纹样、适合纹样、边沿纹饰、角隅纹样二方连续与四方连续等构图形态,主要装饰部位依次是衣襟、衣领、袖口和衣摆,主要装饰抽象化的花草纹饰,并与其它动物及几何纹样重组复合,或二方连续,或呈适合纹样,形式丰富多彩。二方连续、四方连续和部分单独纹样较多地体现在上衣服饰上,如昭觉女装中的半袖罩衣,二方连续的卷涡纹沿领部直达右衽襟边,下摆与袖口部位的都有连续的火镰纹排列装饰,服饰正中部位则保持大量的布料本色(黑或深蓝),形式构成质朴素雅;而适合纹样多贴布绣于女子三角包、头帕、儿童帽、围裙、背被等配饰上。
3.1.1 线条状纹样
“义诺”方言区的服饰纹样多以线条状装饰为主,整洁素雅,主要以折线、曲线或直线构成,主要修饰中心部位,上下以直线稍作点缀。线条状纹样常修饰领口、袖口及胸襟,可以很好突出形式结构。正如阿里森·拉瑞所言,条纹代表有条理的努力,一种“遵循线条”的欲望或能力,它们意味可靠性和正直的联想。[4]
表2 凉山彝族服饰图纹结构形式与应用部位
3.1.2 单独个体纹样
此类纹样通常不会过多使用,只作点缀作用。以蟹脚纹为例,也是线条状纹样,但它是以独立个体的形式呈现,四周无点缀,只表现自身个体,常绣饰于半袖、胸襟、下摆等部位。
3.1.3 连续复合排列纹样
通常表现为独立个体纹样的复合表达,呈均匀整齐排列,以众多连续纹样合聚成一个条状的全新纹样,以兽牙纹为例,是由独立个体的三角形连续排列而成,一般为两排对角的三角形,似尖牙,通常绣饰于胸襟、袖中等部位。
3.2 图纹组织的美学表现法则
凉山彝族服饰图纹是以各式各样的点、线、面相互融和,并通过适度的造型设计调整使服饰纹样多姿多彩,和谐共存。就其审美法则而言,可得出以下分析:
3.2.1 遵循美观和实用法则
凉山彝族服饰纹案形态丰富万千,造型富有变化,形式构成美观大方,具有一定的美学价值,且“图必有意,意必吉祥”,这不仅展示了本民族的行为意识观念,还宣扬了其独特的民族文化传统,蕴含着彝族人千百年来在其精神世界中的理想信念,这也是服饰图纹实用性的重要表现。
3.2.2 运用曲线直线对比法则
善良淳朴的凉山彝族人民对自然事物的形态具象化或抽象化,这些经过再创造的纹饰以曲线形式表现卷涡纹、羊角纹、火镰纹、蕨芨嫩芽纹等;以直线形式表现兽齿纹、鸡冠纹、吐司印章纹、石阶纹、蕨芨成叶纹等,这些不同题材的景物或动植物纹饰,各自曲直构成,惯以二方连续构成形式绣制在彝族服装的袖口和开襟部位,形成规整而又丰富的美感。
3.2.3 运用对称与均衡法则
凉山彝族是一个爱美的民族,漆器、服饰艺术图案及其它生活器皿中的对称形式无处不在,这种审美意识在潜移默化中塑造了彝族人端庄稳重的品质。对称法则在视觉表现上带有稳重、规整、调和、完美、庄严、安定的质朴美感,这也迎合了大众的视觉习惯;而均衡法则是对分量、比重、色彩、深浅、比例、面积、轻重等因素的协调平衡,产生具有一定变化性的动感,进而形成活泼生动的美感。
3.2.4 强调自然美与整体美
彝族服饰图纹强调基于自然美的多元整体美。一方面,彝族服饰图纹中形式各异的自然景物、花草兽畜和抽象几何纹样,体现的是以自然美作为审美基调的艺术特征;另一方面,某些服饰图纹都是由单独的个体排列而成的复合纹样,再将众多的复合纹样组合形成更加齐整完美的大图纹,大图纹中的单独、复合及其之间的纹样在布局排列上都具有对称性和均衡性,换言之,彝族服饰图纹是兼顾整体、局部、个体的美学法则设计的,最终体现了彝族服饰图纹和而不同的整体美艺术特征。
4 凉山彝族服饰图纹叙事主题
4.1 自然崇拜题材
彝族服饰图纹常以自然题材元素为参照,将其解构后并从中提取基本形态,再重新排列组合,使原生自然物体得到新的诠释,成为具有全新寓意的纹样。凉山彝族是一个因独特地理位置长期与外界相隔绝的古老民族,上世纪土地改革之前还处于奴隶制社会,种种因素使其传统文化保存较为完好,这在无形中也承袭了他们对大自然的崇拜与敬畏。
4.1.1 日月纹和太阳纹
多分布于凉山“义诺”方言地区,呈连续的几何形纹样,分布绣制于袖口或对襟开口部位,兼具纽扣与装饰双重作用,既实用又美观,造型上向外呈放射状的三角形象征着太阳的光芒。日月纹样形态以线条简洁明快为特征,其中太阳纹与八角几何图形关系密切,表现为八角火焰形态。此外,也在服饰纹样上表现出对星辰的理解,通常以五角星、六角星及不规则近似圆形的形态呈现,具象地表现了彝族对自然界强大力量的敬畏与崇拜心理。
早期彝族先民对日月星辰等各种自然现象认识不足,无法理解,并充满各种疑惑。太阳东升西落,给人光明与温暖,但如若持续普照不雨又会带去酷热或旱灾,干旱无雨则直接导致青草和农作物无法正常生长,势必会影响畜牧和农业的经营发展。在彝族史书《勒俄特依》中就有叙述彝族先祖曾对日月进行过顽强的抗争,传说彝族英雄“支格阿鲁”通过射日来保护人们的故事[5]。
《爨文丛刊》献酒经中记载了祭拜日月的仪式。人们通过对日月星光的再创造和进一步刻画,以虔诚之心将它们的各类形态绘于各种器具之上,继而衍生至服装纹饰上,这同样是表现了对大自然的崇敬,对纹样寄予了守护的期望。
4.1.2 藤蔓纹
凉山彝族世居西南地区的高寒山脉茂林之中,某些树枝藤蔓带刺有毒,时常会对野外劳作的彝民带去危险。彝族民众将藤蔓花纹绣制于服饰中,旨在希冀“以物降物”,借衣饰以表示战胜艰苦环境,生动具体地表现了彝族人同自然界作斗争的精神力量 。
4.1.3 波浪纹
凉山地理环境兼具多川多流和高山峡谷。人们基于凉山江河纵横与多水流现象的特点,创造性地通过强烈的水波流动线条形成波浪纹,表示风调雨顺,避免河道洪灾泛滥,收获自然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同时也能彰显自然之美。
4.2 故事传说题材
花卉纹样在彝族服饰中的表现也相当活跃,最具代表性的当属马缨花(凉山彝族称“索玛花”)。对于彝族而言,它不仅象征着纯洁、美丽、幸福等美好寓意,更重要的是它的深层意蕴事关彝族祖先传说和系列民俗习惯。索玛花纹或单独饰现,或环绕成形,并经过彝族人再次创意设计,形成了花与鸟、蝶等相互拼合的纹样形式。
4.3 图腾崇拜题材
火镰纹是根据彝族取火工具“火镰”进行摹写而形成的纹样,也是源于彝族对火的崇拜,彝族自称火的民族,早期先民就将“火镰”用作图腾。凉山彝族世代生活在高寒山区,火是生活必需之物,而“火镰”是极其重要的火种采集来源,利用铁矿石和隧石相互撞击摩擦,便可取得火苗,对于早期彝族先民而言在发现火以后,火就成为了人们的希望,这一跨越也是人类社会开始从蛮荒步入文明的标志。火给彝族先民的生存发展带去了诸多好处:以火烹食,使人助于消化变得健硕;以火取暖,使人不再畏惧严寒的侵袭;以火驱虫兽,可捕获食物,消除威胁,保护族人生命,拓展部落生存发展空间,因此传袭至今的凉山彝族常年都以火塘围聚,离不开火的庇护。
凉山彝族认为火塘象征着火神,严禁人畜随意跨越或触踏,而在每年农历6月24日这天会举行“火把节”,以期用火驱邪祛疾,并在人逝世后盛行火葬,这些当地习俗文化都将火视为最崇高的地位,衍生表现至服装上就以血红色示火作为服饰主色调之一,以火镰纹示火作为主纹样之一,人们把火视为生命的源泉,以此表达对火的喜爱和图腾崇拜,古朴雅致的火镰纹是彝族人民崇敬火文化的审美观在服装上的充分展现。
此外,还有火焰纹表现出一种兼具抽象性和延展性的火焰形态,对称的双耳和下方的弧线结构极具凉山彝族特色,这一纹样常以排列状组合构成连续纹样,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焰。
4.4 动物崇拜题材
羊角纹及其近似组合纹饰源于凉山彝族的神灵和动物崇拜。据考证,我国彝族祖先可能是源自西北地区的羌氐。作为游牧民族,其服饰中难免会带有牛羊等动物元素。“羌”字以“羊”为首,主要生产生活方式为放牧养羊,在《说文解字》中也释有“西方羌从羊”的说法,所以借以“羊”为部首的“羌”为族名。
凉山彝族祖先自羌氐迁徙而来,开始从狩猎到牧畜或半耕半牧,牛羊猪等家畜均成为人们赖于生存生活的主要来源,这对物质条件极为欠缺的凉山彝族民众而言是一笔重要的财富,牧畜可食肉解温饱,可作皮衣御寒保暖;当进行宗教活动时,牛羊又牺牲成为祭祀仪式中的献祭贡品;牛羊角或骨头还可制成号角、酒杯等别具一格的民族性器物。因此对羊牛的崇拜历史悠久,羊角纹、牛角纹及牛眼纹等纹饰才能被充分展现在服饰上,这些纹样也是通过夸张、简化和提炼动物部分的身体形态形成的,作为服饰纹样符号进而达到表意的功能。
“义诺”方言区服饰常有羊角纹,呈螺旋状,彝族祭祀时会以羊角作为法器,因此对彝家人而言,羊角纹既能作为法器符号辟邪祛灾,同时又象征着幸福美满、生活富足。其次,“义诺”地区还有蟹脚纹,根据传说是“补罗乌神”(某种动物)的脚,该神灵神通广大,不易战胜,须左手持剑才能将其降服。而在“所地”方言区的服饰纹样多表现为火镰纹和羊角纹的组合形态。
另外还有极具代表性的羊与虎组合纹饰,也充分体现了对涡旋状线条的表达。自然流畅的线条组合纹饰既表现了向外盘曲扩张的羊角,又表现了炯炯有神的虎眼。“寓虎于羊”—— 生动具体地展现了各自的形态特征。“羊”和“虎”均在彝族的传统文化中拥有重要的象征性地位,“羊”的意蕴源自彝族先祖羌氐,上述已说明羌氐是以羊为图腾的畜牧民族;黑虎也为古彝图腾,彝族称谓“倮罗”“卢鹿”与黑虎同音,《山海经·海外北经》记载“有青兽焉,状如虎,名曰罗罗”。
4.5 求福祈愿题材
蕨芨纹源自于凉山彝族的求福祈愿和植物崇拜心理,蕨芨纹主要分为嫩芽和成叶两种形式作为凉山彝族服装的主要纹样图案。蕨芨是一种古老的草本植物,无论岩缝、荒坡亦或是寒冬酷暑,都能蔓延生长,有着超常的繁殖能力和顽强的生命力,其根部富含淀粉,嫩芽叶还可食用。在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条件下,它就能作为重要的食物来源散布于大地,这对彝族先民而言是极为珍贵的物质财富,并在彝族先祖的生存与发展空间中长期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在人类早期社会,人们不具备甄别可食用植物的能力。彝族先辈在采撷并尝试可食用植物时面临着极大的风险,如果不幸中毒就会影响生命安全,此外在野外采摘活动时还要躲避凶猛的野兽,攀爬崖壁,这些都会带来伤亡之险,因此,采集蕨芨是十分艰巨的任务。在那物质极为匮乏的年代,彝族先辈把蕨芨根制成类似甜荞粑的食物,世代传承,以此度过了数次的饥荒,挽救了无数个在迁徙中的族人,并称其为“救命草”。 凉山彝族至今仍有采撷蕨芨食用的习惯,还有以蕨芨命名之地,西昌银厂乡的“达木洛”,彝语即“加工蕨芨粉之地”[6]。
蕨芨备受凉山彝族人民的感恩爱戴,于是将它们的形象绣绘体现于服饰上,不仅表达了彝族人纯朴的感恩之情和祈求温饱以获生存的心理,同时也是彝族人对祖辈历史生活的铭记与怀念。彝族古籍《作斋献药供牲经》也将蕨芨释为“子孙昌盛”的含义。凉山彝族服饰中的蕨芨纹样艺术意蕴非常丰富,它是艺术形式同图腾崇拜、神灵崇拜和宗教信仰共同作用的结果,表现形式上通过植物模拟、均衡对称、囧形构图形成组合式样,实现了由表及里的符号化搭建过程。
此外,凉山儿童鸡冠帽上的蕨芨嫩芽叶形态图案,稚气可掬,非常契合幼儿佩戴时所呈现出来的气质形象,同时又表现出独特的凉山地域民族特征。蕨芨纹样的嫩芽形就是依据它在春天破土而出时,像幼儿握紧的小拳头一样呈卷曲的绒芽造型,嫩芽个体弯曲卷缩,左右叶芽以羽状排列,对称均衡,错落有致,最终在鸡冠帽面上组合形成方条形的适合纹样。
4.6 特殊纹样题材
4.6.1 锅庄纹
早期社会环境使彝族祖先面临着各种生存压力,为记录生活也会在岩壁上作画,并逐渐演变形成一些专属族群内部的纹样符号。这些符号起初只作为记录或图腾的作用,其后成为装饰元素,这在彝族服饰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如“义诺”方言区视锅庄为火神,并将其形态绘制成纹样装饰在服装上。因为彝族社会发展相对滞后,所以锅庄纹蕴含着对火的崇拜及美好生活的憧憬,希冀连年有余,富足兴旺。
4.6.2 土司印章纹
元朝统治者为巩固边疆的稳定而建立了土司制度,当时的凉山地区行政划分为“凉山夷部”,是由两位土司首领共同进行管辖,并取得了切实可行的管理成效,因此在“义诺”地区的一些彝族贵族服饰上就有彰显身份地位的特殊土司印章纹样,后延续扩展至彝族大众均可使用,象征权力崇拜,这与当地社会历史的进程发展有着密切的关联。
5 结语
上述分析概括而言,凉山彝族服饰图纹其背后有着深刻的艺术意蕴,交织着万物有灵观念和各种崇拜意识。一是日月纹、火镰纹、虎纹、羊角纹、蕨芨芽叶纹、索玛花纹等几乎是彝家先祖同大自然相抗争后而形成的自然崇拜符号,并参杂着图腾崇拜、神灵崇拜和动植物崇拜,最终体现在服饰之上。[7]彝族先辈深居高山密林进而对自然产生崇拜和敬畏,不仅仰望星空,也观察生活现状,在相对闭塞的条件下使得彝族纹饰图案得以继承发展,而不被外来因素所渗染。二是外来图纹相对较少但也有所体现,彝族人向汉族妇女学习借鉴了一些纹样绣法,并且经过融入彝民族元素再创造产生出新的图纹形态。三是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抽象几何纹样,说明凉山彝族社会的生产发展催生了全新的审美意识形态,从简洁的几何单体纹样,到复合型的适合纹样或连续纹样,论证了纹饰特征是在审美、技艺、文化等诸多进步因素的影响下逐渐演变形成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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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明(1993-),男,助教,硕士,研究方向:艺术设计理论、视觉传达设计与少数民族文化艺术。
原载:《武汉纺织大学学报》2022年2期;图文来源:参考网。